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韫山脑子里闪过明广白给祝荷画画像的情景,脸更沉了,这点情绪揉进声线:“你就坐在那里,有什么累不累的?”
祝荷没回话,取来明广白适才给她画的画像,放在石桌上将其摊开,岔开话题道:“薛公子,你过来瞧瞧,这是广白给我画的画像,你觉得好看吗?”
薛韫山一脸不感兴趣,脚步却十分自觉地动,慢慢过去,用眼睛瞟。
画像上出现一个被花朵蝴蝶环绕的美人。
美人面容温和,正定定望着江水,气质娴静自然,令人挪不开眼。
祝荷轻轻抚摸画像,希冀地看着薛韫山,期许从他口中得到一点赞许和欣赏,
然而薛韫山的嘴巴里怎么可以吐得出什么好话。
薛韫山挑剔道:“老明的画技自然精湛,只是在我看来,他今日画的可真不怎么样,难道他今日状态不好,抑或是笔和颜料的问题?”
祝荷睨他,问:“薛公子,你的意思是说画的不好吗?”
薛韫山道:“我可没有这样说,茶莺莺,你勿要误解我的意思。”
“那薛公子你究竟是何意?薛公子可否直言,我并非聪明人,实在猜不透你的话。”祝荷落寞道。
薛韫山:“简而言之就是小爷我欣赏不来。”
说着,薛韫山捕捉到祝荷失落受伤的神情,攥了下手心,补充:“你给我看没用,小爷我不懂风雅为何物,哪怕你拿给我看的是一副名作,在我看来,也就那样。”
薛韫山冷漠道:“所以,你快点把画收起来。”
不收起来,薛韫山就会忍不住记起方才明广白与祝荷亲密的样子。
这时,正巧遗忘的记忆回溯,耳边响起祝荷说过的一句话:“我当然也欢喜他了。”
霎时间,薛韫山大脑受了强烈的刺激,心里焦躁又恼火,于是悻悻拂袖离去。
祝荷费解,却细心提醒道:“薛公子你慢点,这边的石阶很滑。”
话音未尽,薛韫山脚底打滑,结结实实摔了个后仰。
祝荷下意识闭眼,须臾,再睁开,忙不迭过去要扶起薛韫山,“薛公子,没事吧?有哪里摔疼了?”
薛韫山却不领情,反而暴躁地甩开祝荷的手,狼狈吼叫道:“你走开,别碰我!”
见状,祝荷只好收回手,她细致地发觉薛韫山的耳朵通红到跟抹了胭脂膏似的。
祝荷心里好笑,面上装作不在意薛韫山的话,虚假关切道:“薛公子你慢点起来,小心点。”
她这话一说,薛韫山更不想起来了,为何?无地自容,羞愤欲死!又丢脸又窘迫,他抓狂崩溃地想,现在的他在茶莺莺面前肯定狼狈死了!
倘若此刻出现一条狗洞,薛韫山定会不顾形象地爬进狗洞,就怕祝荷盯着他看。
思及此,薛韫山心念一动,忙大声道:“茶莺莺,你给我闭上眼睛,不许看!”
嗓音带着几不可察地哆嗦,没错,小少爷不仅有了想死的心,更是没出息地想掉泪珠子。
祝荷道:“好,我闭上眼。”
祝荷闭眼前叫亭子外的奴仆们都转过身闭眼封耳。
听言,薛韫山羞愤懊恼的心忽然得到短暂的平息,他悄咪咪瞄祝荷一眼,心湖泛起涟漪,颊边飞上一抹好看的薄红。
回过神,薛韫山甩甩头,忍着臀部的痛楚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拍掉后面沾的脏东西。
“薛公子,我可以睁开眼睛了吗?”
薛韫山凶狠道:“不行!”
祝荷:“好吧。”
薛韫山趁这个空挡,赶紧整理自己的衣冠,掏出帕子擦拭自己的手掌后背,试图确保在祝荷睁眼后看到自己干干净净,以此来拯救自己在祝荷心里的形象。
可即便擦拭干净了,难保脸上还是不好看,是以薛韫山四下搜寻,在小径边的沟里找到一个小水洼,他蹲下去用水洼当镜子照自己的脸。
薛韫山摸了摸脸,嗯,很干净,就是脸还有点红。
薛韫山起身,松了一口气。
然而他不知道,其实祝荷压根就没真闭上眼睛,她留了一条缝隙,特意来欣赏小少爷的狼狈,这一看,就将薛韫山所有举止尽收眼底。
祝荷忍俊不禁。
这狗脾气的傲娇真难伺候,但有时候,还蛮可爱,清新脱俗的可爱。
与此同时,薛韫山确认无懈可击后,抬头看祝荷,心里那股子羞耻感又涌出来。
薛韫山的脸顷刻之间红成熟透的虾子。
啊啊啊,丢人丢人丢人!!
薛韫山无法安抚好自己的跌岩起伏的情绪,捂着脸直接跑了,落荒而逃。
祝荷:“......”
二人再见面已是三天后。
祝荷刚在街上看到薛韫山,薛韫山就跟受了惊吓的兔子直接往后跑,可他跑着跑着仔细一想,他作甚要跑啊?
为了支撑起自己身为男人的自尊心,薛韫上不跑了,顿在原地等祝荷。
祝荷道:“薛公子,你心情不好?为何看到我就跑?”
薛韫山:“什么叫‘我看到你就跑’?小爷我那是在锻炼身体,懂?”
祝荷无语片刻:“懂了。”
薛韫山哼一声。
祝荷道:“薛公子,我有件事得跟你说一声。”
“你说大声一点。”薛韫山道。
祝荷靠近,重复一遍话,可薛韫山的耳朵却听不到了,因为他全部注意力被鼻尖那淡淡的沉香味勾住。
他吸了吸鼻子,扭头打量祝荷,皱紧眉头低头在祝荷颈侧闻了闻。
祝荷一惊,后退一步:“薛公子,你作甚?”
薛韫山不答反问:“你刚才去哪了?”
祝荷老实回答:“方才在茶楼。”
“和谁?”
“广白,怎么了?”祝荷不解。
薛韫山没有回答,脸黑如锅底。
“离我远点,你身上有味道。“薛韫山语气很重。
“哪里有?”祝荷闻闻自己的袖子。
“就是有!”薛韫山笃定道,“我鼻子比狗还灵,你趁早回去洗洗吧。”
祝荷有些不好意思。
“离我原地远点,你都熏到我了。”薛韫山嫌弃道。
祝荷没法,只好离他远点,可是离得太远,薛韫山又不满意,用一双“你再退我就削了你”的眼神瞪着祝荷。
祝荷顿足:“......”这少爷真是难伺候。
薛韫山顶着一副恶心的表情靠近祝荷,板着脸不理人。
安静半天。
祝荷踌躇道:“薛公子,我夜里要去卖茶,我赶时间得走了,近来我暂时也时间陪薛公子了,我得努力还债,请薛公子海涵。”
薛韫山冷淡地“哦”一声。
想了想,他又补充:“你好烦,这点小事都要跟我说,我不想和你做朋友了。”
面对薛韫山的反复无常,祝荷似乎终于忍无可忍生气了。
祝荷冷淡地“哦”了一声,变相告诉薛韫山不做朋友就不做朋友了。
说完,祝荷再放下一句毫无波澜的“那我走了”,遂转身离去。
薛韫山听言,更恼了,直接道:“你走,你走,走了就不要回来了。”
两人莫名其妙吵了,气氛冷僵,祝荷没停留,只说:“薛公子的恩情我会偿还的。”
“你快滚,不想再看到你。”
“再见。”
一直到祝荷身影消失,薛韫山都杵在原地,头也没回一个。
良久,薛韫山动身,找个小巷子躲进去,阴影处,薛韫山咬唇,恨恨跺脚,又生气又难过。
叫你走,你就真走了,也不回来找我,亏我等了你那么久。
我又不是真的不和你做朋友了,我就......就只是嘴快了点,那并非我的本意。
可是祝荷不会知晓。
薛韫山眼睛酸胀,剔透的宝石瞳好似眨眼后便要掉下晶莹的泪珠来,好不可怜。
是他说得太过分了,思及此,薛韫山难受死了。
眼下局面并不是薛韫山想要看到的结果,他试图补救,然而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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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荷与薛韫山就这样冷战了,或者说闹掰了。
两人有在宴会上撞见,祝荷与明广白坐在一块,薛韫山试图找祝荷说话,可在看到祝荷客客气气的样子后,顿时退缩了。
明广白以为薛韫山气没消,还欲意找祝荷麻烦,所以他再度询问薛韫山是否可与祝荷化干戈为玉帛,薛韫山点头的同时偷看祝荷,她面色淡然,不见任何欣喜。
薛韫山心口发堵,像是有一座巍峨沉重的大山压下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而明广白在得到薛韫山的回答后,牵住祝荷的手,说:“莺莺,你以后无须再避着韫山了,他虽然气性大,但不是不通道理的坏人。”
祝荷礼貌行礼:“多谢薛公子宽容。”
薛韫山气不顺,呼吸急促间猛灌自己一杯酒,结果被呛到,疯狂咳嗽。
明广白:“韫山,小心些,不要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