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祝姑娘说过了,她不愿跟您走,请您放开。”相无雪面色冷峻,用力握紧了祝荷的另一只胳膊。
两个男人四目相对,一场无声的较量开始了。
无论付出任何代价,这一次相无雪也不会让周玠带祝荷离开,他没必要再恪守臣子本分。
祝荷出现在边境,说明她内心并不想和周玠在一起,又或者周玠对她不好......也许当初她之所以说那些话也只是迫不得已。
“殿下,请你放手。”相无雪再一次强调。
周玠好笑:“该放手的是你。”
气氛骤然紧张,二人争锋相对,矛盾一触即发。
三人纠葛在一起,祝荷被堵在中间,相无雪与周玠谁也不愿意率先放手。
有村民经过,见此症状俱是好奇惊愕,窃窃私语议论发生了什么,有的胆子大的企图进一步靠近窃听,却被跟随周玠而来的侍卫吓退。
不远处的连珠静静看着眼前的情景,唇边衔淡淡的笑,洁白的手指停驻一只幽蓝蝴蝶,片刻后,蝴蝶飞走,连珠悄悄对相无雪身边的麦穗招手。
麦穗立刻踮着脚过去,迷惑道:“连大夫,这是怎么了?”
连珠摸摸麦穗的头:“这是大人的事。”
“祝姐姐和大人不会有事吧?”
“安心。”连珠道。
麦穗咬咬唇。
作为风暴的中心,祝荷感觉两只手臂传递过来的力道,似是被锁链拴住,无法挣脱。
她蹙了蹙眉:“好了,松手,你们再抓下去,我的手得废了。”
听言,相无雪立刻松开手:“对不住,祝姑娘,弄疼你了。”
周玠也松开了手,反正祝荷逃不掉,他要把祝荷全须全尾地带回去。
相无雪道:“殿下,请您不要为难祝姑娘,祝姑娘并不想和您走,她有要去的地方。”
“相无雪,你算什么东西?”周玠嘲讽道,“这是我和祝荷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掺和。”
祝荷冷静怼道:“你算什么东西?周玠,在这里你才是外人。”
此言一出,周玠眼神一下子凌厉极了,恶狠狠瞪过相无雪,继而恼火道:“祝荷,我是外人?”
“我实话实说罢了,周玠,我知道你的目的,但我告诉你,我不会跟你走,你死心吧。”
周玠:“呵,你别想跑。”
“跑?我从来没想跑,我只是不想和你再有牵扯。”
周玠慢声咬字:“痴人说梦。”
说罢,周玠企图再次拽住祝荷的手,相无雪眼疾手快将祝荷护在身后。
相无雪:“殿下,望你自重。”
祝荷附和道:“对,请你自重,周玠,我不喜欢你,我,讨厌你。”
“周玠,你知道吗?全是因为你,若不是你,我不会被晋王抓到,若不是你,我不会遇到连串的危险,次次从鬼门关走过。”说着,祝荷撩开额头碎发,露出额头上的伤疤,又上推袖子,展露小臂上的几道伤痕,她冷冷道,“还有呢,你还想看吗?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干系了,你到底还要纠缠到我什么时候?”
听到祝荷的话,相无雪心揪成一团,原来她吃了那么多苦头。
睫毛下垂,遮住眼底的心疼与愧疚,他忍不住探手,试着握住祝荷的手,然而祝荷却避开了。
相无雪五指张合,慢慢缩回掌心。
祝荷面色古井无波,短促一笑,声线轻如云烟:“你永远只会用强迫的手段,你知道为何我不愿意和你在一起吗?就是因为你的性格,你从来不考虑我的感受,偏执自私。”
“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会满意?”说着说着,祝荷忽然红了眼眶,“周玠,我不想看到你。”
祝荷的话语像一根根尖锐的冰锥直直刺进周玠的身体里,让周玠头脑发胀,浑身疼痛不止,他用目光扫过祝荷的伤口,神色暗沉。
一直以来,周玠都清楚祝荷是骗子,起初的他天真地想用真心待她,满足她的需求,这样祝荷一定会为他停留,然而事实是他过分单纯,血的教训让他明白骗子永远是骗子,本性难移。
他憎恶祝荷的欺骗,却又忍不住去想念她,想见她,是以哪怕她再次欺骗他,他也只想着不惜代价找回祝荷,再狠狠惩罚她。
最开始心怀愤怒憎恨的他是这样想的。
被皇帝下派赈灾后,周玠目睹灾后的场面,无数人流离失所,永失亲人,哀嚎哭喊,满目疮痍,大水泡发后的尸体无数。
有一次有人告诉他在死人里发现了祝荷,周玠两眼一黑,跌跌撞撞跑去确认,结果他大松一口气,只是像而已,不是她。
可这也对周玠造成了极大的影响,他开始担忧,开始恐惧,祝荷会不会......于是周玠开始一个个确定死人的面貌,每一次揭开面纱俱是心惊胆战,生怕坏事会发生。
好在没有。
后来周玠得到消息,祝荷出现在边境的凉城,听说那里才爆发过疫病,虽说疫病得到控制,但死掉的人不在少数。
周玠把所有事推给骆惊鹤处理,马不停蹄地赶往边境。
然后就意外碰到祝荷,完好无损的祝荷,不,不对,不是完好的祝荷。
她说因为他,她受了伤,那些伤疤便是证明。
无法想象她遭遇了什么。
晋王,果然是晋王抓走了祝荷,待他找到晋王,定要让他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前不久,京城有人告发晋王不是皇帝儿子,经过调查,证据确凿,帝王大怒,朝堂动荡,丽妃犯下欺君之罪,而晋王则是冒充皇帝儿子双双入狱,晋王党羽就此清算。
但周玠知道晋王早就暗中出京,牢里的“晋王”是假货。
京城出事后,晋王也失踪了。
周玠张了张口:“你跟我走。”
祝荷声音颤抖:“跟你走?莫不是又把我关起来?强迫我?伤害我?周玠,哪怕你再关我,我也会一次又一次地跑。”
相无雪脑海混乱,强行冷静后收拢五指。
周玠:“祝荷,我——”
半空掠过一截白影,一记坚硬有力的拳头狠狠砸中了周玠的脸颊。
火辣辣的痛感顿时从颊边蔓延,周玠微微瞪大眼睛,眸底倒映出相无雪漠然谴责的模样。
相无雪沉声道:“殿下,你实在太无礼了。”
话落,又是一拳抡过去,周玠反应迅速,一手劫住相无雪的拳头,另只手摸了把红肿的脸,面色阴沉,立刻反击回去。
一拳接一拳,二人就此打起来。
周玠讽刺道:“你没有资格说我。”
相无雪思及适才祝荷的疏远,眸色骤深,攥紧了拳头,无波无澜的心湖激起层层叠叠的涟漪,涟漪荡漾,汇聚成浪花拍打湖岸。
“我不会再让你伤害祝姑娘。”相无雪语气极为冷淡。
周玠冷笑。
二人打成一团,激起周围人的惊呼,祝荷诧异片刻,便默默后退,静静望着眼前的画面。
没想到相无雪会主动打周玠。
祝荷想,自己果然不适合当个好人,这个时候竟然在高兴。
这时萧雪葵从屋里出来,见此情形疑惑道:“这是怎么了?”
连珠回头,无奈道:“一言难尽。”
萧雪葵皱了皱眉,赶紧跑过去将祝荷护住,拉着她后退。
“阿荷,他们可有伤你?”萧雪葵满脸戒备。
祝荷:“我没事。”
萧雪葵:“他们惹你了?”
祝荷:“不是他们,是周玠,惹得我心烦,谁知道他找上门来了。”
“要我做什么?”萧雪葵说。
话音一落,有人从背后搂住祝荷的腰,将人从萧雪葵手里拉到自己怀中,“既然心烦的话,就不要看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连珠眉眼温柔,泪痣像红宝石一般,她用手捂住祝荷的眼睛,冰凉的发丝掠过她的脸颊,转而对萧雪葵道:“雪葵,能拜托你清理那些侍卫吗?我们要走了。”
萧雪葵:“好。”
连珠又对互殴的二人道:“还请两位停下来,莫要闹了笑话,至少不要在这里闹,挡路耽误我们启程的功夫。”
此话一落,相无雪顿时冷静,收了拳头,周玠趁机偷袭,还了一拳过去。
相无雪擦擦渗血的唇角,白衣落下血印,透出一种清冷的破碎感,打量伤痕累累的周玠,心情出奇的畅快了,武力不能解决一切,但有时候效果却是显著。
呼出一口气,相无雪的目光落在连珠怀里的祝荷。
两人脸上都有伤,但因着长相优越,不减气度。
周玠狠狠眈视相无雪一眼,啧了一声,整个人散发出戾气,像是带伤的野狼,顶着一张凶戾样子摩挲着尖锐的牙齿,复而视线直直定在祝荷身上,不经意间与连珠对视,心头骤然冒出一股违和感和排斥,这又是何方神圣?
周玠冷冷扫一眼,
“我要带走祝荷。”周玠道。
相无雪:“殿下,勿要强人所难。”
“阿珠。”祝荷扒拉连珠的手,说:“你放开我。”
连珠依言垂下手,祝荷重获光明,眨了眨眼,道:“周玠,我不会跟你走,你休想。”
言闭,祝荷走向相无雪,轻声道:“大人,你没事吧?多谢你为我出头,回去后记得抹药。”
相无雪微微动唇,欲言又止,末了轻轻“嗯”了一声。
见状,周玠皱眉,眼里淬出火来,正要开口,却见祝荷绕过相无雪朝他而来,周玠登时一喜。
然而欢悦的情绪尚未持续,他就听到祝荷懊恼扶额,说道:“让开。”
“我死也不会放你走。”
“周玠,你这个疯子,你不怕死,但是我怕,我怕又被你害死。”说着,祝荷眼中突然浮出一层水雾,肩膀微微颤抖。
周玠没料到祝荷会流泪,他猝不及防,当场大脑空白,无措地待在原地,然后下意识往旁边挪动,眼睁睁看着祝荷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