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么?”渡慈嗓音略带低沉,语调平静。
“我、我,哥哥......”祝荷语无伦次地解释,“方才有东西飞到哥哥嘴上,哥哥在睡觉,我想着、额嗯......帮哥哥弄掉。”
她艰难找到一个蹩脚借口,企图掩饰。
许久,渡慈立身,走向桌案:“嗯。”
祝荷僵硬在原地,像生了根长在土里,一动不动。
“过来吃饭。”
祝荷心乱如麻,垂眼低头,迟钝过去。
谁也没察觉,静室门后有一道身影远去,没有人知道他看了多久。
这一顿饭下来,格外安静,祝荷老老实实,始终低头不语。
用过膳,渡慈抬头对祝荷道:“祝施主。”
“嗯......”祝荷心虚地应。
渡慈:“听我说。”
祝荷小声:“哥哥,你说。”
渡慈委婉道:“你当知晓你我身份有别,你还是我从前俗世的阿妹,我希望你注意分寸,莫要被表面欲望控制,一切皆为虚幻。”
祝荷红了眼,紧张不已,哥哥这是察觉她的感情,所以变着法儿提醒她拒绝她吗?
又或者不是那个意思?
祝荷脑子很乱,下意识靠近渡慈,呢喃:“哥哥,我......”
渡慈后撤,声线一如既往的温煦:“不要依赖我,不要养成习惯,祝施主,你并非小孩,自当独立,以后无须再来我这。”
“我不要!”祝荷立马回答,尝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难受滋味。
“你可记着先前与我说的话?你欲找一门活计,如今是时候了。”
“以后再去不迟。”祝荷说。
“祝施主。”渡慈看着她,“我是遵循你的意思。”
听言,祝荷心口蓦地窜出一股毒火,做了就做了,那就承担后果吧,只是她没想到渡慈这么着急赶她走。
而且她又没把他怎么着,就是碰了下嘴唇而已,先前她还被他背过,挽过他的手臂,给他揉过肩呢。
这些事哪个不比碰嘴唇更严重?
一点小事就赶她走?他还是对她照顾有加的哥哥吗?
更叫祝荷介怀的是渡慈的态度,他若是冲她发火,她更乐意接受,可他这幅温温柔柔又不容置疑的样子,祝荷忒不喜欢了。
祝荷话里有不服和火气:“哥哥,你就这么想赶我走?”
“不是赶你走。”
渡慈带着无奈幽幽道:“你便去藏经阁吧。”
一锤定音。
祝荷咬了咬唇,心里又委屈又伤心又愤怒。
最后目及渡慈温柔艳丽的眉眼,这些情绪化作一句:“我知道了哥哥。”
心里则恨恨道,去就去!
“我的话可记住了?”
祝荷闷闷道:“记住了。”
渡慈忖度半晌,忍不住开口:“遇到难事便告诉我,佛经上的问题亦可继续请教我,当然不要过于沉溺,要适度。”
.
祝荷就这样被打发去了藏经阁整理古籍经书。
但她去了两天后,觉得实在太枯燥无味了,遂不去了。
以往能忍受是因为身边有渡慈,如今渡慈不在,还她把弄进这藏经阁,她受不了了。
她虽然知道是自己犯错,一时没忍住诱惑冒犯了渡慈......不对,她没错,她只是在喜欢的人面前情不自禁而已。
换做任何人都会如此。
祝荷顺理成章认为自己没错,也就导致心里愈发憋屈不得劲。
起初祝荷也觉着自己是个温顺乖巧的,而今她才知道自个是个有脾气的主儿。
祝荷不去藏经阁的事很快传到渡慈耳中,他也不过来,就派僧人来传话,问祝荷为何不去,可是受委屈了。
祝荷直接了当说自己不想去。
渡慈没有生气,只是用话劝祝荷。
祝荷依旧没改变想法,似乎是要和他对着干。
渡慈没有再劝第二次,只是让祝荷多穿衣裳,可以下山再添几件冬装,十一月将至,天气瞬息万变,切莫着凉。
祝荷不早起了,日日睡到午时才行,起来就吃午膳,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如脱离樊笼的鸟儿,在广阔天际自由翱翔,逍遥得很。
知道祝荷不按时吃饭后,渡慈派人传话,希望祝荷好生吃饭,照顾好自己,听他的话。
字里行间没有责怪之意,全然是担忧。
祝荷晓得渡慈依然关心他,心里那点火早在他一次次的关切中熄灭。
临近傍晚的时候,祝荷算准时间,偷偷跑去小佛塔,谁知到了那发现塔门紧闭,里面也没任何灯火影子。
人不在。
祝荷正欲去后山找渡慈时,被人叫住。
是许久不见的渡厄。
十一月的风是干燥的,冰冷的,吹的人脸发疼。
“师弟不在此处。”渡厄道。
“那渡慈法师去哪了?”
渡厄:“师弟没告诉你十一月他要去无相塔吗?”
祝荷掩住情绪,温声道:“多谢法师告知。”
说罢,祝荷转身走,渡厄素来不喜她,他如今来找她,准没好事。
“女施主要去找师弟?”
祝荷:“是。”
渡厄冷声:“你找不成的,一旦师弟入无相塔,没有十天不会出来,在此期间任何人不得叨扰,哪怕是你。”
祝荷眼睫颤动,心里酸楚不适,消失的火一下子燎原。
她握紧手,咬牙想,渡慈竟然不告诉她。
“渡厄法师,你到底要与我说什么?”
渡厄凝视祝荷:“那天的事贫僧看到了。”
第88章 下山
祝荷背上包裹下山。
与其说是下山, 不如说是被渡厄强行赶下山,他时机找的好,特意选在渡慈闭关时撵人。
慈云寺渡厄说了算, 无人帮祝荷。
下了山, 祝荷去找连珠, 毕竟她只认识她。孰料连珠不在, 祝荷只好去找其他落脚地。
最后暂住一户村民家中。
下山的时候, 渡厄竟有些人情味, 给她一贯钱串子傍身。
夜里祝荷躺在木床上,心中焦灼, 思及与渡厄的对峙。
听到渡厄的话,祝荷心提到嗓子眼上,半晌装糊涂道:“渡厄法师, 你看到了什么?”
渡厄面色冷沉:“女施主,何须贫僧多说?”
祝荷:“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渡厄:“女施主, 纵你不记前尘, 但你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该明白人伦两个字如何写。”
“你与师弟乃是兄妹, 可你竟对师弟存了那等龌龊心思,罔顾伦理,其心,可诛!”渡厄掷地有声,每个字震得祝荷背脊发凉。
一瞬间,祝荷惊慌失措, 试图张了张口,一个字没摇出来。
突如其来的冷风刮得她后颈生疼。
渡厄继续道:“若再留你,恐会引发诸多祸端, 坏师弟数年修行,慈云寺容不下你,请你离开。”
祝荷深吸一口气,努力镇定下来:“我凭什么离开?”
“女施主,勿要贫僧动粗,念你是师弟亲人,贫僧已多有宽容。”
渡厄按兵不动数日,一朝出手,必将敌人驱逐。
“我不,渡厄法师,你说得没错,我是对渡慈法师有心思,但不是龌龊,而是堂堂正正的喜欢,七情六欲,人人有之,我为何不能喜欢渡慈法师?我就是喜欢他怎么了?”祝荷一改慌乱,言之凿凿辩解。
“你们佛家难道不准人动情吗?渡厄法师你在出家前难道没有喜欢过人?”
听言,渡厄面色冷得掉冰渣子,目中有火,俨然被祝荷邪道歪理气怒。
“你可还有羞耻心?”渡厄无法想象世间竟有如此人,竟把那肮脏的感情说得那般理直气壮,甚至反过来诘问。
小看了她的嘴上功夫。
祝荷回:“法师,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我要告诉法师,我与渡慈法师并非亲兄妹,我与他之间毫无血缘干系,关于这点,法师你不是早知道了吗?”
“你忘了,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您就怀疑我与渡慈法师并非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