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柳二字,陆晟让没有仔细倾听,没有细数,出现的频率远远高于他人。
他轻飘飘的看了眼失魂落魄的青年,没将其放在心上。柳知辰都不足为惧,何况是眼前没实力的柳章青。
而躲在背后的柳知辰,待项目启动,想来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陆晟让反手一牵,顺势终于握住了拽着他衣袖的小手。肤如凝脂,柔若无骨,带着点点凉意。
“我们走吧。”唇角勾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似是警告,又似是炫耀。
柳章青没有挽留,这事儿本就是他理亏。与有名正言顺的丈夫身份的陆晟让对上,他毫无胜算。
望着两人远去的登对背影,柳章青心间泛起阵阵苦涩的涟漪。他以为姜愿和她的丈夫没有感情,就能等到想要的。
却怎么也没想到,她嫁的人会是陆晟让。
和视陆家为仇人的柳家人不同,他是有些佩服陆晟让的魄力和决心,甚至称得上是崇拜。陆晟让个人事迹,在京市上层圈子里可谓是家喻户晓。无人不夸赞梅杰陆建行养了个好儿子。
柳章青年少时想过,要和他一样,独立壮大起来。等有了足够的底气后就带着爸妈彻底脱离柳家,还没等他实践,爸妈就没了。
柳章青挺直的脊背弯了弯,失魂落魄的垂下了眼帘。
被带着往车上走的姜愿像极了被控制住的木头人,神情有些呆呆的。一副想低头看又不敢看的谨慎模样。
她这还是第一次和男人拉手手,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手心没有汗,也不黏腻。偏偏接触的皮肤部分热乎乎的。
全身注意力全在两只手的接触上。
姜愿清晰感受到他宽厚手掌间的薄茧,不影响触感。思维进一步发散,陆晟让做出这般亲密动作,是故意做给柳章青看的吗?
还是在提醒她,在外注意自己陆家夫人的身份?
唔……到底是前者还是后者呢?
脑子一时间浮现了乱七八糟的想法,就没注意到脚下的道路。猛地一下被绊倒了,往前扑去。
陆晟让手臂一揽,女孩轻盈娇小的身躯落入他怀里,分外的柔软,伴随着一缕淡淡的清香进入鼻尖。黑眸微微一低,是她惊恐害怕的漂亮小脸,眼里不再有碍眼的人或物了。
即使两人是合法关系的夫妻,姜愿还是不太能接受在大街上搂搂抱抱,被路人当成耍戏的猴子观看。她‘嗖’的一下从怀里起身,顶着张嫣红的脸蛋小跑着上了车。
步伐矫健的宛如兔子。
陆苗在副驾驶坐着,捂嘴笑道:“嘻嘻,我看到你们牵手手了哦。我爸手速真快,一下就接住了你,我还担心你摔地上呢。”
“哟,我姜姐还脸红了呢。”
姜愿脸一热:“陆苗!我不是脸红,是天气太闷热了。”
陆苗撇撇嘴没拆穿她,好歹是长辈,给个面子。惹生气了,她爸到时候就该凶她了。
姜愿双手捧了捧有些烫的脸颊,视线无意间望向了还在原地的男人。
不上班的陆晟让,穿着和往日没有太大区别。简单的衬衫长裤,一年三百五十六天,几乎都是这一身低调不起眼的装扮。
但那高挺修长的身躯和优越的面容,仿佛连春日的阳光都格外的偏爱于他。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不亚于一条靓丽的风景。
惹得小姑娘们纷纷投去羞涩的目光。
姜愿怔愣愣的望着他,好似天地间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车外街道上。
“哈哈哈,小伙子你还愣着干甚,你媳妇儿害羞了。快追上去啊。”旁边的银发老太太好心提醒媳妇儿都跑了、还站在那儿的男人,布满皱纹的容颜满是善意的笑容。
年轻人啊,光是看着就让人怀念美好的青葱岁月啊。
陆晟让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除了谢墨几乎无人敢开他的玩笑。老人不带恶意的调侃,让他脸上略过一丝不自在。大长腿一迈,追了上去。
“爸,那个陌生老奶奶和你说了什么呀?”陆苗充当气氛组,偏过头好奇询问后座上正襟危坐的老父亲。
隔得太远,都听不到说啥了。
姜愿闻声想转过头,但想到前几分钟牵了手有点不好意思,就强迫自己没转过去,暗悄悄的竖起了耳朵。
陆晟让眸色一沉:“大人的事,小孩儿别插嘴。”
第73章
柳章青这趟出门是去准备祭品的,明天是他爸妈去世的日子。提着东西回到狭小还算干净的住处,推开门就看到了站在屋内的三个男人。
其中一个是熟人,也是他这辈子不想再见到的人之一。
“章青少爷,先生有事找你,麻烦你跟我们回老宅一趟。”说话的是前面两鬓斑白的老人,语气强硬,不容商量。
他是柳家老宅的管家,人称一声柳叔。听说是柳老爷子在外面捡回来的,冠了柳家姓。从小看着柳知辰长大,是柳知辰最衷心的一条老狗。私下不知帮其处理了多少腌臜事。
柳章青充耳不闻的把东西放在桌上,面无表情的转身就要回房间。
这不是他那位名义上的大伯第一次派人来找他了,最早可以追溯到去年下半年。前两回找来的都是柳家的佣人,后面来了保镖想绑他回去。
他使计半路逃脱了。
柳章青丝毫不惧柳知辰生气暴怒,他在意的人都不在世了。这世间没有能威胁到他的人和事。柳家找上他,绝对没有好事。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自己三番五次的落柳知辰面子,这人居然没有出格的举措。这次更是连老管家都派出来了。心里有了预感,今天他是不想回也得回去一趟了。
柳叔和善的提醒:“章青少爷,任性要有个度。先生给过你好几次面子了。”
柳章青还想争取一下,镇定的说:“我和柳家没有干系了,我不会跟你们走的。你们以后别来骚扰我的生活了,我不欠你们柳家什么。”
柳叔面色云淡风轻,压根就没把这小子放在眼里:“明天是你父母的忌日,章青少爷应该也不想出什么意外吧。”
若不是他对先生有用,这地方一辈子都不会涉足。柳家上上下下,乃至一草一木,除非是先生主动不要了,否则没人能逃脱柳家的控制。
逗弄柳章青,就跟逗小耗子玩儿似的一样轻易。不夸张的说,生死在一念间。
尽管柳章青做好了准备,在听到对方随意提及已故之人时,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猛地转过身来,眼里充斥着对柳家的恨意,声音带着哑意:“我跟你们走。”
柳叔不在意他的态度,嘴角扬起公式化的弧度:“这就对了,先生最讨厌违抗他命令的人。还请章青少爷牢记。”
‘章青少爷’四个字讽刺意味十足,听在柳章青耳里极度的刺耳不适,就像是回到了被控制被束缚的前半生。
回到沉寂无声的柳宅,明明是生机勃勃的四月,他却感受到了背心脚底传来的阵阵寒意。偌大的庭院树木葱郁,一声鸟叫也不曾听到。
只有和煦春风吹动脆嫩树叶,唰唰作响。
在走近别墅前,柳叔说:“章青少爷,先生这会儿在休息。你现在外面等着吧。”说罢,给两黑衣保镖使了个眼色。这两人就一动不动的守在了柳章青身后。
春末气温不高,阳光称得上温暖舒适。但长时间在阳光下站立暴晒,人也好不到哪儿去。
一个小时后。
消失不见的柳叔走了出来,将些许狼狈的柳章青领进了空旷安静的客厅。
柳知辰慢条斯理的泡着茶,眼神都没给来人一个。在喝到了第一口清茶后,“听说你和陆晟让的小夫人认识?”
意图再明显不过。
这个不起眼的侄子和姜愿认识一事,他之前就得知消息了。之所以没有强硬他回来,是因为想看看柳章青有没有让他重用的本事。
可惜啊可惜,和他那对不中用的父母一样,都是废物。连个女人都搞不定。
柳章青语气生硬:“不认识。”
柳知辰摇摇头轻笑,“章青啊,出去几年还是这般天真,你爸妈当年做事比你识趣稳重多了。三弟三弟妹去的太早,倒是我这个当大伯的失职了,没教给点你什么。”
“你也老大不小了,有喜欢的女孩儿吗?告诉大伯,大伯好替你爸妈相看相看。再生个一双儿女,你爸妈在天之灵也就能安歇了。”
柳章青扯了扯嘴角,垂下眼敛去了愤恨的情绪,没有说话。无论他说什么,都不会是柳知辰想要听到的。
瞧瞧,句句不离他爸妈,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对同父异母的兄弟有多好的感情。而真相恰恰相反。
没有得到回应,柳知辰悠闲的喝了一口茶,意味深长的说:“你和你爸很像,希望以后不要让我失望。”
一个被父母宠坏的孩子罢了,给点教训就老实了。
他抬了抬头,在暗处的柳叔走过来。
“带他下去吧。”
“好的,先生。”柳叔沟壑纵横的老脸上,露出会意的笑容。
简短的对话,让柳章青心里闪过一丝不妙的预感。虽然早有料到如今地步,但还是莫名有些悲凉。
——
1978年的下半年,是国家历史上尤为重要的阶段,有了太多太多的重大改变。
但这些改变,对还在上大学的姜愿没什么影响。
反倒是陆苗一声不吭跑去南方读大学了,让她在家的生活少了乐趣和玩伴。
陆家人包括姜愿在内,都想当然的以为陆苗会填报京市的大学,加上那几天陆苗情绪不佳,一群人就都没多问。
谁知等录取通知书一到,众人才知晓她报考了一所南方不能再南方的大学。和京市相隔了十万八千里。
问她为什么跑那么远去念大学,陆苗理直气壮的说:“我对书上的南方很好奇,就想要去看一看。哪里读大学都一样,又不是不回来了。”
很好,说的太有道理了。
等她在南方吃不习惯、听不懂方言、想家里的饭菜、想家里人的时候,就知道去千里之外的外省读书,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了。
不出姜愿所料,陆苗去了G市不到一个月,就在电话那头哭着喊着想萍姨做的饭菜了。还说她寝室里全都是G省人,就她一个外地的。
说的地方话,她听得太困难了。幸好室友们人都很好,为照顾她听不懂,大部分时候说话语速刻意放缓慢了。
陆苗后悔死了,每周都往家里打电话。有时是萍姐接的,有时是姜愿。仅有一次陆晟让刚好在边上,姜愿就问他要不要和陆苗说说话。
然后,电话那头的陆苗瞬间安静了,滔滔不绝变成了不善言辞。
姜愿在一旁捂着嘴笑得肚子发疼,眼泪都飙出来了。陆晟让无奈,叮嘱了陆苗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闺女不在家的半年里,两人关系更亲密了些。可能是独处时间变多了,对彼此越发的了解和磨合,气氛融洽的像是结婚多年的恩爱小夫妻。
梅杰见着小儿子和小儿媳妇感情越来越好,那脸上的笑容就没消下来过。还有个好消息,展昭曦要和赵家的赵裴订婚了。
这两人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走在了一起两家人都很放心支持。
明眼人都知晓赵裴喜欢了展昭曦好多年,后者脑神经粗大,愣是没发觉。前几个月,展昭曦在追求单位里的青年的消息传出,让想要她慢慢开窍的赵裴坐不住了。
赵裴不可能把亲眼看着长大的玫瑰,给他人摘了去。第二天就堵在了展家门口,厚着脸皮向她表明了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