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闭嘴!”窦将军怒火中烧,“慈母多败儿!他现在这样子,是自找的,也是你惯出来的!”
窦夫人吓得不敢再吱声。
警卫员已经在外面等了半天了,看首长发完火,赶紧趁机进去汇报工作:“汽车队有一辆车要更换下来,可以调换给机械厂。”
“多少钱?”
警卫员知道首长的习惯,不敢触霉头,老实汇报:“按照他们核算的,是8000块钱。”
窦将军不假思索:“你看看我有多少钱,拿8000块钱给部队,把车子给机械厂开过去。”
窦夫人又发出一声尖叫:“8000块钱!哪有那么多钱?你每个月都要给战友寄钱。我们家哪有那么多钱?”
窦将军解下了手表,想了想,又把派克牌金笔拿出来,吩咐警卫员:“不够的话,把这些都给换成钱。”
卖家具是不可能的。
因为不管分给他的哪一处住所,都是公家的,里面配备的家具,也是公家的固定资产。
窦夫人彻底疯了:“你要干什么?不过了吗?”
“你干了些什么?”窦将军用力拍着报纸,“闹成这样,你还想怎么样?”
窦夫人神经质地盯着报纸:“谁?信是谁写的?他想干什么?”
“你是生怕自己满头辫子没人抓吗?”窦将军眼睛跟喷火一样,“我说了,你不许再瞎折腾。否则,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没人给你擦屁股!”
广播电台这么大喇喇地把信读出来,而不是给自己提个醒。
那就是省革委会在隔空打脸,不满梅林把手伸到公安局去。
如果她还不收手,人家下一巴掌,就要直接打在他脸上了。
没有任何人会相信,妻儿的行为,对外不代表他。
他还要把现成的把柄,送到别人手上吗?
这也是叶菁菁耍的小滑头。
她一个小老百姓,不可能指挥的动省革委会替她做事。
但她心知肚明,权力在任何时候都充满诱惑力,这时代军方和地方政府关系微妙。
省革委会愿意保下她,就意味着她炮制出来的这份读者来信,对了省革委会的胃口。
只要确定这一点,那么信究竟是谁写的,就根本不重要了。
倘若窦家人还想再折腾,那便是在跟省革委会对上。
她不知道那位素未谋面的窦将军,究竟是什么人品。
她也不可能寄希望于对方人品高尚上。
她从来不相信,位高权重者的道德水平,要比普通人高。
但她相信,任何一位成熟的政治人都会看大局,而不是在细枝末节上纠缠不清。
本来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何必再鸡蛋里挑骨头,非要折腾?
所以说,位高权重又怎么样?
任何在高位上的人,都不可能没有对手。
哪怕他们的对手同样高高在上,是小老百姓难以企及的对象。
那也不妨碍小人物借势啊。
舆论的压力,人民的呼声,永远都是小人物的秘密武器。
第145章 我要感谢凶手高抬贵手吗 日语班招生了
隔了一天, 叶菁菁确定机械厂又多了一辆二手汽车之后,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谢广白也肯定道:“他家是借此表态,这事儿翻篇了。”
两人都轻松不少。
没有谁喜欢跟大人物对上的, 因为他们只有自己,而大人物身后代表的是一个集团。
这事儿了了, 他们也好安安静静地过年。
不过腊月二十八, 也就是1978年除夕的前一天,顺利考上西津大学的雷成松过来录节目的时候, 叶菁菁还是跟局外人一样,假装啥都不知道的, 好奇地八卦了一句:“哎,你们厂的车赔回来了吗?到底怎么回事啊?”
雷成松表情古怪到近乎于扭曲。
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 脱口而出:“你跟窦东阳到底有没有关系?”
叶菁菁这回是真的满头雾水:“什么什么关系呀?”
“就是那个。”雷成松好容易才憋出一句话来, “你们到底有没有谈朋友啊?”
叶菁菁感觉自己跟被雷劈的一样,整个人都斯巴达了:“大白天的, 你说什么鬼话呢?”
雷成松都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了。
直觉告诉他,叶菁菁跟窦东阳应该没啥关系。
可是他去医院看窦东阳的时候,梅阿姨又信誓旦旦,说叶菁菁就是个狐狸精。
她脚踏两只船,一边诱骗窦东阳给她找关系,进了西津大学工作;一边又跟别的男人拉拉扯扯。
雷成松支支吾吾,好不容易才把这些话说出来。
结果险些没当场气死叶菁菁。
她当场“呸”了出来:“他给我找关系进的大学上班?我需要吗?我高考英语正卷和笔试都是满分!”
她简直气成河豚了,“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完全不熟!现在他站我面前, 我都未必能认出他的脸。”
雷成松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去:“他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呢。”
“是我造成的吗?”叶菁菁毫不客气,“他撞人没撞成,把自己给撞进医院了, 怪谁?”
雷成松哑口无言。
叶菁菁气得直转悠,老实不客气地问:“他们家谁说了算?”
“家里的事都是梅阿姨管。”雷成松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但真正能做主的应该是窦叔叔。”
叶菁菁毫不犹豫:“既然你们熟,录完节目你带我过去。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往我身上泼脏水。我还脚踏两只船?我都忙得恨不得自己是八脚章鱼了。”
薛琴负责带人过来的,听了这谣言也气不打一处来:“我跟你一块儿去,我替你作证!”
这个窦东阳多大的脸哦,将军之子又怎样?还不照样是一事无成的废物!
说句不好听的,以叶菁菁的条件,攀高枝也不会攀这种废物。
雷成松是个老好人,下意识地想拦住她们,因为他觉得这样会让窦将军难堪。
叶菁菁奇了怪了:“那我被污蔑被诋毁,我名声败坏,被人指指点点,我就不难堪吗?还是说我的难堪就该忍着?”
雷成松被逼的没办法,只能求饶:“我去解释,我一定跟窦叔叔解释清楚。”
叶菁菁狐疑地看着他:“你?”
雷成松赌咒发誓:“我拿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发誓,总行了吧。我下了节目就立刻去说。”
薛琴丝毫不掩饰不屑:“你说的清楚吗?”
“哎,我怎么就说不清楚了?”雷成松拍着胸口保证,“我相信你,我也一定会让窦叔叔相信你的。”
叶菁菁上下打量着看他,看着他浑身不自在以后,才勉为其难地点头:“那行,我就信你一回。你可别跟上次一样,骗人。”
雷成松讪笑:“误会误会,上回那完全是误会。”
他这人虽然算不得人品高尚,但答应别人的事,他还是会去做的。
于是录完节目,他立刻骑着自行车去高干楼,登门拜访了。
今天梅阿姨还在医院陪着窦东阳,家里只有窦叔叔在。
其实如果不是今年窦东阳出事儿,哪怕过年,窦叔叔都不会回家,梅阿姨陪着他住在部队里。
而过年,他向来都是深入连队,和战士一块儿包饺子吃饺子的。
也得亏雷成松路上没耽误,但凡他迟个10分钟,窦将军就要坐专车去部队了。
现在看到故交之子,也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雷成松登门,他就放下军大衣,在家里招待孩子。
雷成松的心里头咚咚打鼓,硬着头皮开了口:“窦叔叔,我这趟过来打扰您,是想替一个人澄清。”
他说了叶菁菁的情况,认真地解释:“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哪儿产生的误会,但她的朋友跟同事都能证明,她跟东阳只见过两回,周围都是一堆人,一点也不熟。”
没办法,如果不是当初自己要跟叶菁菁在出版社比数学,说不定东阳也不会莫名其妙地发疯。
事情搞成现在这样,容易内耗,惯常当老好人的雷成松自认为也有责任。
所以他必须得替叶菁菁澄清。
“她高考考了378分,数理化都是满分,附加题也是满分。”
雷成松强调,“高考试卷是交换批的,外地老师不想我们这边出一个双满分。他们研究了很长时间,我始终没有找到她卷子里的扣分点。她非常聪明,是个极为骄傲的姑娘。”
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认为她有骄傲的资本。”
他拿出自己的挎包,从里面翻出笔记本,摊开来给窦将军看,“这两道题都非常难,这是美国数学月报上的。外国数学家给出的解法在这边,好长好复杂的。她的解法在这边,简洁又轻盈。”
雷成松说着说着,忍不住沮丧起来。
他到今天还单身,一直想找一位志同道合的女朋友。
而叶菁菁,正好符合他对女朋友都想象。
只可惜现在中间隔了一个窦东阳,哪怕后面叶菁菁和谢广白分手了,自己跟叶菁菁也不合适了。
否则的话,自家和窦家会尴尬。
一想到这一点,他的心情当真好不起来。
他按下心中的叹息,认真地跟窦将军强调:“叔叔,我想说的是,一位优秀而骄傲的女同志,从来不屑于通过婚姻来提高地位。以她的能力,明年考上大学轻而易举。今年只是因为外交学院对政审要求特别严。”
他又想起来一点,急急忙忙道,“还有她去大学当翻译这件事,完全是她自己英语特别好,而且她也感兴趣。纺织厂已经给她转正了。她放弃一个正式工的名额去大学上班,根本谈不上占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