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从今天开始好好学外语。”叶菁菁正儿八经道,“我会给你圈出文章,带着你背下来。以后你就考外语学院。”
方萍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我……我能行吗?”
在她看来,起码到了叶菁菁的水平,才能考外语学院。
她连单词都不会写几个。
“从现在开始背,你能够记住读音,就能把单词给写下来。”
叶菁菁又蛊惑人心,“大家的英语水平普遍比数理化更烂,你考外语学院,竞争压力小,有巨大的优势。”
方萍勉勉强强被说服了。
考外语学院就考外语学院吧,总比逼着她学数理化强,实在是太难了。
这下子小团伙就剩下王凤珍了。
她真慌张,因为她是真的什么都不会。
二分之一加三分之一等于五分之一,就有她。
而且到目前为止,她小学数学也没补完。
看到物理化学,更是眼前一黑。
“实在不行你就转文科。”叶菁菁也挠头,“那你要背的东西,会多很多。”
王凤珍当真绝望了:“我能考上吗?我什么都不会呀。”
“肯定能。”叶菁菁斩钉截铁,“你已经赢在起跑线上了。”
说白了,1977年这次高考,根本没打算招收真正意义上的普通人。
不是她信口雌黄啊。
是冬天考试,现在都要中秋节了,还没发布招考公告。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今年的考试想要的学生只有两种,一种是真正意义上的天才。
哪怕他们荒废学业多年,依然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重拾课本,或者干脆直接上场考试,用智商碾压众人。
另一种就是意志极为坚韧者。
尽管从1966年开始,知识无用论就笼罩这片神州大地,主流思想认定了越有知识越反动。
他们依然恪守自己的原则,坚持学习。
机会总是留给他们这些有准备的人的。
真普罗大众,按照社会主流方式生活的普通人,不在这次高考的挑选行列。
说白了,叶菁菁带领大家冲击冬季高考,就是在投机取巧。
从他们决定高考的瞬间,他们就已经赢了大部队,只需要跟少数人竞争。
但是这些,叶菁菁不能拿到明面上说。
毕竟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任何时候,都不能妄议领导的决策。
她只强调:“你现在是快乐的单身汉,你可以把所有的下班时间都花在学习上。放眼全国,能够做到这一点的,能达到10%。
单是这个,你就已经赢了90%的人。
另外,你还有人帮你辅导。多的是人只能自己摸索。
八百米测试,你都已经领先一圈,你有什么好不敢继续跑下去的?”
但是王凤珍仍然没信心。
学渣看到学习,本能畏惧。
这种恐惧深入骨髓,是种族压制,好比老鼠见了猫。
“我……”
她想说算了吧,她从小就不是学习的料。
可此时此刻,面对叶菁菁灼灼的目光,她嘴巴像压了千斤巨石,简单的一句话,却死活吐不出来。
叶菁菁的嘴巴可不含糊,直截了当地便发起了攻击:“哎呀,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你真想一辈子就这么窝囊下去,让人家指着你的脊梁骨说你是块扶不起的烂泥?一辈子被人踩在脚底下,连头都抬不起来?”
王凤珍的脸涨得通红,整个人都要烧成灰了,那“我”字在嘴边转了几个圈,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别我了,我的姑奶奶!”叶菁菁冷笑一声,继续说道,“天底下没有救世主,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你要是自己不争气,那就怪不得别人看不起你。到时候,我们这些人,想替你说话都不好意思开口。”
田宁她们一股脑地随声附和:“可不是嘛,还没开打呢,怎么就认输了?”
王凤珍听了这话,心里头的小鼓敲得咚咚响,想退却,可又不敢,只得硬着头皮说:“可这历史,比三座大山还难,我怎么爬得上去呢?”
叶菁菁这头,作为理科生她也是眉头紧锁,隔行如隔山,她还真不擅长文科。
她想了想,估摸着说:“咱们先把古代史给摸个大概,知道有哪些朝代,别张冠李戴,把安史之乱往宋朝头上扣就成了。近代史啊,就得看那几大战役,咱给它顺顺。”
话还没说完,旁边就蹦出个愣头青:“哎,这安史之乱不是在宋朝吗?”
叶菁菁翻了个白眼:“我说你这脑袋瓜子里装的是啥啊?安史之乱,那是唐朝的事儿!”
众人一听,哦,原来这样啊,唐朝,那就是黄巢起义那会儿吧。
叶菁菁差点没喷出来,她心里直骂:这帮家伙,真是历史盲!
安史之乱和黄巢起义,中间隔了多少年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往下说:“再说说世界史吧,咱们得知道无产阶级革命史。比如那巴黎公社……”
结果,又有人插嘴了:“巴黎公社?那是哪个县的啊?”
叶菁菁简直要崩溃了。
她这是教了一群什么祖宗?
她现在无比笃定一件事,那就是今年的高考文科试卷,也必须得简单的要命,常识中的常识。
因为站在她面前的这群临时工,生活条件和见识,已经可以排进这个时代全国同龄人的前10%。
西津算大城市啊,纺织厂子弟,又是西津真平头百姓羡慕的存在。
就这样,大家居然不知道巴黎公社是怎么回事。
可想而知,全国的高考生们,总体究竟是个什么水平了。
她强忍着怒火,说:“巴黎啊,那是在法国。巴黎公社,那可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无产阶级政权!”
叶菁菁觉得再讲历史下去,她非疯了不可,于是赶紧转移话题:“咱们说说地理吧,把大洲大洋分清楚,知道有哪些气候带,还有啊,那些重点国家的首都名得背下来。咱们国内的各个省的省会,还有简称,也得记一记。另外啊,时区我得给你讲讲,让你知道怎么算时差。”
王凤珍越听眼睛越直,到最后干脆眼泪汪汪的,跟个小狗似的,可怜巴巴地说:“我……我背不下来,太多了。”
叶菁菁一听就火冒三丈,恶狠狠地瞪她:“背不下来就不许吃饭!”
她还有脸哭唧唧的?
该哭的人是姐姐我好不好?!
一群青铜,还得带成王者。
姐也太难了。
第18章 热闹的中秋节 吃大餐
临时工们原本要打了退堂鼓,一到中秋节,立刻停下了鼓槌。
因为他们真切地感受到了,纺织厂对二等公民的深深的恶意。
摸着良心说,中秋佳节,纺织厂给职工们发的福利并不差。
每人一条毛巾一块肥皂——
这是用来方便大家下班后洗澡的。
在纺织厂上班,你不勤洗澡的话你真的会崩溃。
除此之外,叶菁菁他们还领到了一袋白糖,一盒芝麻酥外加半斤肉。
放眼全市各个单位,哪怕纺织厂没给职工发月饼,这些加在一起,也绝对能够拿的出手了。
但是——
不患寡而患不均,凡事最怕比较。
除了毛巾和肥皂之外,正式工所有的福利,都在临时工的基础上翻了倍。
他们是每人两包白糖、两盒芝麻酥外加一斤肉。
如果是以前,王凤珍他们即便心里头有点咯噔,也会觉得理所当然。
但经历了上次被丰同志当面羞辱,正式工在旁边干听着,谁也没阻止的经历之后,临时工们的想法早变了。
现在再这么明晃晃地被告知:你就是低人一等,就算大家干一样的活,你干的比人家更好,你还是矮人家半截。
王凤珍抿了半天嘴巴,恶狠狠道:“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也要吃上一斤肉。”
叶菁菁老怀甚慰:“对,以后我们天天吃肉。”
田宁和方萍跟着点头,没错,只要她们以后转正了,一个月工资加补贴到手四五十块——
哪怕顿顿吃甲菜,也没人敢说他们一句不是。
至于现在吗——
叶菁菁看看手里拎的半斤肉,就算是战备储备的清仓冻肉,那也是货真价实的猪肉啊。
今儿中秋节,纺织厂女工多,现在默认还是女同志承担家务,故而纺织厂提前下班一小时。
叶菁菁把中秋节的福利往自行车篓里一放,半斤肉则挂在车龙头上,直接蹬着车子呼呼往运输公司去了。
同样是过节,她就不信运输公司会不发福利。
运输公司的确不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