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见那几个男青年,立刻矢口否认:“我不认识他们,我跟他们没关系。”
公安冷笑:“巷子里头可没你奶奶,只有他们。你们不是一伙的,还有谁是一伙的?走走走, 都给我去派出所,老实交代。”
一群人被推攘着往前走的时候,叶菁菁猛然反应过来:“他们还有同伙!”
她急切地跑到公安面前, 机关·枪一样,突突往外冒:“这个团伙要么就住在附近,要么开着车。”
她伸手指着自己,“我这么大一个人,如果被迷晕倒了,没有地方把我藏起来的话,会很扎眼。”
她话音刚落下,站在副食品店门口的公安,突然间喊了一声:“车子!”
可是已经迟了,大家跑出去的时候,只能看到车屁股尾巴冒出的烟。
一拐弯,就没影子了。
公安骂了一句:“狗日的!”
叶菁菁也没辙了,只能跟着谢广白,一块儿上了蹭来的小轿车。
结果被押着的三个男青年中,最受的一个,看见叶菁菁上车的时候,突然间变了脸色,对着他的同伴破口大骂。
“你们骗我,不是说她就是个普通的工人吗?他妈的,她坐的是上海牌轿车。”
在1978年,汽车是妥妥的身份象征。
民间段子调侃的清清楚楚:大队书记蹬、蹬、蹬(指拖拉机),公社书记130(卡车),县委书记帆布篷(吉普车),地委书记两头平(上海牌轿车)。
能坐上海牌轿车的,能是普通人吗?
公安也诧异地看了眼叶菁菁,但旋极又一巴掌拍到了那瘦猴一样的男青年脑袋上,斥骂道:
“普通工人你们就能祸害了?做什么青天白日大头梦呢。走,去派出所老实交代去。”
上海牌的轿车又重新发动了。
谢老爷子叹了口气,劝说叶菁菁:“姑娘,你最近还是不要出来,就在厂里待着吧。”
那个瘦猴的话,已经证明了一件事,就是他们不是无差别攻击,而是一种就相中了叶菁菁,要对她下手。
他们这一伙人,还能动用汽车,可见来头不小。
谢广白看了眼叶菁菁,估摸着她是不乐意的。
因为她还有广播电台的录音工作要做。
他只能安慰她道:“公安既然已经抓到人了,那么剩下的同伙,估计很快也能抓到了。”
叶菁菁的兴致没办法高起来:“但愿吧。”
她不是不相信这个时代的公安的能耐,而是她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那群犯罪分子会盯上她呢?
搞得这么大张旗鼓的,好像她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一样。
可摸着良心讲,叶菁菁也不能闭眼夸自己有多牛掰。
家庭条件吧,就那样。爹妈都指望不上,难听点讲,就是有了还不如没有。
经济状况吧,她是挣了几千块钱的稿费,但这事儿基本上没什么人知道。
况且都已经动用汽车了,而且还找了这么多人下手。
就几千块钱而已,好像不太值当。
可如果说是要劫色吧,叶菁菁也觉得,对方的投入成本未免太高了点。
她现在的样子是不丑,但距离国色天香,那的确差了几个level。
单是他们纺织三厂,好几千号女工,纯素颜,实实在在比她好看的人,没有三位数,也有大两位数。
凭她的姿色,当真不太容易引起这么大的阵仗。
但要是说她得罪了人,人家报复的话——
就她穿越到现在得罪的对象,不管是磕坏了脑袋,躺在床上的卢少婷,还是被人套了麻袋,错失高考的范哲兵;亦或者是迁怒于她的陶春花一家——
好像也没谁有这么大的能耐。
叶菁菁揣了一肚子的疑惑,回了纺织厂。
下车的时候,她也只能自我安慰。
与其瞎猜,不如等警方的调查结果。
都抓了三男一女了,公安要是再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的话,那未免也太无能了点。
叶菁菁正满脑门子的官司,谢广白也跟着跳下车。
她赶紧表示:“就几步路,都到厂里了,没事。”
她压低声音提醒他,“人家驾驶员同志还得下班呢。”
蹭车就得有蹭车的自觉性,不能让手拿方向盘的人还等着你。
谢广白摇头:“我不走,等晚上了,我自己回去。”
她都吓成这样了,他肯定得留下来陪她啊。
可惜叶菁菁不仅没感动到,反而瞪大了眼睛,伸手推他:“不要不要,你赶紧回去。你晚上一个人也危险,男孩子独身在外面危险的很。”
谢广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一男的有什么好危险的?”
叶菁菁总不好说眉清目秀的男孩子也是秀色可餐这种话。
现在不流行腐文化,男同的存在感很低。
她只能灵机一动:“你忘了吗?那个同伙还没抓到呢。大晚上的,你一个人走,他(她)开着车子撞过来怎么办?到时候他(她)跑了,根本抓不到。”
现在又没有天罗地网的摄像头。
但谢广白还是觉得自己应该留下来。
谢老爷子也这么觉得,他甚至没再问一声,直接招呼司机把车给开走了。
得,这下都不用再纠结了。
叶菁菁挠挠头:“走吧,先吃饭。不行今晚你就睡图书馆,明天早上走。”
谢广白摇头:“那你睡哪儿?”
现在社会风气还是相当保守的,未婚男女共处一室过夜,那完全有可能被当成耍流氓抓走。
“我睡更衣室。”叶菁菁解释道,“以前中班、夜班时,我经常睡更衣室的,那边暖和。”
谢广白还没说话,后面突然间冒出个声音:“别折腾了,你睡我宿舍吧。”
冬天黑的早,这会儿已经华灯初上。
冷不丁多了这么个声音,叶菁菁吓得魂都要飞出来了。
她回头看到朱向东,一整个大无语,捂着胸口抱怨:“你走路都没声音吗?你怎么回来了?”
“我要跺脚吗?”朱向东莫名其妙,“陈教授晚上还有课,我当然得回来了。对了——”
他奇怪地看谢广白,“你家里来客人,没地方住?”
这年头家家户户住房都紧张。
但凡家里来个亲朋好友,主人都得想办法去邻居家借宿,否则根本睡不下。
只是这谢医生吧,回他们单位值班室凑合一晚上得了。还非得跑到纺织三厂来?
叶菁菁简单解释了一下:“我好像被人盯上了。”
等她说完事情原委,朱向东倒吸一口凉气,上上下下地打量她:“你这到底得罪了谁呀?”
叶菁菁双手一摊:“you ask me,I ask who?”
朱向东感慨:“你怎么比我还能得罪人啊。”
他又扭头看谢广白,“真的,你要不嫌弃的话,晚上睡我宿舍吧,我今晚夜班。”
其实谢广白是有点嫌弃的,因为他多少也带着医生的通病——洁癖。
但现在也不是不能忍受。
所以他真情实感地道谢:“那就麻烦你了。”
三人一块儿去食堂吃了晚饭,朱向东先回宿舍睡觉,叶菁菁则带着谢广白去楼上图书馆。
“你先在这边看书吧。”
谢广白的确要复习准备考研。
复习资料在他大衣兜里揣着呢。
但他看叶菁菁抬脚要走人,不由得疑惑:“你去哪里?”
叶菁菁叹了口气:“我总得跟人家广播电台说清楚啊。”
结果她电话打到广播电台,说了自己目前的困境。
她再热爱工作,再想挣钱,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先等公安把人抓到吧。
结果省台的值班领导一听这事儿,认为完全不是事儿。
“那你就暂时住在我们台里好了,值班时总归能给你空出一张床来。”
他还强调,“我们这边好歹有解放军站岗。歹徒再嚣张,也不敢跑过来闹事。”
叶菁菁一听,哎,确实有道理。
她挂了电话,回去跟谢广白一讲。
谢广白也松了口气,兴高采烈道:“这个好,广播电台管得严。”
胸中巨石落了地,那赶紧做正经事吧。
一盏灯,两个人,各自忙碌。
等到翻译完了一章节,叶菁菁站起身来做米字操,随意扫了一眼谢广白手上的资料。
看他愁眉紧锁,她忍不住好奇:“你不是考医学研究生吗,干嘛要复习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