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喜气洋洋地扭着腰上四楼找钱仙子。
“仙儿,你好了没?你今儿可是要表演的。”
听到憎恶的声音,谢阿蛮顿时一副警惕的样子,祝荷拍拍她的肩,回道:“妈妈,时辰还早呢,不急,我若不保持点神秘感,还怎么给妈妈赚钱呢?”
老鸨:“说的是,那你在屋里好好打扮,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
一炷香时辰后,拍卖正式开始,起卖价一百两。
翡翠楼座无虚席,来捧场的贵人俱是财大气粗,每次加价的钱都让老鸨笑得合不拢嘴。
如火如荼。
不知不觉,价格已然飙升到三千两,而且有人还在加价,俨然急红了眼。
翡翠楼外,黄昏已落,夜幕降临,月色如水。
一缕清凉的风吹来,悬挂的灯笼轻轻摇晃,照耀踱步而至的相无雪与下属陈金。
楼阁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喝声,依稀可知是在竞价。
陈金道:“大人,此地便是翡翠楼,今日赶巧,正好是钱仙子点蜡烛的日子,就是......”
怕相无雪不懂,陈金犹豫着要解释,相无雪声线淡漠,如断冰切玉:“我已知。”
相无雪在怀疑钱仙子时,便已做好所有功课。
近几月来,京城的权贵子弟接二连三出事,截止今日,出事的人已过五个,疯的疯,傻的傻,严重的甚至自戕,让人很难不联想到是有人暗中陷害。
可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线索,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最后只能作罢。
相无雪在翻看卷宗时发觉其中古怪,这五人在出事前俱是青楼常客,常年往返各自熟悉的青楼。
可两月前,这五人就只去翡翠楼了。
相无雪调查后才知,他们是奔着翡翠楼的新花魁钱仙子而去,不惜为其抛掷千金,就为与钱仙子共度一室。
有一则重要讯息,这五人皆被选为钱仙子的入幕之宾。
事情奇怪就奇怪在这,作为串联五个受害子弟的花楼女子,她有很大嫌疑。
但此女的动机是何?她与那五个人好似并无仇恨......
是以,也只是有嫌疑,不可肆意断定。
作为刑部侍郎,既发现端倪,当前来调查。
这厢,陈金听言尴尬。
也不怪他会以为相无雪对这种地方不熟悉,一来相无雪原属翰林院,乃天子近臣,因从前在大理寺任过职,故才临时调来刑部;
二来是相无雪出身家风严谨、规矩森严的名门,对亡妻用情至深,一看就是从未踏足青楼的人;
三来陈金与他共事约莫一年,他认识到相无雪为人清正肃穆,不近女色,办案时不近人情,与这秦楼楚馆格格不入。
因是私下查案,不宜兴师动众,相无雪着素雪白衣,身形端正挺拔,气质清冷矜贵,一丝不苟,仪态上挑不出任何瑕疵,犹如一尊冰雪雕刻而成的人像。
寂寂夜色成为他的陪衬。
今日相无雪来,既为公事,亦有私事。
“那大人,咱们进去吧。”
相无雪略一颔首,缓步入楼。
一进楼,老鸨刚好敲定三个席位的最终得主,二人上二楼找老鸨,开门见山拿出刑部腰牌告知来意。
这个节骨眼来不是纯添堵吗,老鸨登时不愿意了。
“叨扰,还望李妈妈配合。”相无雪道。
态度不错,可老鸨到底与不少权贵子弟打过交道,也不惧人,利益为主,岂会让两个刑部官员耽误她赚钱,正要拒绝,陈金只好道:“这位是我们刑部的侍郎大人。”
老鸨登时震惊,难怪这位公子气度如此不凡,竟是朝廷正三品官员。
老鸨是个人精,晓得三品大官不可得罪,立刻换了一副堆笑的嘴脸,道:“原来是侍郎大人啊,瞧我这花眼,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大人要找仙儿问话,那我自然要配合,快,两位大人且随我来。”
老鸨领着人上客房,一边说:“大人,这问话啊我是同意,可我家仙儿是个有脾气的金贵主儿,这件事还容我去问问她的意思。”
相无雪颔首。
老鸨接着担忧说:“大人,可不要冤枉了我们家仙儿,仙儿自来翡翠楼,可一直是个好姑娘,心地善良,哪会做什么坏事。”
相无雪目视前方,淡声道:“无旁的事,只是问话。”
“那好吧,两位大人可不要吓到我们仙儿了。”老鸨提醒。
陈金道:“你就放心了,问完话我们即刻就走。”
老鸨笑道:“我倒没那意思,两位大人办完事,不若在翡翠楼吃两杯酒,点几个姑娘作陪,放松放松。”
“不必。”相无雪缓缓道。
相无雪面容平静,周遭喧哗,酒色迷离,他却遗世独立,静如白雪。
人如其名。
目及相无雪清冷淡雅的面容,宛如一朵只可远观不可亵渎的雪莲,真真是一副无欲无求、不可冒犯的样子,老鸨还是头一回见这种男人,啧啧两声,立刻歇了想法,将两人安置在客房内,接着去找祝荷。
“仙儿,外面有两个刑部的官儿找你,其中一个是刑部侍郎,官不小,你怎么惹到刑部的人了?”
听言,谢阿蛮精神登时紧绷,祝荷不慌不忙道:“妈妈,你问我我问谁去,这京城我就和你亲,哪里还认识其他人?”
老鸨思索道:“那便不见了,你是我们翡翠楼的花魁,岂是那两人男人想见就能见的?若是外面那些男人知道,还不闹翻天了。”
“妈妈,既然是刑部的大人,肯定是有要紧事,若是耽误了,恐有麻烦。”
老鸨踌躇道:“总之也只是找你问话,你莫紧张,有妈妈在,你就快些将他们打发走,不要耽误正事。”
祝荷柔声:“好,妈妈莫担心,一切照常,题目我已准备好,妈妈只需要用题目考他们便是,阿蛮,将题目交给妈妈。”
祝荷上辈子高中都没读过,即便后面自学过,学的也不是什么诗词歌赋,那些对她没用的东西,这辈子也就识了字,读了几本标点符号都没有的拗口文章,肚子里装是装了墨水,不过全是虚的,也无真才实学,但好在她有个聪颖的小叔。
三元及第,乃今年的状元郎,如今已是翰林院修撰。
骆惊鹤出的题够满足他们附庸风雅的念想,也够他们绞尽脑汁吃了。
谢阿蛮垂首把写好题目的信纸交给老鸨。
老鸨笑逐颜开:“仙儿你真是妈妈的心肝宝贝,走,我领你下去,他们在客房,有麻烦就叫外面的守卫。”
祝荷:“谢谢妈妈,妈妈对我真好。”
说着,祝荷挽住老鸨的小臂,老鸨拍拍祝荷的手背,感慨道:“妈妈的心肝宝贝,你这身细品嫩肉可真叫妈妈羡慕。”
祝荷笑了笑。
“仙儿,可要坚持用花瓣和牛乳沐浴,妈妈的下半辈子可就全靠了你。”
祝荷:“妈妈放心,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定会报答你,让你永享清福。”
“好好!”老鸨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相无雪与陈金在客房内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突然房门被推开,紧接着闻得一段短促笑声。
笑音清晰响亮,娇媚悦耳,犹如黄莺出谷,令人沉醉,无法自拔。
陈金愣了,他对钱仙子有所耳闻,亦只此女有一副得天独厚的嗓子,但百闻不如一听,今日方知那些个世家子弟吹的仙音毫不夸张,甚至陈金觉得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这种笑音。
未等陈金回神,一道富有独特韵味的嗓音响起:
“两位大人要找我问什么话呐?”
话音落,一位挂着面纱的女子款款步入房间。
但见女子一袭大红色绣花齐胸襦裙,外罩薄透素衫,腰间束一条彩色宫绦,手戴金镶玉镯子,暴露出的脖颈挂着一条璎珞,发髻上插着金色珠钗,满身珠华,露出的一双眉眼,妩媚明艳,眼波流转间风情无限,摄人心魄。
她手里缓缓摇着一把花枝折扇,步姿摇曳妖娆,裙面丝绦起伏间露出裙面侧边的开叉,雪白紧实的腿若隐若现,浑身透出一种美艳张扬到极致的美,宛若不属于人间的妖精。
陈金怔忡,脑中只剩下四个字,妖女,祸水。
相比失了三魂七魄的陈金,相无雪面无波澜,琥珀色的凤眸沉静冷淡,覆着无法融化的积雪。
待祝荷看清屋里坐落的相无雪和陈金,她行个礼,举止随性,略带几分轻浮风流,道:“小女子钱仙子见过两位大人。”
第49章 此女实在孟浪
面对美色, 相无雪依然冷淡,极有分寸地移开目光,不做多余停留。
只见相无雪起身回礼:“钱姑娘不必多礼。”
祝荷微讶, 这才用正眼肆无忌惮打量相无雪, 旋即挥开纸扇掩唇一笑。
挺少见的一个人, 无半分傲慢骄矜之气, 貌似真是个君子。
不过虽说礼节到位, 可相无雪周身却透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冷。
祝荷懒懒散散坐下, 姿态随性自然,不受约束, 谢阿蛮候在身后,祝荷看着对面的两个男人,身上馥郁的花香沁散开来。
“二位大人, 有话直说,我等会还要忙。”祝荷说完, 目光意味深长, 故意冲相无雪抛了一个媚眼,行径堪称轻浮放荡。
简直就是在公然冒犯相无雪, 毫无廉耻心。
陈金低喝道:“大胆,休要对大人无礼。”
“无礼,怎么个无礼法,我不过是眨眨眼睛罢了。”祝荷觑向相无雪,无辜道,“侍郎大人, 你说是不是?”
相无雪并未计较祝荷的逾矩,切入正题:“姑娘是三月前来到京城否?”
祝荷不解道:“大人问这个作甚?”
陈金道:“钱姑娘,你若想早些结束, 便只管回话。”
“好吧,是。”祝荷回答。
相无雪:“你籍贯在南方何地?往昔在作甚?”
祝荷摇扇子,含笑道:“这个嘛,我不记得了,对不住啊,大人,我记性差,只记得父母死得早,我常年流浪,四海为家,后辗转来到京城在翡翠楼落了脚。”
相无雪:“钱姑娘,你每月逢十便会点一次蜡烛?”
祝荷:“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