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时彼一时好嘛!
等等,听四爷这口气,难不成宗人府明面上的规矩很难?唉,谁让她等不及生二胎呢?要是有别的要求能达到也算行。
馨瑶紧张的咬了下嘴唇:“总要试试的。”
胤禛见不得她现在这副明明胆怯,又硬要撑起精神的样子,只想伸手去捏她圆润的脸颊,把这层神态给揉搓下去。可因着心里那点别扭的火气,胤禛不仅没伸手,反而真的思考起应该出什么条件来难为小格格。
他想了想当初想让小格格学的东西,随口胡诌道:“由格格晋侧福晋,一般都是生育有功才请封的,宗人府也不会太难为。但是总要面子上过得去才好,比如——”
胤禛特意顿了一下,用余光瞄了一眼小格格,果然见她紧张起来,他都快气笑了,不客气的说:“比如要选温良贤淑的女子,是以最好会默写《女四书》;大清的宗亲,自然要会满文,不然如何交通往来?再如宫廷礼仪……”
拉拉杂杂说了好几项,馨瑶听一句脸色就沉重一分,听到最后连肩膀都垮下来了,考研也不过如此吧?
胤禛说完挑挑眉毛,捧着盖碗慢条斯理的喝茶,等着小格格来求他帮忙,毕竟瑶瑶那么懒散,怎么可能主动跑去学这些东西呢?一会儿她要是过来求他,他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没良心的小滚蛋才是。
馨瑶果然消沉了一会儿,握着手炉靠在引枕上出神,嘴巴还微微撅着,控诉着对这个世界的不满。不过想到儿子,她慢慢又有了动力,还给自己打气。
这一天的晚膳,馨瑶吃的格外多,在堂屋溜达了几圈,早早就爬进了被窝睡觉。第二天精神抖擞的起床,拿出当年高考的劲头,为了她的大胖儿子而努力奋斗。
满清入关超过一个甲子,汉化程度日益加深,就算是八旗,平日里也大多说汉语,满文还要特意去学才行。尤其钮祜禄家三代当家主母都是汉军旗,连原主自己的满语都是个半吊子,更何况馨瑶呢!
不过这也不着急,她现在还不能出门,就先把之前丢下的毛笔字又捡起来,捏着鼻子开始抄写《女四书》这些封建糟粕。
昨天胤禛擎等着小格格来求他,结果她一点也没被打击到,倒让胤禛自己心里别扭,晚膳也没来用,今天回府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走顺路了,竟然又鬼使神差的拐到落霞阁。
他上楼先是习惯往右边看了一眼,结果小格格并不在卧房。转了一圈,看到她居然伏在宽大的书案上,一笔一划认真的在抄书,胤禛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他放轻脚步,慢慢靠近,发现果然是在抄《女诫》,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馨瑶一边在心里吐槽这书的内容狗屁不通,一边还要试图背诵,心里烦躁的很,感觉到身畔有人靠近,她还以为是白鹭,头也不抬道:“白鹭,我想喝水。”
一旁的高几上摆着个小小的莲花茶盘,胤禛倾壶到了一杯,把秀气的胭脂红小茶盏递到她眼前。
馨瑶定睛一看,那握着茶杯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大拇指上还带着个成色上好的翠玉扳指,她惊讶的抬头:“爷来了怎么也不出声?”
胤禛没回答,只是看着小格格那一板一眼的小楷,问:“你还真要学?”
馨瑶一愣,反问道:“难道爷不喜欢?”
她也不是真傻,以为宗人府会像吏部铨选一样,拿着偷偷框框卡人。再说了,就算是铨选,那私底下的操作空间也大着呢。在侧福晋这件事上,全看四爷自己的意愿,生育有功虽然是个不成文的规矩,但若是四爷不喜欢,那生再多也没用。
所以,四爷昨天提了那么多要求,不就是以前希望她去学的东西么?她现在努力就是了。
他们的感情目前看上去没问题,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更进一步,况且……作为一个宠妾,四爷待她很好,她不应该痴心妄想写有的没的,平白折磨自己。
因此,这是她唯一想到能讨好四爷的方法了。
小格格这话顶的胤禛十分难受。诚然,他一直想要馨瑶能去学习一些作为侧福晋的技能,以后能够帮他和福晋支撑府里、交际府外,但昨天……他确实是因为不高兴才一股脑提出来的。想到小格格是因为不信任他,才这么逼自己努力的,胤禛的心里就更舒服了。
他拿起馨瑶的抄写,挑剔了看了看,嘴里不咸不淡的说:“多练练字总是好事,不过做事贵之以持。”
“爷放心!”馨瑶坚定的点头。
胤禛随手给她圈了几个字,心想:呵,看你能坚持多久。
馨瑶当初为了选秀学的东西基本都忘了,因此她上午练字背书,下午跟王嬷嬷学宫里的规矩,间或给儿子喂奶,居然坚持到了出月子。胤禛每天看着她努力的样子,心情越来越复杂,等到办满月酒那天,也没等到小格格服软放弃。
满月酒办的很隆重,是胤禛答应过小格格的,而且弘历被皇上赐名,若是不办满月酒,反而显得有些矫揉造作,皇上也会觉得他小家子气,不如大大方方的请人来热闹一番,也好日后堵住他们的嘴。
胤禛只请了自家的兄弟并几个近支宗亲,另外还有得了消息主动上门的世家。外院的好办,只在一处厅堂开了五桌,反正平日都是熟人,热闹热闹也就是了。
内院却是有些麻烦,因着弘历阿哥只是一个格格所出,可得了皇上的青眼,那身价自然不一般,因此来的内眷有各家的福晋、侧福晋,也有几个十岁上的女孩子,可不会有人把侍妾带出门赴宴。
因此后院开了两处宴席,福晋自然在正院招待福晋,让大格格领着同龄的女孩子去玩,而侧福晋就被送到了落霞阁。
五阿哥家的侧福晋刘佳氏给五爷生了长子弘昇,不过现在宠爱已经大不如前,她就不满的小声嘟囔道:“侧福晋带着福晋两个字呢,现在却让一个侍妾做东招待我们,四贝勒府上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
十四阿哥的侧福晋舒舒觉罗氏同样是生了长子,但目前地位还很稳固,因为一向在府里自视甚高,她挑着眉毛,阴阳怪气的说:“人家的儿子一出生就有圣眷,成侧福晋还是早晚的事,迟早会跟咱们称姐论妹的。”
刘佳氏被她这几句话说的心里直拱火,可到了地方一看,她又不敢再当面讽刺钮祜禄氏了,包括来的其他几个人。
无他,因为连她们这些侧福晋也没住过这种院子。
舒舒觉罗氏是这里过得最好的,她的住处论地段论规格,都不比福晋正院差多少,摆设也算是富丽堂皇,可十四爷也不会把府里的景观楼拿出来给她和儿子弘春住。
而馨瑶的落霞阁,从院门口那四爷亲手提写的匾额,到诗意的院落,再到内里精致的摆设,就足以说明钮祜禄氏在这府里的地位了。
刘佳氏忿忿的偷着瞪了舒舒觉罗氏一眼,不是因为生气她的挑拨,而是生气她的挑拨成功了——就这架势,已经比侧福晋不遑多让了。
落霞阁为了迎接馨瑶出月子,以及今天的满月酒,早就上下收拾一新,二楼的紫檀屏风收了起来,因月子期间糊上的窗户也重新打开,连窗纱都换上了清新的嫩黄色。
这日一早,她就起来被王嬷嬷好好打扮了一番,不仅套上了一件胭脂红绣银线的缠枝并蒂莲旗装,还把头发梳成正髻,带上华贵而且沉甸甸的点翠凤抬首钿子。
馨瑶第一次自己在古代面对这种场面,紧张的直揉衣角,害怕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应付那群女人,王嬷嬷在一旁安抚她道:“格格放心,您只要记得昨天老奴说的关系,能认清人就可以了。”
本来馨瑶现在就只是一个格格,完全不用和那些人平等交流,少说话是最合适的。
第74章 满月酒
过了巳时,陈起鹏来报说陆续有客人进二门了,馨瑶就领着人等在落霞阁的院门口,没办法,谁让她现在没地位呢,自然不能坐在屋里等人来。
这些侧福晋先是随着自家福晋去了正院,寒暄两句,然后再结伴坐着软轿往这边来。馨瑶觉得自己就像是迎宾小姐一般,挂着温和的浅笑,微微躬身请安问好,既要恭谨不倨傲,又不能过于卑微失了身份,这可是王嬷嬷昨晚的特训。
这几个人以刘佳氏和舒舒觉罗氏为首,浩浩荡荡的在院门口下轿围过来。
刘佳氏一眼就看出馨瑶身边裹着的斗篷是上好的紫狐皮,没有一根杂毛,而且绣娘缝的宛如一张整皮。她脸色有些不好看,在心里暗骂:这钮祜禄氏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一上来就拿这种东西来压人,不过是个格格,平日里指不定怎么恃宠生娇。
馨瑶作为一个小白是不懂这些的,这些都是王嬷嬷和白鹭两个人搭配的,虽然王嬷嬷让馨瑶少说话,但是在装扮和摆件上,又极为突出馨瑶的受宠,让这些侧福晋不敢小瞧。
王嬷嬷的以势压人效果很成功。舒舒觉罗氏平日里好东西见过不少,一件紫狐斗篷还不算什么,等进了堂屋,打眼就是高条案上供着的一对羊脂玉如意,她安慰自己,也不算什么。
馨瑶客套一番,请两人在正堂上坐,自己和其他几个人则坐在下首两溜圈椅上,让丫鬟们上茶。茶杯是黄鹂特意选的碧玉琉璃小茶盏,一整套十二个,是今年过年时四爷赏下来的,馨瑶觉得这茶杯太绿,连茶水的颜色也瞧不出来,就放在那没用过,不想今天被黄鹂拿出来撑场面。
那琉璃通体碧绿,又晶莹通透,就是拿来琢制成摆件也精美异常,现下拿来当茶杯,自然让人心头一叹。
刘佳氏觉得馨瑶是故意显摆,她端着茶杯把玩,慢悠悠道:“我今儿可是涨了见识了。年前我们爷得了一套白玉做的杯碗碟筷,我们大格格喊着要拿着吃饭,爷就笑说:‘不过就是摆着好看的,哪有人真拿来用的。’啧,这茶杯可真好看……”
舒舒觉罗氏在一旁没像是没听见一般,静静品着贡品碧螺春,显然是想看馨瑶的笑话。
馨瑶秉持着王嬷嬷的告诫,一直安静的装乖巧,进门说的话都不超过三句,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她了。这种场合下人是不能说话的,馨瑶只好装傻回她:“您太客气了,东西做出来不就是让人用的嘛,放在那里才叫暴殄天物呢!”
想了想这样好像也不对,于是她又加了句:“我平日里也觉得这杯子显不出茶水的颜色,用着不美,不然给您换一个吧。”
黄鹂听着自己选的茶杯被人说嘴,心里很不服气,她抢先一步上前撤下刘佳氏的茶碗,然后又翻出一套水晶盖碗,端了上去。那水晶碗当真是晶莹剔透,又带着淡淡的粉色,从外面都能看到汤色清凉的碧螺春在慢慢舒展。
“……”馨瑶知道黄鹂这就是故意气刘佳氏的,她只好微笑打圆场:“这杯子就能看得清茶色,多好。”
刘佳氏的脸色更难看了。
气氛一度陷入尴尬之中,就在馨瑶犹豫要不要把她拿手的吃食话题抛出来时,四爷身边的张起麟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在门口打千道:“禀格格,宫里万岁爷封了赏赐给小四阿哥,前院正在摆香案,主子爷派奴才来请小四阿哥去前院。”
小四阿哥就是就是弘历,王嬷嬷赶紧去找乳母安排,白鹭下去给张起麟装了个沉甸甸的荷包。
在座的侧福晋心里都有些不舒服,还要忍着跟馨瑶道贺,毕竟不能质疑圣上。好些的不过心里略微泛酸,像刘佳氏这样的,已经快把帕子上的绣花给抠破了。舒舒觉罗氏忍了一路,终于不能再自欺欺人,一样两样奢华的东西没什么,可这些加在一起,又有圣宠在身,舒舒觉罗的心态……崩了。
她一边口不对心的说着恭喜,一边等着馨瑶激动过头,她好浇头冷水畅快畅快。
但是……馨瑶并没有很激动。虽然很高兴皇帝来随份子,但是因为历史上乾小四自吹自擂‘皇祖父如何如何看重朕’,馨瑶对于康熙这样的反应也不算太意外。
同样收到消息的还有正院。
那些福晋也是嘴上说着恭喜,心里各有心思,还要暗暗观察乌拉那拉氏的神色,倒不是怕她生气,而是脑补出了一场侍妾骑在正妻头上的大戏。
其中八福晋郭络罗氏是最想看热闹的,八爷心里不喜欢四哥,她同样也不喜欢四嫂,因为她觉得乌拉那拉氏太能装了,永远表现的那么端庄贤惠,她就看不上这样,过得有什么乐?
郭络罗氏看四嫂脸上没有什么特别,就挑起话题道:“四嫂可要小心些。”
这话别人还好,五福晋他塔喇氏可是深受府里其他女人之苦,空有个福晋的名称,五阿哥胤祺一年不去她哪里几次,府里几乎都是侧福晋瓜尔佳氏把持,她恨恨的道:“八弟妹这话说得对,四嫂可千万不能让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得逞。”
郭络罗氏唇边一挑,显出一丝讥笑,又很快收敛,他塔喇氏一向不会说话,也怨不得五阿哥不喜欢,不过现在用来挑拨四嫂倒是正好,她假意劝道:“五嫂也不必太着急,不过是个侍妾而已,还能翻了天不成?”
“哼,”她想起自家的情况,当即冷笑一声,那刘佳氏和瓜尔佳氏,就是在她指婚前伺候五阿哥的格格,结果联手把持着五阿哥,一个接一个的赶在她前面生儿子,养到五岁上就全请封了,她道:“格格到侧福晋还不是一步之遥。”
乌拉那拉氏娴静的端着茶杯,听她们说话,不做回应。
郭络罗氏在一旁添油加醋:“这话倒也是,不过就算成了侧福晋,弘历还是养在四嫂屋里的,谅那钮祜禄氏也翻不出什么大浪。”
“四嫂可要好好拿捏才是,这样的事情千万不能手软。”他塔喇氏热心进言了很多建议,都是如何利用弘历打压钮祜禄氏的。
郭络罗氏见乌拉那拉氏神色还是淡淡的,便觉得无趣,她又问:“今儿可是满月酒,怎么到现在也没见弘历阿哥呢?”
按理说孩子早该抱过来,但四爷一直拖着这件事,乌拉那拉氏知道这孩子恐怕是过不来了,正好她也不想再替四爷养孩子,一个弘时已经够她头疼。但郭络罗氏这么说,显然就是不怀好意,她浅浅一笑:“八弟妹可以糊涂了,圣上有赏赐,自然是被乳母抱到前院去了。对了……我前几日得了一座西域来的莲座观音,听说是被高僧开过光的,我一看正适合你。”
莲座观音有很多种,其中有一种便是大名鼎鼎的送子观音。八阿哥大婚开府这些年,别说一男半女了,就是连个怀孕的都没有,每年的格格侍妾排着队进八贝勒府,可一点好消息都没传出来。这事是宗亲里的笑柄,也是郭络罗氏最深的痛点。
她涨红了脸,却没办法分辩,只好道:“难为四嫂想着我。”也不说要不要,就生硬的切换了下一个话题。
八福晋像一只斗败的鸡,八阿哥在前院也不好受。
这回弘历满月酒,除了直郡王和太子分别送了贺礼,其他的兄弟都来齐了,连住在宫里、还是半大小子的十五十六两个阿哥都特意请旨后来了。
看到皇上身边的三号总管太监魏珠亲自来颁赏赐,其他皇阿哥心里多少有点酸,毕竟除了直郡王和太子,再没谁有这个待遇了,怎么偏偏老四家这个孩子,就能得皇上青眼呢?难过真和出声时天有异象有关?
还是……皇上打算在直郡王和太子之外,另捧起一股势力,来个三权鼎立呢?毕竟四阿哥这几年和太子切割的不错,交情依旧维持着,但是朝堂上不会有人再把他当成太子一党了。这可是个技术活,一般人把握不好分寸的。
是以八阿哥心里有些焦急,他早就想脱离直郡王麾下,自立门户的,若是皇上打算捧四哥,那他岂不是位置尴尬?
他朝老九瞧瞧使了个眼色。九阿哥胤禟就假装亲热的搂上十六弟的脖子,准备套话。
十六阿哥胤禄今年才十二岁,正是贪玩的年纪,每天被上书房的功课压的直不起身子,这次是他特意找了这个由头,怂恿十五阿哥一起出来的。
老九夹着十六的脖子,问:“定是你们哥俩淘气,着急出来玩,才不和魏珠一起走的吧!”
十六一边扯着他死沉的胳膊,一边嘟囔道:“我们是直接出来的,没去见皇阿玛呢。”
出宫参见小侄子的满月酒,是前几天就申请好的,今天拿了腰牌就出来了。
老九一愣,放在胳膊看向老八,八阿哥胤禩的眼神里有一丝凝重。
也就是说,十五十六没去见皇上,是老爷子自己想起来这件事,特意派人来的。
胤禩端着酒杯来到四爷面前,脸上笑的十分和煦:“刚刚乳母抱着小侄子来谢恩,我看小弘历虎头虎脑,一定能健康长大,我敬四哥一杯。”
胤禛微微一笑,也端起自己的酒盅一饮而尽,还好心的拍拍老八的肩膀,低声道:“你也会有的。”
“……”往人心上捅刀子就是四哥你的不对了。
第75章 老天爷疼傻子
满月酒热闹了大半天,知道未时末才散席。刘佳氏这顿饭吃的想当郁闷,席间便多饮了两杯,等到散席时已经是两腮酡红了,众人在落霞阁上了软轿准备去正院汇合。刘佳氏搭着丫鬟的手道:“我散散酒气,就不坐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