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自己还不能独当一面的人,真为人父母了,也不能解决自己的痛苦,反而会成为子女痛苦的来源。
书房门从里面打开了。
陈同志热情上前,积极汇报工作:“徐主席,我已经问清楚谢大夫怎么煎药,我一会儿就把药给煎上,正好睡觉前喝。”
她原本还没啥感觉,但这个党爱芳,刚才一直跟她抢着做家务,让她危机感十分强烈。
徐主席可是个非常好的服务对象。
她独居,没老伴,儿女都在外地,对生活要求也不高。
这就意味着,陈同志的日常工作非常简单。
换一个服务家庭的话,碰上那种一家老小的,尤其是小孩一大堆的,累都累死人了。
她可不能失去这份好活。
徐主席微笑着点点头:“辛苦你了,陈同志。来——”
她伸手招呼党爱芳,示意陈同志,“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党爱芳同志,以后负责给我当文书。”
陈同志一愣,满头雾水:“徐主席,你不是有秘书吗?”
党爱芳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下意识否定:“我……我当不了文书的。”
徐主席双手往下压,示意两人听自己说完:“陶秘书是公家安排的,干的是公家的活。爱芳同志,以后你就帮我整理文稿,这是我私人的事情。好了,以后你们各司其职,在同一个屋檐下,要好好相处。”
叶菁菁在旁边听着,冷不丁的,胳膊被人碰了下。
不知道什么时候,谢广白走到了她身边,小小声道:“你过来下,让我爷爷给你看看。”
叶菁菁琢磨着,自己这会儿也掺和不进三个女人的交谈;再说三百块钱都未必能挂上的专家号呢,多么难得的机会,肯定得让让传统中医给自己看看。
徐老爷子的头发白了一半,但皮肤特别好,一点老人斑都看不到,好神奇呀。
他给叶菁菁把了脉,又让她伸出舌头,上下仔细看看,接着问了好些问题,然后才叹气:“哎呀,你这姑娘气血两亏,身体亏损的厉害。”
怎么说呢,就是娘胎里头先天不足,后来营养又没跟上,身体就是个空架子了。
陈同志听了一耳朵,十分惊讶:“不该啊,姑娘你这个年纪,你妈怀你的时候,还没到闹饥荒的时候呢。”
叶菁菁现在20岁,是1957年出生的。那时候第一个五年计划刚完成,全国蒸蒸日上,又没开始大·跃进。
徐主席看了眼党爱芳,后者跟受惊一样,立刻缩下了脑袋。
妇联干部在心里叹气,难怪先前叶菁菁说起这个妈妈的时候,一点点伤心失望都没流露出来。
大概是早就绝望了吧,没期待还谈什么伤心呢。
她开口打圆场:“谢大夫,那这姑娘现在怎么养回头?”
“我开个方子,让她先吃10天,10天以后,我再给她看看。”
叶菁菁赶紧道谢:“谢谢谢爷爷。”
这样说感觉好奇怪,谢广白第一个笑出声,其他人也跟着笑。
徐主席看了眼墙上的钟,点点头道:“时间不早了,爱芳同志,那你今天就先回去。明天收拾好东西过来,以后就住这边,方便工作。”
叶菁菁“啊”了一声,拿起自己的黄挎包,示意:“我已经给我妈把东西都收拾好了。”
真的,换洗衣服,牙膏牙刷,还有两条毛巾。
一条新,一条旧。
新的是中秋节刚发的那一条。
至于为啥还带一条旧的,毛都掉光了的那种——
那没办法。
在叶菁菁穿过来之前,他们家任何新东西,都会被叶友德和党爱芳这两公婆,送到大杂院叶大姑家去。
第24章 请你喝羊杂汤 一看就是狗特务
最后, 还是叶菁菁一个人出的徐主席家。
哦,不对,还有谢广白。
他今晚大夜班, 刚好可以顺道陪叶菁菁一块儿去纺织三厂。
否则就现在的社会治安,谁也不敢让她独自一人走夜路。
至于谢爷爷——
那不用操心, 徐主席直接打电话, 叫小车送他回家。
临走的时候,谢爷爷还叮嘱叶菁菁:“你明天下班了, 去广白的医院,让他给你抓好了药, 你直接带回去熬了喝。”
叶菁菁赶紧点头:“好的,谢谢你,爷爷。”
党爱芳倒是念念不舍, 她害怕, 她多少年没在外面住过了。
叶菁菁才不管她呢,直接抬脚蹬自行车走人。
九月下旬的夜晚, 带着沁人的凉意。刚过中秋节没两天,这会儿天上的月亮依然是圆圆的脸。
银辉洒满大地,像满地的盐巴,又像是面果子上铺满的糖霜。
搞得叶菁菁明明刚吃过晚饭没多,又觉得自己还有余力可贾。
“我请你喝羊杂汤吧。”她积极推销,“我们食堂师傅烧的羊杂汤,味道很不错。”
纺织厂是典型的三班倒,夜里三点钟夜班工人还要加顿餐。
故而纺织厂的食堂, 大师傅们个个练了一手烧夜宵的好手艺。
谢广白下意识地谢绝:“别别别,我请你吧。”
叶菁菁咯咯直乐:“你请我?你有我们食堂的饭票啊?别客气啦,我又不是没吃过你的。”
她还要麻烦人家帮她抓药呢。
单是可以免费找谢老爷子看病, 她请他吃一年的夜宵,都是她赚了。
“行!”谢广白也不推三推四了,“下次我请你吃好吃的。”
车子一直骑到纺织三厂的食堂门口,才停下。
纺织厂的待遇不错,青工们在吃的方面,也相当舍得给自己花钱。
便宜如三分钱一碗的米豆腐,贵如两毛钱一瓢的羊杂汤,都有受众。
叶菁菁轻车熟路,要了两份羊杂汤,转头问谢广白:“要不要加芫荽。”
谢广白点头:“要。”
两碗羊杂汤上了桌,用料真实在。
羊杂切得均匀,大小适中,跟用尺子比出来似的。汤底浓郁,带着点儿羊肉特有的膻香。
叶菁菁吃了口炖得软烂的羊杂,跟谢广白商量:“我明天早上去找你方便吗?我明天开始上夜班。”
谢广白皱眉毛:“你的情况不适合上夜班。你身体太虚了。”
叶菁菁无奈:“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虽然上夜班有夜班补贴,而且还能免费加一餐。
但现在有句话,叫:重工不重,轻工不轻,纺工更苦。
纺织厂跟其他单位的情况不一样,并不因为是夜班,生产任务就会减轻。
他们细纱车间的女工,上一晚夜班,腿都要走断了,根本不敢合一下眼睛。
甚至好多人凌晨三点钟的那顿加餐,都顾不上吃,只想趁那半个小时,好眯着眼睛打会儿盹。
故而,大家还真不太乐意上夜班。
自然也没人愿意跟叶菁菁换。
谢广白无奈:“那你下班好好休息吧。”
医生同样讨厌夜班,可都是为了工作,没办法的事。
但医生上夜班也不需要一直睁着眼睛,没病人的时候,他们也可以在值班室睡觉啊。
谢广白琢磨着,到底有什么门路,能给叶菁菁换份工作。
她这个身体,真的很难扛住日夜颠倒。
但凡上过夜班的人都知道,上多了夜班,基本生物钟就乱了,很容易失眠。
而人只要睡不好,铁打的身体都吃不消。
叶菁菁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其实我在准备复习,看以后能不能考大学。”
她现在熟悉的人之中,唯一跟大学沾关系的,只有谢广白。
在这个信息极度闭塞的时代,后面她想报考大学,少不了得请人家帮忙。
谢广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考大学?要恢复高考了?”
叶菁菁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我这也是猜的,我感觉政策可能会变。”
谢广白想了想,点点头道:“也有可能。”
虽然说现在的主席,号称完全继承了前一任主席的意志。
但讲个不好听的,前脚主席去世,后脚主席夫人跟最器重的侄子都锒铛入狱——
其中传达的意思,咳咳,可意会而不可言传。
他摸了下鼻子,主动表示:“我问问看我大学老师吧。春江水暖鸭先知,要恢复高考的话,大学肯定最先知道消息。”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叶菁菁笑逐颜开:“那就麻烦你了。”
谢广白给她打气:“你要考的话,一定能考上。我记得你上高中时,成绩很好。”
他们上高中时,有段时间,学校抓学习很紧,文化课学习一下子变成了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