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荷弯腰拧干衣摆的水,随后扎起衣摆,攀上渡慈的后背。
这时她才发觉渡慈看着清瘦,实则精壮,背脊宽阔结实,有些硬,像一座屹立不倒的山峰,给人一种力量感和安全感。
而且她还细心发现渡慈一边的肩膀湿透了。
祝荷情不自禁抬眸看眼伞,原来方才哥哥打伞的时候一直把伞倾向她。
哥哥其实很关心她。
那种被呵护的感觉漫入心头,一瞬间,祝荷内心深处的担忧恐惧轰然消弭。
她似乎不必再忧心自己会不会被抛弃,虽然渡慈是和尚,但谁也无法改变他们之间的关系。
有哥哥真好。
祝荷心中温暖,悄悄吐出一口呼吸,正好吹在渡慈湿透的肩膀上,还有一点点余风擦过渡慈耳垂。
渡慈静静背着祝荷走,神志专注,步履沉稳。
“哥哥,你看得清前面的路吗?”祝荷双手穿过渡慈的脖颈,一手撑伞,一手提灯。
“看得清。”
渡慈手臂如钳,牢牢护住祝荷,慢慢下台阶。
“哥哥,慢点。”祝荷仰头,下巴戳着渡慈的后颈,脸上水珠下坠,没入渡慈颈侧。
水滴冰凉。
渡慈“嗯”了声。
雨声淅淅,时不时有雨水飞来,混淆了二人的体温呼吸。
渡慈背着祝荷下了台阶,离厢房不远了。
祝荷方才还嫌雨,眼下却觉着时间过得好快,想老天来一阵大雨,好让这时间漫长再漫长些。
不久,厢房到了。
渡慈将祝荷背进屋,给她找来一双鞋以及一张干净长巾,叮嘱她换衣,便要离去。
祝荷想他多留一会儿,又怕外面雨变大,所以只好忍住不舍:“哥哥,回去路上小心。”
渡慈点了点头。
谁知祝荷准备睡觉的时候,门被敲响,敲了三下。
“谁?”
“祝施主,是我。”
祝荷忙不迭去开门:“哥哥,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出事了?”
渡慈两只手都没闲着,各拿着伞灯以及食盒,“给你熬了姜汤。”
祝荷受宠若惊:“哥哥,你是特意给我熬的姜汤?”
渡慈只说:“在外吹了许久的冷风,恐风邪入体,趁热喝。”
“好好,外面冷,哥哥你先进来坐会儿。”
“不必,我得回去了。”渡慈婉拒。
祝荷:“别,你看这雨好像大了,哥哥还是再留下吧。”
渡慈犹豫半晌:“好。”
祝荷笑着接下食盒,请渡慈进来,这会儿才猛然发现渡慈衣裳湿了不少,与之前纤尘不染的样子大相庭径,瞧着有几分狼狈。
渡慈收伞放灯。
祝荷一边端姜汤,一边说:“哥哥,你去哪熬的?”
“斋堂。”
“怎么只有一碗,哥哥喝过了?”
渡慈温声道:“我不用。”
祝荷自顾自拿出一个茶碗,把姜汤一分而二,将第二份端给渡慈:“哥哥,风邪入体,你也吹了风淋了雨,自己也要喝一碗。”
渡慈轻声道:“我不会病,这是煮给你喝的。”
“既然你说是给我的,那我就有分配权,我想我们一起喝才好。”祝荷笑了笑。
渡慈无奈接下,慢慢喝光碗里的姜汤,在他放下碗时,祝荷不经意间瞟到其腕骨处缠绕一层白纱布。
“哥哥,你的手腕受伤了?”
渡慈浑不在意:“无妨,只是小伤。”
祝荷一脸担忧:“我看那纱布都湿了,说明伤口浸了水,恐有恶化可能,哥哥,我这屋里没药,我先给你找个布条,你重新包扎一下。”
说罢,祝荷就去小衣柜那里翻找,寻找柔软的衣裳后,立马撕下一条布给渡慈。
“哥哥,你换一下。”
渡慈只好解了手腕上的湿布,举起手以手背对着祝荷,然后用绸缎包扎。
“你让我看一看。”祝荷揪着眉,半信半疑,“真的是小伤吗?”
渡慈慢条斯理包扎好,垂手:“嗯,没什么好看的。”
“姜汤送到了,我该回去了。”
“好。”鼻尖好像嗅到很淡很大的香气,诱人得很,加之祝荷无意间捕捉到渡慈脸上有一滴水珠只眉心痣滚过,顺着他的鼻梁滴落。祝荷鬼使神差舔了下唇,喉咙微微干涸。
“夜深了,早些睡。”渡慈神情温柔自若,虽说今夜遇到不少麻烦,还淋了雨,可这点事完全没有影响他平和的心境。
祝荷递张巾帕给渡慈,随后送他出门。
渡慈在撑伞前用巾帕抹了下修长湿润的脖颈。
祝荷缓慢地眨眼,目送他,拔高嗓门:
“哥哥,回去记得抹药,一定要记得。”
渡慈身影顿了下,算是回应。
雨水唰唰,模糊视线。
待渡慈声影彻底被雨夜吞没,祝荷方进屋,望见桌上两个空碗,心情说不出的奇怪。
她好像不对劲,不对劲有一阵子了。
冷不丁间,没合拢的衣柜掉下一件小衣,祝荷过去拾起,是自己的抹胸,抹胸边的丝线参差不齐,少了一块。
祝荷想起来她给渡慈的布条是她从抹胸上撕下来的。
脑海中浮现渡慈缠绕布条的手腕。
刹那间,祝荷的脸红了,宛如突然爆发的火山。
祝荷捂了捂乱跳的心脏,吹灭火上榻,过了许久毫无睡意。
因为脑子里的思绪活跃到乱成一串麻绳。
不知过去多久,祝荷终于睡了,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渡慈,有个模糊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你喜欢上他了。
祝荷迷迷瞪瞪地思考:他是谁?
第85章 作孽
雨后清晨格外清新, 祝荷早早起来,飞快洗漱,发觉脸上红疹全没了, 心情愈美, 迫不及待去找渡慈。
飞奔至小佛塔, 祝荷骤然停下脚步, 低头打量自己穿着, 素淡的僧袍。
她发愁蹙眉, 念及自己最丑的样子被渡慈看过,心中一阵羞窘在意。
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再计较也无济于事。
祝荷索性摇头,将那些烦人思绪抛弃,瞥见鞋底沾了湿泥巴, 连忙在草地里踩了踩,揩掉泥巴, 深吸一口气, 雀跃而紧张地进塔。
渡慈正在打坐,闭目诵经, 姿态端端正正。祝荷没有打扰,靠在红柱边静静凝视他的背影。
脑中浮现昨夜眼中情景,优越的下巴,饱满自然的嘴唇......
意识到自己在对渡慈浮想联翩,祝荷身子一震,紧随而来一股股羞愧感和罪恶感。
耳边回荡悲悯的经文, 眼中是渡慈不可冒犯的背影。
祝荷捂住耳朵,头一回觉着这经文听得烦。
终于等到声音止,祝荷开口:“哥哥。”
“你的伤好些了吗?”
渡慈:“好多了。”
“你给我看看。”
“伤有何好看的?”
“不看我不放心。”祝荷固执道。
渡慈抬起手, 折起袖子,让祝荷看清腕骨处的白缎条,雪白一片,没有渗血。
祝荷认真打量,心里无端生起道不清的可惜。
渡慈已然换了新的缎布。
“疼不疼?”
渡慈摇首:“好了?”
“嗯。”祝荷屏住呼吸,“哥哥,我还没吃早饭。”
渡慈:“那便与我一道用膳。”
祝荷道:“那个早饭送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