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问题在于陶科长实在太会得罪人了。
人家上门只是给你搭把手而已,并不是说就成了你们家的免费老妈·子,干啥都得被你横挑鼻子竖挑眼。
□□没两次之后,女·团员们就不乐意了,再三强调她们是女同志,照应瘫痪的男同志不方便,死活不肯再去。
后来团支部没办法,又去动员男·团员们。
只纺织厂本来就是娘子军的天下,男职工人数还不到四分之一。
他们自己在家就是甩手大爷,指望他们去照顾人?
呵呵,亲爹妈都没照顾过。
外人?多大的脸啊!
反正闹到最后,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那刘向阳爹妈都得上班,现在谁照顾他?他爷爷奶奶吗?
听说他们家从乡下找了个保姆,嗯,名义上是远房亲戚,在伺候刘向阳吃喝拉撒。
所以现在陶春花看到纺织厂的女职工都没好气。
有人叹了口气:“怪谁呢?但凡她当初不挑三拣四,早点让刘向阳娶了老婆,她还愁什么?”
旁边的人反驳:“喂喂喂,那他老婆岂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别看现在社会主流非常歌颂这种牺牲精神,但事实上,但凡被歌颂的,都是普通人难以做到的。
起码在场的纺织厂女工们,谁也不想当这个模范标兵。
疯了啊?一辈子要搭进去呢。图个什么呀,就图两句领导的表扬?
想不开了哦!
孙晓梅认真地替叶菁菁庆幸:“得亏你当初没嫁到他们家。”
叶菁菁一整个大无语:“我真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众人嘻嘻哈哈:“没有没有,我们都晓得的。”
还有人一本正经地出主意:“其实就刘向阳这个情况,他们家还不如从农村给他找老婆。”
不是她瞧不起农村人,而是农村条件差。
农村姑娘为了进城,嫁给城里人吃国家粮,择偶的条件是可以往下放了又放的。
“不可能。”立刻有人反驳,“他找了农村老婆的话,小孩户口怎么上?到时候要跟他老婆走,农村户口。”
最先提议的人瞪大了眼睛:“就他这样瘫在床上,还怎么生小孩?”
哎哎哎,再谈就是限制级话题了。
但是有人神来一笔:“他都生不了小孩了,那他还结什么婚啊。”
她的同伴白了她一眼:“你傻啊,他讨了老婆,他们家就不用花钱请保姆了。”
“何止啊。”旁边人添油加醋地补充,“他们家不高兴了,还可以打骂他老婆出气。”
在场的女工们普遍年纪不大,好些人还没结婚呢,都吓得脸色发白。
“就他们家这样,疯了才嫁过去呢。”
啧,照这样说的话,刘向阳估计要打一辈子光棍的。
说实在的,这家伙也真够倒霉的。
正忙着给顾客编小辫子,好等着叶菁菁抽空过来指导吹卷发的病退知青,抬头嘀咕了一句:“行了,他已经够可以的了,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哟,这话有点刻薄了啊。
但病退知青说这话一点也不心虚。
“好歹咱们纺织厂没有不管他吧。医药费全部是厂里掏的。他躺在家,工资一分不少。听讲他们家请的保姆,钱也是厂里出呢。”
但是职工们并不觉得这算什么优待。
“他是工伤啊,厂里肯定得管呀。”
“工伤又怎么样?”
病退知青不以为意,“我下放的时候,住的那户人家的男主人,生产队组织挖水渠的时候,石头砸到他的腰。他瘫痪了,谁管了?”
理发室里头沉默了一瞬,立刻有人强调:“那不一样,生产队跟厂里不是一回事。”
“怎么就不是一回事了?”
病退知青振振有词,“不都是在为社会主义事业添砖加瓦吗?”
一屋子的纺织厂工人们,都哑口无言。
病退知青给顾客编好了最后一撮头发,盖棺定论:“所以,知足吧,好歹厂里还管着呢。”
她就是因为看到了那位老农民的遭遇,所以扎根农村搞建设的热血才瞬间下头,然后就是想方设法,折腾了足足三年时间才顺利回城。
哪怕是病退,她都觉得比待在农村强。
谢天谢地,得亏她醒悟的早,坚持没在农村结婚。
叶菁菁放下了剃须刀,过来指点她:“你这么吹,吹五分钟再把头发放下来。”
然后她她冲薛琴使了个眼色。
就是这位病退知青大姐了。
在防空洞里开脚店,得安排负责人。
这个负责人呢,必须具备同理心。
否则在城乡两极化极为严重的1977年,一个从骨子里看不起农民,没办法理解对方的负责人,是不可能开好脚店的。
第112章 你不如去考研究生(捉虫) 两种劳动制……
一直忙到晚上10点钟, 叶菁菁才打着呵欠,结束了今天的工作:“不行了,明天吧, 我吃不消了。”
还在等待的顾客们虽然遗憾,却也能理解。
人家小叶同志从下午到现在, 七八个小时的时间, 中途只花10分钟吃了晚饭,总共喝了三回水, 跑了一趟厕所。
其他时候,都在忙着给大家修眉毛, 吹卷发。
她到现在胳膊没断,都是个奇迹。
算了算了,明天吧。
不然这会儿吹好头发, 睡一夜, 早上起来也看不出来什么了。
叶菁菁打完呵欠,匆匆冲了个澡, 然后带着薛琴一块儿回图书馆睡觉。
今天实在太晚了,薛琴回家不方便,坚持要求跟她凑合一晚上。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小薛书记现在非常亢奋。
她人在路上都忍不住戳叶菁菁的胳膊:“哎,你说我们应该收多少钱啊。”
她现在已经打听出来了,那种小理发店单给人吹短发,收费一毛钱,长辫子是一毛四。
如果要洗头的话, 洗剪吹就是三毛钱。
他们就是差一个剪头的过程,而且还是吹卷发,那一次收顾客两毛钱, 不过分吧。
嗯,修眉毛要怎么算呢?按照刮胡子算吗?
理发店给男同志刮胡子,最便宜的一个人四分钱。
可是她觉得,修眉毛要比刮胡子难得多。
胡子只要刮干净了就行,修眉毛的话,手抖一下都完蛋。
“三毛钱。”叶菁菁斩钉截铁,“我的手都要断了。”
因为没有眉笔,她是用铅笔给人打底子,然后再一点点地修眉毛,最后还要在给人描补一下。
修一次眉毛,能累死个人。
没三毛钱,这活打死她都不干。
薛琴一口拒绝:“两毛,最多两毛。不然大家负担不起。”
她怕叶菁菁反对,又强调,“你别忘了,我们还要给人按摩头部,这个也要收钱的。”
洗个头发吹个卷发,修个眉毛,四毛钱已经抛出去了。
再按摩头的话,老天爷,一趟下来起码要六毛钱哦。
乖乖,六毛钱已经够吃四顿甲菜了。
叶菁菁一边上楼往图书馆去,一边不假思索:“按摩头和做足疗,记厂里医务室的账,反正都属于理疗。我们也是把人当红工医,送到医院去培训的。”
薛琴眼睛一亮:“对呀,这个就应该厂里负责。”
可她兴奋了没三秒钟,突然间又反应过来,“但如果是厂里负责的话,就代表做头部按摩和足疗的,不挣钱了呀。那还是在给厂里增加负担。”
他们搞理发室的目的,一来是给工人夜校挣钱,二来是在不增加厂里负担的情况下,解决厂职工子弟病退知青的就业问题。
这么一来的话,两个目标岂不是都实现不了了?
叶菁菁双手一摊:“反正钱总归要有人出,要么是职工出,要么是厂里出。”
薛琴挠头,开始在图书馆里团团转,嘴里念念有词:“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图书架子后面突兀地冒出了一个声音:“社会责任不应该全加到企业头上。”
妈呀,这大晚上的,冷不丁冒出个男人的声音,俩姑娘差点没吓晕过去。
“谁呀?”
她俩的嗓子都喊劈了。
朱向东露出了脸:“我呀。”
薛琴快要气疯了:“你躲这儿干什么啊?你居心叵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