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窦更惊讶:“国家补贴才几个钱啊,我们厂大部分都是带工作上大学的,那可比国家补贴多不少钱。就王凤珍这样的,他们学校一个月才补贴她十二块五,吃饭都够呛的。”
第177章 祛魅 女孩子成长的第一课
王凤珍紧张死了, 跑回去找薛琴,说话都不利索了:“接下来我要怎么办?”
“不怎么办。”薛琴已经跟叶菁菁商量好了,“你就等着呗, 等着看你爸妈和你哥是什么反应。”
结果隔了一天,王凤珍失魂落魄地回来找薛琴跟叶菁菁, 一张嘴巴就“哇”的哭出声:“我妈, 我妈说我不懂事。”
“她讲我哥不容易,到现在都没老婆。以后结婚生小孩要花钱的地方多了去。说我哪儿来的脸问我哥要钱?”
薛琴先听不下去了:“你哥没老婆是你害的?是他自己无能!同样是下放知青, 你姐怎么找到的大学生对象?你姐怎么考上的大学?没有你,他现在还在农村吃土呢!人心不足蛇吞象的家伙!”
王凤珍下意识地为她大哥辩解了句:“我哥什么都没说。”
“可什么好处都是你哥的。”叶菁菁直接打破她的幻想, “别看谁出面,只看谁得利。你哥没想法,他干嘛颠颠儿跑去告诉你妈?大老爷儿们碎嘴子啊。”
王凤珍哭得更伤心了:“我哥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小时候经常追在她哥屁股后面跑的。
谁欺负她, 她哥都会帮她揍回去。
叶菁菁和薛琴只能坐在旁边等她哭完。
半晌, 薛琴才叹口气:“都会变的。”
叶菁菁前后两辈子都是独生子女,并不太了解多子女家庭的微妙。
但她知道一件事, 多子女家庭里头,兄弟鲜少会站在姐妹的立场去考虑问题。
甚至他们占了姐妹的便宜,也不觉得自己上算了。因为大环境就是这样,比他们过分的人多了去。
从王凤珍哥哥的角度考虑,他还觉得自己委屈呢。
他们家就他一个儿子,结果是小女儿留在父母身边,他却得在乡下熬着。
王凤珍的工作让他顶岗,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谁让他是家里唯一的儿子呢?既得利益者永远理直气壮。
王凤珍再一次爆发了:“他下乡又不是我让他下乡的?我要是当时年纪够了, 还不是照样要下乡!”
“你知道这点就行了。你从来不欠你哥的,相反的,现在是你哥占了你的便宜。”
可知道这点又有什么用呢?她又能怎样?
“从长远的角度看, 你相当于拿捏做了你爸妈和你哥的一个把柄。”
叶菁菁打定主意当搅家精。
被吸血的女儿分两种情况,有人已经完全被洗脑,谁要说这样不对,她们反而会恼羞成怒。
还有人意识到不对劲,一直在明里暗里反抗。
比如说王凤珍。
叶菁菁记得自己穿过来第一次跟她说话,这姑娘就强调,她哥哥姐姐下乡,她留在城里,也不是她自己造成的。
她不欠任何人的。
她一直有自己的独立意识,包括这回从家里跑出来,都是她意识到自己的利益被侵犯,她不愿意接受。
这样的好朋友,叶菁菁当然愿意帮忙支招。
“以后你爸妈和你哥再拿捏你,你就有话说了。同样是工作以后再去上大学,人家带工资的,想买书就买书。不像你,买个书还要节衣缩食,饿着肚子。”
王凤珍还回不过神来:“我还有什么能被拿捏的?工作都给我哥了。”
她真不甘心,她好气!
薛琴白了她一眼:“你傻子啊!你大学毕业不工作不挣钱啊?你大学生,工资肯定比你哥高。到时候,你看他们要不要你补贴!”
“到时候让你贴钱,你就拒绝。”叶菁菁附和,“他们要讲你没良心的话,你就说你铁饭碗都给你哥了,还想怎样?是不是非得逼你去卖血?”
女孩子成长道路上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祛魅,对所有人祛魅,对家人祛魅。
你把他们放在心尖尖上,可往往你并不是他们的第一位。
爱自己,永远最爱自己,永远自己最重要,永远不要牺牲自己去讨好别人。
王凤珍蔫巴巴地抽噎了半天,可怜兮兮地看自己的朋友:“真羡慕你们,你们就没这样的烦恼。”
“别。”叶菁菁表示自己担不起这份羡慕,“我家什么情况,你不知道?送你你要不?”
王凤珍立刻转过头。
不要!爹妈就没一个能靠得住的。
她又把目光集中在薛琴身上:“真羡慕你啊,你多好啊。”
薛琴又一个大白眼翻过去:“行了行了,都老大别笑老二。对,我们家条件是不错。我们家小孩都有的,我肯定也有。但最好的资源,肯定先优先考虑我哥。别这么看我,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王凤珍重重地叹气:“看来重男轻女才是常态。我们当女儿的哪里有依靠啊。”
“有点出息好吗?”叶菁菁恨铁不成钢,“你就不能当自己的依靠啊?你看薛琴,她现在是夜校校长,她后面再当了印刷厂的船长,多少人都指望她当依靠呢。”
薛琴骄傲地挺起胸膛,就是,她可是要当厂长的人。
王凤珍打起了退堂鼓:“我不行的。”
“出息!”叶菁菁鄙视她,“一个老师不想当校长就不是好老师。”
王凤珍不服气:“那你先当个大学校长给我看看。”
叶菁菁傲娇道:“我还没想好毕业以后干嘛呢,我未必会当老师。”
两个小伙伴一想到她本来应该去当外交官的,又觉得好可惜。
王凤珍叹气:“不管了,我明天就去学校报到,我晚上睡你宿舍。”
“行啊,你睡就是了。”
“可我礼拜天也不想回家。一点也不想看到他们。”
“不想回就不回。一个礼拜才放一天假哪有时间来回跑,有这功夫多学点东西。你可是将来要当校长的人。”
“那学什么呀。”
“嗯,要不学外语吧。将来考什么说不定都会考外语。”
薛琴看看时间:“那行,你俩待着吧,我得回去了。”
叶菁菁和王凤珍送她出去。
校门口,拖拉机突突突地往里面开,三人赶紧避让。
坐在拖拉机副驾驶位上的人却突然间跳下来,笑着冲她们打招呼:“哟,三位女菩萨,好巧碰到你们哦。”
叶菁菁认出人来,惊讶不已:“钱光明,你怎么过来了?”
“大学要盖房子,缺砖头。我给联系了砖头厂,给这边送货。”
他说着还埋怨了叶菁菁一句,“小叶老师你不够意思哦,这么大的买卖,你居然不介绍给我。”
他可是早听说了,人家叶老师已经跑到大学当老师了。
叶菁菁哭笑不得:“我又不负责后勤基建这一块,哪搞得清楚情况。”
王凤珍帮腔:“我们菁菁不厚道还有谁厚道啊!对了,你弟弟妹妹拿到录取通知没有?”
钱光明叹了口气:“我家老二倒是被扩招了,昨天才去粮食学校报的名。小花到现在还没消息,好在地质队招人,她考上了,上上个月去上班了。”
众人都惊讶不已:“什么地质队啊?”
“搞矿产勘探的。”
三位女同志都咋舌。
薛琴认真道:“那要是后面小花收到通知书,你还是让她去上学吧。地质队在户外工作,条件艰苦。你们家小花又瘦又小,到时候扛不住。”
“我也是这么想哎。”钱光明叹气,“小花成绩是最好的,可通知书就是不下来,也不告诉我们她考了多少分。”
这事儿真没办法。
纺织厂能够知道考生的成绩,是因为厂里找了关系托了门路。
事实上,按照规定,从新中国成立到现在,高考成绩都属于机密。据说这么做是为了保护高考生。
但叶菁菁更倾向于认为,这是为了方便人为控制高校招生生源。
可无论如何,规定就是规定。她们谁也没办法去帮小花查高考成绩。
叶菁菁安慰了一句:“扩招还没录取完呢,说不定你们家小花的录取通知书就在路上。”
钱光明笑出了一口牙,美滋滋的:“蒙你吉言啊!都一直没顾上跟你们道谢。要不是你们啊,我家弟弟妹妹哪有今天。”
三人赶紧谦虚:“那也是你弟弟妹妹好学。”
她们之中,跟钱光明打交道最多的人,还是薛琴。
她坏笑着开始八卦:“钱光明同志,你相看的怎么样啊?”
钱光明开过年已经25了,放在农村,是正儿八经的大龄未婚男青年。
前些年,他家穷,上面没有爹妈打家底,还有一双弟弟妹妹要养,是哪家女方看了,都要摇头拒绝跳的火坑。
所以兜兜转转的,他一直打光棍。
但是现在不一样啦,拖油瓶摇身一变,一个成了大学生,一个吃上了国家粮。
就连钱光明本人,今天给造纸厂拉业务,明天给砖窑跑订单,哪个活都不是免费义务劳动啊。
据薛琴估计,他现在一个月挣的一点也不比城里正式工少。
他这样的条件,再重新回到相亲市场,身价立刻不一样了。
钱光明摆摆手:“现在忙,我暂时没空考虑这些。”
其实他是有他自己的骄傲。
当初她们对他爱搭不理,现在他也要挑挑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