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
“等等。”薛韫山偷偷搓了把鼻子,叫住祝荷,小心翼翼挽住她的袖口,“今天一定要早点回来,好不好?姐姐。”
他故意压低了嗓音,声线透出撒娇的意味,再配上他乞求的样子,通红秀美的鼻梁,清亮亮圆睁睁的猫眼,灵动得像会说话,叫人心软得一塌糊涂。
祝荷:“知道了。”
薛韫山水汪汪的眼睛澄亮,不枉费他在镜子面前练了许久,才将这门生疏稚嫩的本领练出几分精髓来。
这本领还是随从教他的,随从的表演堪登峰造极,薛韫山诧异无比,问随从从哪学来的。
随从说从女人身上。
薛韫山:“......”走投无路,眼下不是计较的时候,于是薛韫山学了。
如今他不由感慨,女人着实伟大!!
“具体时辰。”
“至多一炷香。”
“你要信守承诺,届时我再学猫叫给你听。”
“回去吧,外面冷。”祝荷关切道。
“把暖炉子捎上暖手。”薛韫山把小手炉塞进祝荷手里。
.
“哥哥,我来送饭了,我叫韫山跟着师傅学了手艺,不知这回的斋菜合不合你口味。”
“进来。”渡慈温柔清越的声音响起。
祝荷正要推门,门已然打开。
“哥哥。”祝荷喊。
等祝荷进来,渡慈关好门,道:“天气冷,风又大,不用亲自过来。”
“可是我想啊,哥哥你别担心,我穿得厚实,一点都不冷,给,哥哥你试试。”
渡慈无奈:“有劳。”
祝荷摆手:“嗯,哥哥你记得吃,我走了。”
“先暖暖身子再走。”渡慈说。
祝荷立刻说:“好。”
“咦,哥哥,你在抄录佛经吗?”
“嗯。”
冷不丁间听渡慈道:“很高兴?”
祝荷笑道:“哥哥你发现了。”
“遇到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就是和韫山玩游戏赢了。”
“什么游戏?”
“这个嘛,怎么说呢,啊,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对不住哥哥。”
渡慈点头,忽而半垂眼睛,安安静静,表情意外的古怪,莫名透出微不可察的孤独。
祝荷关切道:“哥哥你怎么了?”
“无事。”渡慈缓缓仰首,露出美丽的眉心痣以及温柔的眼眸。
“哥哥,不说别的了,你快吃饭吧。”
旋即取出食盒里的斋菜吃,才夹菜吃了一口,祝荷就问:“哥哥,味道如何?”
渡慈细细咽下,口中弥漫淡淡的酸味,面不改色柔声道:“不错。”
“你喜欢就好,我明日再给你送,等我跟着韫山学了手艺,我就亲自做饭给哥哥尝。”
渡慈莞尔:“好,你有心了。”
说罢,渡慈给祝荷沏一杯热茶,祝荷捧着喝,身子暖了,面色红润起来。
过了一会儿,渡慈开门送祝荷出去,叮嘱道:“路上注意安全,当心脚下。”
“好,哥哥我走了。”
“嗯。”
祝荷走了一段路悄悄回头,渡慈静静站在台阶下,不知为何她觉得渡慈的身影透出几分孤独。
察觉祝荷回眸,渡慈朝她微笑,目光温柔。
有一段距离,祝荷瞧不起,只扩了扩嗓门:“哥哥,你快回去吧。”
渡慈颔首,却直到她身影消失才转身回塔。
后来几天,祝荷一直给渡慈送饭,每回渡慈都请祝荷坐了一会儿,然后就送人走。
祝荷意识到该下猛药了,于是在薛韫山说想与她同去的时候,她答应了。
即将步入一岁之末,天气寒冷,风厉害得紧。
薛韫山说冷,又说风大,恐娇小的祝荷被风刮走,遂硬是要挨着祝荷走,两全其美。
“这里就是小佛塔吗?”薛韫山打眼望去,庄严肃穆。
“嗯。”
步上台阶,薛韫山又凑近了:“姐姐,我冷。”
说着,手跟滑溜溜的泥鳅似的滚到祝荷手上。
祝荷捧着暖烘烘的小炉子,手非常暖和,相比之下,薛韫山的手凉得要命。
祝荷睨他一眼,从他手里取过食盒,把手炉塞给他,继而敲门:“哥哥,我过来了。”
吱呀一声,厚重的木门敞开,入目是祝荷与薛韫山紧紧相靠,宛如一对连理枝。
第95章 醉酒
渡慈神色略微一凝。
薛韫山:“见过渡慈法师。”说罢, 他忍不住在心里同渡慈比较。
这一比较,薛韫山就开始不平衡了。
实话实说,这渡慈穿着僧袍有股子特别的气质, 超凡脱俗, 淡然除尘, 像慈悲的菩萨, 而他宛若菩萨底下侍奉的小童, 黯然失色。
薛韫山锐气骤然减少, 感觉比眼前的渡慈矮了好几个头。
不对,他在想啥呢?不能再攀比下去了, 再比下去他会死的。
渡慈不知薛韫山心中所想,淡淡颔首,收回目光。
薛韫山道:“法师莫要误会, 是我硬要陪姐姐来的,今儿风大, 我做弟弟的担忧姐姐路上遇到差池, 就跟来了。”
这一段话出来,惹的祝荷白他一眼, 至于渡慈神色如常。
“哥哥,给你。”祝荷将食盒递过去,渡慈没伸手。
“哥哥?”
须臾,渡慈接下,旋即没了动作。
祝荷没等到他其余动作,只好从怀中取出两本捆好的纸册, 说:“哥哥,这是我抄写的佛经,不知对你有没有帮助。”
渡慈觑一眼。
将佛经放在食盒上后, 祝荷就说:“哥哥,我走了。”
“渡慈法师告辞。”薛韫山掩饰得意的好心情,装模作样行过礼,忙不迭跟上祝荷脚步。
“姐姐。”薛韫山故意用大嗓门喊,“你慢点,别摔着了,我扶你下去呗。”
渡慈关门。
室内安静,尤可听到外面响起的声音。
渡慈换了供台上的灯芯,翻看祝荷抄录的佛经,轻柔道:“又要下雪了。”
“......最后一个冬日了。”缓慢的声音在室内回荡,紧接着消失殆尽,又是一片安静。
“姐姐,那边有一处梅林,我肚子撑着呢,咱们去梅林散步消食吧。”
漫步在梅林中,旁边薛韫山兴致很高,看什么俱是美景,盖因得到了补偿——他也和祝荷同游梅林了。
这次和渡慈打成平手。
薛韫山沾沾自喜:“姐姐,你瞧,那一株梅花开得好有精神。”
心不在焉的祝荷没注意薛韫山的话,此时她正在思考不久前渡慈的反应。
像平常一样,根本没有露出其他表情。
渡慈到底在想什么?
感觉他整个人就像一团朦胧梦幻的雾,捉摸不清,她一抓就散去,她不抓的时候又慢慢聚拢,惹得她心乱如麻。
他拒绝了她,却又时刻关心她的点滴,他疏离她,可是没过多久又不排斥她的靠近,每回来送饭都邀请她进去坐。
迷雾重重,偏生任你再大能耐也抓不住。
祝荷有点气馁,但转念想说不定是渡慈情绪把控太好了,一时是露不出破绽的,需要时间。
祝荷坚定心思,以后多把薛韫山拉出来转,她就不信渡慈真的不在意。
等祝荷回过神,耳边响起薛韫山沉闷的叫喊:“姐姐。”
祝荷扭头:“怎么了?”
“没事。”话落,薛韫山就莫名其妙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