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荷抿唇。
“本王今日只是来看看你,顺道与你谈谈心。”
“王爷想问什么便问吧。”祝荷直接道。
晋王端详祝荷容貌,喃喃道:“钱仙子,原来这才是你的真容,你瞒得本王好苦啊。”
“你想怎样?”祝荷有气无力道。
晋王摇头:“本王不想怎样,只是请你来做一阵子客罢了,等到了时机自会送你离开。”
祝荷可不信晋王的鬼话,她偷听到晋王秘密,加之晋王猜出她钱仙子的身份,肯定也明白自己受她所骗,有损颜面。
以晋王性子,杀她是必然。
如今他暂时留她性命,定是另有心思。
晋王审视祝荷,感慨道:“这张脸瞧着不顺眼,还是钱仙子的脸好看,仙子,仙子,以为降临人间了,谁知道是一场骗局。”
“你胆子不小,连本王也敢骗。”
祝荷淡淡说:“富贵险中求,谋生罢了。”
晋王眉眼透出阴郁,转瞬即逝后他开怀大笑:
“说得好,本王第一次见识到你这般胆色过人、又有意思的女人,难怪周玠和相无雪会因为你分道扬镳。”
相无雪被贬谪,又不见周玠动作,起初晋王怀疑他们俩产生矛盾,但也有可能是障眼法,用来迷惑他。
后来晋王串联事情前后因果,猜测周玠与相无雪之间是真闹掰了,而不合的因素正是那死去的钱仙子。
钱仙子死了,相无雪大病一场,而周玠身边多出一个神秘女人,晋王起初没有怀疑,后来才大胆推测钱仙子与那女人有所关联。
昨儿目及祝荷眼神,晋王确定祝荷便是钱仙子。
晋王好奇道:“你和周玠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为何会为了你不惜与相无雪闹僵?”
祝荷知道,这是她说明自己重要性的时候。
她认为晋王留她,是欲意用她来牵制威胁周玠,但因不确定她与周玠之间具体关系,故此询问,以此估量她存在的价值。
想活命就必须突出自己对周玠的分量,但若说出,难保晋王会迁怒于她。
只是眼下情势不妙,她无法再顾虑这些。
“王爷不是猜到了吗?何必还要我直言?”
晋王道:“你与他过去分明没有交集,他对你一见钟情?”
“是,说个笑话,三殿下过去一直在做梦,他常常会梦到我,苦苦寻觅,后见我,欣喜若狂,以为美梦成真,遂将我强抢过去。”
“你非自愿?”
祝荷:“我一平民百姓,如何与皇权抗争?”
“你胆子不会很大吗?会畏惧皇权?我现在在你脸上可没看到一丝一毫的畏怯。”
祝荷道:“只是掩饰得好罢了。”
晋王眯了眯眼,回忆往昔。救溺水之人的特殊法子,没有内力,却练就一身不弱的外家功法,怎么看,都不似平常人。
他欲查祝荷底线,有人暗中阻扰,使得一无所获。
在晋王眼中,祝荷很是神秘,勾出人内心隐秘的探知欲。
“你到底是谁,从哪来的?”
祝荷弱声道:“这世上没什么能难倒王爷,王爷想知道便去查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
晋王晓得祝荷不愿,也没勉强,他有的是时间和祝荷耗,于是他不紧不慢笑道:“你的名字叫什么?”
祝荷顿了顿:“祝荷。”
“具体。”
“祝福的祝,荷花的荷。”
晋王默念:“祝荷。”
闲聊完,晋王很快离开。
关门前,晋王回睨祝荷一眼。
留她,是因为她是周玠的软肋,她在相无雪心中亦有重要地位,不过现在相无雪对他的威胁不大。
概因相无雪已非刑部侍郎,贬官之后相无雪又写下亲笔奏疏,陈列罪责,弹劾自己,自请严惩,不日将外放,远赴边地。
后面晋王又来过几次,毫不掩饰自己对祝荷的兴趣。
祝荷表现冷淡,暗暗勾起晋王更多兴趣,与之周旋,保证他近期内不动杀心。
但这并非长久之计,祝荷必须尽快脱身。
.
近日晋王没再出现,约莫是被要事缠住了身。
祝荷觉得该逃了。
先前她发觉每当自己吃饭后身子软得更厉害,便通晓了饭菜里有药,遂暗中减少饭菜摄入量。
其实祝荷很想把饭菜吃完,她不喜欢浪费食物,可由于自身处境,她只能如此。
在守卫送来晚膳的时候,祝荷说:“我想沐浴,你可否帮我弄个浴桶过来,我太难受了,实在受不了自己了。”
说着,祝荷面露嫌弃和窘迫。
前几次,祝荷身体虚,只能勉强使些气力用打湿的布清洗身体。
守卫思及王爷嘱托,不得让祝荷有闪失,尽量满足她的要求。于是守卫转身去烧水,许久之后,守卫将一个长形浴桶提进来,接着提热水倒进桶中。
水桶满上,守卫正要离开,祝荷挽留:“等等,我身子没力气,你过来让我扶一下。”
守卫扫眼桌上动过的饭菜,依言靠近毫无反抗之力的祝荷。
祝荷扶着他的胳膊下床,走两步后到了浴桶前,祝荷松开守卫胳膊,手垂落时不经意间擦过守卫的手背。
一瞬间,守卫心神立刻被那无法言语的细腻触感攫住。
祝荷看准机会,咬牙用力把守卫推进盛满汤水的浴桶中,然后她飞快跑出来,再重重合上门,抖着手上锁。
这一切发生不过瞬息,却用尽祝荷全部力气。
祝荷身体无力下滑,最终她靠坐在地上,呼吸急促。
还没有结束,外面说不定还有旁的守卫,危机未曾解除,她亦未逃出魔窟。
打起精神来,祝荷。
思及此,祝荷逃出暗藏的瓷片——这是她有一回故意打翻瓷碗,偷偷顺走的碎片。
想逃命就要对自己狠。
没力气就用疼痛唤醒神志,催生出力气。
想罢,祝荷咬咬牙,卷起袖子,用力将瓷片划过自己的左臂。
瓷片破开表皮,嵌入血肉中,鲜血淌出,带来阵阵疼痛。
祝荷划了三刀,才利用痛感艰难起身,往外逃去。
手臂上流出血滴在地板上,发出幽微声响,衬得四周格外诡异寂静。
出乎意料的时,祝荷没见到一个人,且没走几步便彻底出了这所牢笼。
然而不等祝荷欣喜,眼前漆黑宽阔的天地叫她止住脚步,瞳孔缩起,愣在原地,恍若一具没有生气的木偶。
祝荷懂了。
难怪晋王只派一个人来守着她,难怪,难怪啊。
该死的晋王竟然把她关在绝壁上建造的房屋。
以她的能力,哪怕逃出来,也绝对不可能爬上去。
晋王,晋王,去你大爷的。
祝荷心里头斥骂,与此同时,一股绝望和无力感漫上来,意欲吞没祝荷。
祝荷膝盖一软,气力被抽干殆尽,瘫坐在地上。
黑夜笼罩,深沉可怖,唯有几点繁星照耀天地,夜风呼啸,悬崖之下发出诡谲呼声,像是在昭示夜晚与悬崖中未知的危险与可怖。
祝荷离栈道两步之遥,方才她若是没收住脚步,恐会被栅栏绊住,从而翻倒下去,掉落悬崖。
祝荷打了个冷战。
吹了一会儿冷风,祝荷回望,借着固定在石壁上的火把的光,她得以看清她所在房屋是嵌入石壁中,栈道连接左右两侧的房子。
去了也没用,她要上去,她如何上去?
祝荷不死心,咬牙爬行至栈道,仰身探头端量上方,然后祝荷收回脑袋,彻底绝望了。
这里离山顶起码有二十米的距离,她一个普通人怎么上去?
她又没练过内力,不能飞檐走壁。
祝荷气愤地扔了手里的瓷片,恼火一阵,她撕下袖子,用撕下来的条子包扎左臂上三个血淋淋的伤口。
空气中弥漫浓郁的血腥味。
五味杂陈的祝荷没发现,黑暗中有滑腻腻的爬行动物正向她而来。
等她反应过来时,白蛇已经缠住她的小腿,摇着漂亮细长的尾巴,冲她吐蛇信子。
祝荷对上白蛇的红色竖瞳,哪怕心理素质再强,也不免吓了一跳,浑身僵硬,尖叫出声。
“啊——”
声音被猎风吞灭。
一人一蛇对视半晌。
祝荷惊魂不定,又身体无力,好不容易冷静些许,也不敢轻举妄动,就靠着一根柱子。
她若甩开白蛇,难保不会惹怒它,加之她眼下没有自保能力,万一这条蛇咬了她,又有毒,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