然后准备把这十一个人带进厂子继续审问。
方才那个一直很勇的男人,再次当了出头鸟。
“厂长,你待会儿真的要把我们扭送派出所?”他一脸害怕又紧张地问道。
游彻和和气气地对他们说:“那就要看你们待会儿是不是坦白从宽了。”
游彻把那十一个人直接叫来了大会议室,同时,他还把书记、副厂长、以及各个科室的领导、生产车间的领导都请来了。
等人都到齐后,游彻对那十一人讲:“好了,你们坦白从宽的机会来了,说吧,是谁让你们来电器三厂闹事的?”
“没有谁,就是我们自己。”
“对对,是我们自己鬼迷心窍了,想换个新电器用用。”
游彻也早料到他们不会轻易供出幕后的人,脸上并没有多少意外。
“难不成你们这十一个人不是提前约好的?”游彻好整以暇道,“如果不是提前约好的,你们怎么那么同步都去剪冰箱的电线啊?”
“是提前约好的,但是我们十一个私下商量的,没有谁指使。”那位很勇的男人笑眯眯说。
“你们这冰箱都是才买没几天吧,你们现在把新冰箱的电线剪断,又过来闹事,准备再换台新的,图什么啊?”游彻很快指出他们言语中的另一个漏洞。
这话给他们直接问懵了。
见他们不说话,游彻乘胜追击:“看来你们是不打算坦白从宽了,那我也懒得多费口舌了,直接扭送派出所吧。”
“别别别。”这时,人群中另一人连忙求饶道。
就在游彻准备让他们坦白时,车间主任刘广林突然跳出来。
刘广林冷笑一声,嘲讽道:“游厂长,我看了这么久,都看不明白你把书记叫来会议室,把我们会议室干嘛,这种小事,随便处理一下不就行了,干嘛还要耽误大家时间陪你在这一块儿看戏?我们可都是有工作在身的。”
游彻视线瞥向刘广林,勾唇笑了下,这时候敢跳出来的人,多少都跟这事沾点关系吧。
他平时也没得罪过刘广林啊,怎么他也掺一脚。
刘广林继续道:“还动不动就扭送派出所,派出所管你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吗?他们是堵在厂子门口了,但也够不上聚众闹事的程度吧。而且你这事闹大了,反而对咱们厂子的形象不好吧,要我说,这种小事教育教育他们几句,警告他们下次别再犯了,放他们走就行啦。”
其实,刘广林是故意说这些话,他是故意说给那十一个人听的。
他话里话外要表达的意思就是,就算游彻把他们送去派出所,派出所也不一定会把他们怎么样,让他们不要一着急把他给供出来了。
可他自己找的人,他还不知道他们几斤几两吗?就他们的智力,怎么可能听得懂他的话外音。
游彻并没有理会刘广林的跳脚,继续威胁他们几个:“行吧,那就扭送派出所吧,我看看派出所到底管不管。”
说着,游彻站起身,一副马上要把他们送去派出所的架势。
那几个人顿时慌了,七嘴八舌道。
“我说我说,是车间主任刘广林指使我们干的。”
“对,是刘广林,我们都说了,你就别把我们送去派出所吧。”
几人的话刚脱口而出,刘广林就激动地蹦起来:“你们几个,不要血口喷人啊,想清楚再说。”
“好了,先听他们怎么说,你激动什么。”坐在正中间一直没说话的程书记不紧不慢道。
程志礼一发话,刘广林刚升起的一点气焰便瞬间哑火。
游彻勾唇,笑着看向面色惨白的刘广林。
“你们几个派个代表,仔细说说吧。”游彻照旧语气平和道。
最后他们推出一个条理清晰的人出来阐述这件事,事情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刘广林找了他们,要他们来电器厂门口闹事,冰箱也不是他们的,是刘广林搞来的。
刘广林给他们搞来冰箱,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弄坏,还要求弄坏之后不容易让人看出来是人为搞坏的,这么绕来绕去,他们哪里搞得懂,于是便索性用剪刀把电线给剪坏了。
刘广林坐在那听着男人的阐述,简直是两眼一黑的程度,他把事情安排下去,让他们去执行,但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会蠢到这个地步。
刘广林是领导当惯了,习惯了安排别人做事,然后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听懂他的需求。
游彻点点头,继续问:“刘广林让你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男人迷茫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没说,他就说一定要把你叫出来,然后让你给我们换新的冰箱。”
游彻心里当然清楚,刘广林这么做是针对他,但是他不清楚程书记知不知道,所以他要让面前这男人清楚明白地告诉程书记。
“安排你们做事的,就只有刘广林?”游彻又问。
他问到这句话时,旁边的严正光眼刀子立即飞过去。游彻则是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这事没严正光的参与,他怎么就不信呢。
那人却是诚恳摇头:“没有,没有,就刘广林。”
问清楚事情,游彻便将这件事的处理交给书记程志礼。
程志礼和和气气地教育了那几人一顿,让他们下次不要再犯,不然就真的把他们扭送派出所。
那几人也是诚恳认错,保证下次再也不干这种混蛋事。
见他们认错态度恳切,程志礼点点头就放他们走了。
程志礼放那些闹事的人走,并不代表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那些人一走,程志礼转头就向刘广林问责。
“老刘,说说吧,为什么这么干?”程志礼用食指敲击着桌面,语气中透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之前那帮蠢货已经招供得很清楚了,刘广林这么做是在针对游彻,因此,程书记想听的是,他为什么这么做。
刘广林直截了当地说道:“我就是看他不顺眼,他当上厂长才几天,就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谁也不放眼里,我就是想给他个教训。”
“但是书记,我现在知道错了,我也知道这次的事件对厂子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我愿意接受处分。”刘广林低着头,一脸惭愧道。
程志礼并没有理会刘广林突如其来的认错,而是抛出另一个关键问题:“这事是你一个人干的,还是说有人跟你一起参谋?”
严正光一听到程志礼问出这个问题,当即一脸紧张地看向刘广林。
刘广林摇头:“就我一个人,没别人。”
再等待他回答时,严正光紧张得心都快悬到嗓子眼了,在听到刘广林的回答后,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寒冬腊月,严正光感觉自己因为紧张和后怕,背上都渗出了一层冷汗。
好在,刘广林没想着卖了他,严正光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
程志礼审完刘广林,并没有只给他个处分这么简单。
如果这么明着陷害厂长,始作俑者却只是不痛不痒地受了个处分,那以后游彻这个厂长只怕会更难做,不管哪个科室的领导都能站出来为难他一下,不管是谁都能硬气十足地不服他的指令。
因此,他立即召开了一场大会议,要求三厂所有职工都参加。
程书记当着全体职工的面对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刘广林提出严厉的批评和处分。
年近四十的刘广林站在主席台前,接受全体职工的目光和书记的批评,可谓是颜面扫地。
不仅如此,程书记当众批评完刘广林,还不忘再当众夸赞游彻。
程志礼不吝溢美之词地夸赞游彻,夸他成功解救厂子危机的同时,还多次向大家强调电器三厂书记之下就是厂长游彻,游彻才是这个厂的正牌厂长。
书记的话外音也很明显,他是在点那些乱站队的人,尤其是站副厂长一派。
刘广林就属于严正光一派。
自此,游彻故意把这件事捅到程书记面前的目的也达到了。他在忙着给电器厂还债,他们这些厂子老领导不出力也就罢了,竟然还得寸进尺,做他的绊脚石,企图把他拉下来。
经过这次,无论是副厂长一流,还是那些背地里揣着坏心思的,想必都会安分一段时间。
这场会议过去后,也让游彻这个厂长彻底站稳脚跟,他不再是别人口中的挂牌厂长,也不再是别人口中的“用来背黑锅的替罪羊”。从现在开始,他是书记盖章认证的电器三厂厂长。
参与了这场会议的明眼人谁看不出来,程书记主持这场会议的目的,就是为了给游彻撑腰。
有了书记撑腰,以后谁还敢不认游彻这个厂长?谁要是还敢跟游彻对着干,那就是跟书记对着干。
晚上,严正光特地去了一趟刘广林家。
他手上拎着不少东西,除了香烟和名酒,还有一沓钞票。
他是来慰藉刘广林独自扛下这个雷的。
正如游彻猜的那般,这次的事件,他不仅参与了,还是背后的主谋。
这事就是严正光撺掇刘广林干的,只是刘广林干事不得力,找了一帮蠢货,让这本该砸向游彻的石头,砸到了自己的脚。
之前游彻觉得电器三厂的债务还没还清,要抢这厂长的位置应该等到他把债务还清。而严正光的想法恰恰与他相反,他觉得要动摇游彻厂长的位置现在才是最好的时机。
现在厂子的经营在稳步向好,只要跟着目前的节奏走,三厂还掉剩余债务不还是迟早的事吗?
当初厂子欠下一百多万的债务,可以说最难的就是第一步,寻找生机的第一步,如今第一步已经被游彻解决了。
现在的三厂彻底起死回生了,谁来做这个厂长有什么区别?
所以他要趁游彻还没站稳脚跟,给他拉下来。
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因为那帮蠢货功亏一篑,现今程志礼还站出来给游彻撑腰,往后是真的没人敢动游彻了。
除非一把手的书记换人。
但就目前来看,程志礼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升迁或调任。
严正光将手上的东西放到桌上,亲热地握住了刘广林的手:“老刘,今天实在是委屈你了。”
刘广林当然知道他是特地过来安抚他的,他才没那帮蠢货傻,他都给他们那么明显的暗示了,他们还是毫不犹豫地供出了他。
他没有选择供出严正光,除了两人有十几年的交情外,更多的是出于利益的考量。
那时的他已经被供出,处分是避免不了的,如果他再选择供出严正光,那对他也是百害而无一利,他不仅免不了处分,还会把自己唯一的靠山拖下水。
他能走到车间主任的位置,这么多年少不了严正光的帮扶。
不然游彻跟他无冤无仇的,他也不会弄这么大的阵仗搞他。
但话又说回来,这事是严正光起的头,连主意都是严正光出的,最后呢,他处分也受了,脸也丢尽了,而严正光却是全身而退。
他想想心里就不平,当初严正光怎么跟他说的,说这事绝对万无一失,只要这些人赖在门口闹,就算是游彻察觉到不对劲儿,也会妥协选择换新,只要游彻让售后部换新,他就等于抓住了他的把柄,到时候对付起游彻,就顺理成章了。
可结果,却成了现在这样。
游彻非但没啥损失,书记还当众给他撑腰。
他受了处分,丢了面子。让刘广林耿耿于怀的是当众丢面子,他都快四十了,还被书记当众责骂处分,以后他在三厂还怎么抬得起头。
严正光亲热地拉着刘广林说话,刘广林却表现得态度冷淡。
严正光也不是那喜欢热脸贴冷屁股的人,更何况刘广林还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