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元夕抵达了讲堂后,就感觉有一道目光不断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晋升到了甲四级以后,和这边的学子几乎没有什么来往。
魏太后刚吩咐了她做事,便有人时时刻刻盯着她了。
施元夕微不可觉地勾了勾唇,什么都没表现出来,照旧看自己的书。
一直等到了上午授课结束,李谓照常叫她去饭堂吃饭,她却道:“你们先去吧。”
旁边的人来来往往,有一道目光却始终落到了她的身上。
魏家不仅逼迫她行事,还毫不掩饰监视她的事情。
目的就是为了让她尽快办成这件事。
所以施元夕毫不犹豫地道:“我正好有些个问题,想要去请教一下徐司业。”
果然,徐司业三个字一说出了口,对方就收回了目光。
施元夕起身,但却什么东西都没拿,直接出了甲四级讲堂,去了甲等院后边的官员议事处。
这个时间点,徐京何并不在这边。
管理议事处的官员见状,就让她先在这边等候片刻。
施元夕应了,此后那个官员也被人给叫走了。
整个办事处安静了下来,只留下了施元夕一个人。
她推开门,进了徐京何的房间内。
只是时间不凑巧,施元夕刚一入内,徐京何就从另外一条小径上,直接绕到了议事处。
他手上沾了些墨汁,是以没有任何停留,径直进了房间中。
刚推开了房间的大门,就看见施元夕坐在了不远处的椅子上,回身看他。
“见过徐司业。”施元夕起身,不疾不徐地道:“学生有一份大礼,想要送给司业。”
第40章 还天下读书人一个公平
徐京何抬眸,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他走到了铜盆前站定,清洗着手上的墨汁,淡声道:“你有何事,说罢。”
春闱特殊时期,未经通传进入议事处的,一律视作别有用心。
这等规矩她不是不懂,却还是候在了这边,必然就是有话要说了。
徐京何擦干了手上的水渍,抬眸与她对视。
“今日来得匆忙,连午饭都未曾用过。”施元夕却是笑道:“学生想先向司业讨盏茶喝。”
徐京何微顿,轻声吩咐外边的小厮:“沏一壶金陵刚送来的新茶。”
他视线落在了她清瘦的面庞上,随后又补上了一句:“再送两碟茶点过来。”
“是。”小厮领命退了下去,很快送了一壶热茶和两碟精致的点心进来。
那茶点一碟不过五个,每个都只有婴孩的拳头大,造型清雅。
甜而不腻,入口后满口留香。
施元夕轻挑眉,不愧是财大气粗的江南徐氏,连一道点心都做得如此考究。
她上来就故弄玄虚,然后又吊着人的胃口不说话,反而慢悠悠地吃起了点心。
换了个急性情的人,比如何昱华那样的性子,只怕当场就要和她发作。
可徐京何却稳坐如山,甚至当她不存在一般,自顾自地看起了手里的卷宗来了。
临近春闱,他这个主考官正是在忙碌的时候,也顾不得面前的人。
而施元夕这番做派,倒也不是为了别的什么,而是在拖延时间。
今日她难得带上了乐书和阿拓两个人,乐书随同她进了国子监,阿拓则是留在了外边。
入国子监以前,她就交代过他们两个人,只要她进了国子监的议事处,就让乐书去通知阿拓。
打着替她拿东西的名义,实际上是在给暗处的影三传递信号,影三看到了乐书出现后,自然就知道可以行动了,不需要再另行吩咐。
影三的脚程再快,这来回一趟也需要不少的时间。
所以她才会要吃要喝,以此来拖延时间。
可就算是再怎么磨蹭,手边的两碟点心总会有吃完的时候。
施元夕再次拿起点心时,前边端坐着的人已经开了口:“你所准备的大礼,是需要进了这个门才能拿到吗?”
施元夕抬头,看见那人仍旧是刚才那副模样,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起来。
像是徐京何这样的人,是最为不好糊弄的,手边还不知道有多少眼线,掌控着她的一举一动,既是这样,施元夕索性放下了手中的点心,开口就道:
“徐司业对京中的事情了如指掌,既是如此,昨日太后宣召学生入宫的事,司业应当也是清楚的吧?”
这番话一出,徐京何终于是放下了手中的东西,隔着一张宽大的桌案,与施元夕遥遥对视。
他没有发问,施元夕却直接道:“太后想让我将春闱试题藏在徐司业的房间内,或是想方设法,将东西留在了司业身上。”
议事处骤然安静了下来。
自施元夕出现以后,便迅速隐匿到了附近的徐家暗卫一时都懵了。
这么大的事情,是可以这么随随便便就说出口的吗?
她就不怕魏太后知道了以后,直接降罪于她!?
徐京何眼眸发沉,问她:“你的选择呢?”
在担任上了主考官以后,徐京何身边的检查是尤其严苛的,今日施元夕哪怕是未经通传留在了这边,一旦她离开了以后,一直在附近监视着的暗卫,都会亲自将整个房间,还有她停留过的所有地方探查一遍。
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说,其实她都没有下手的可能性。
这事施元夕心里也是清楚的。
魏家也清楚,连带着今日监视她的那个人,都不认为她能一次得手。
施元夕平静地道:“这不是显而易见吗?如若我真的想依照太后的吩咐行事,就不该在徐司业的面前说这样的话才是。”
徐京何只看着她:“既是如此,试题呢?”
施元夕:“今日并未带在身上。”
事实上他们都清楚,她手里的这一份试题,是万不可泄露出来的。
目前魏太后只见过了施元夕,一旦试题外泄,那魏家势必是不会放过她的。
“没有试题,如何还能称得上大礼?”徐京何亦是情绪平和地与她对视。
是这样没错。
施元夕如今得要在徐京何与太后中做出一个选择,选择徐京何的话,仅是告知这件事情是没有作用的,她需要将确切的证据,也就是那份牵涉重大的试题,直接交到了徐京何的手里。
有了那个东西在手中,徐京何行事就会便利许多。
而且以徐京何的能耐,想要在魏太后的面前保住她,亦或者是用些什么别的办法来给她遮掩,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了她要与徐京何合作的前提下,才能去做的事。
只可惜,施元夕压根就没有想过与之合作。
魏昌宏是财狼虎豹,徐京何这边,就不会是龙潭虎穴了?
可不见得。
施元夕也不喜欢这种被动挨打的感觉,她更想要将主动权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不过,虽不能合作,徐京何这个人却是格外好用的。
今日施元夕但凡换一个人,在她提出了这等事,却没有掏出真切的证据来,对方还清楚地知道她射杀了魏青行的事,只怕早已经拿此事来威胁她了。
徐京何却对那日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
“如何算不上?”施元夕勾了勾唇,起身道:“这个时间点,大礼也该到了才是。”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一批人疾步匆匆,面带惊慌之色,仓皇失措地进了这议事处中。
同一时间的慈宁宫中。
魏太后正漫不经心地给新发出来的花儿修剪着枝丫,她手里握有一把纯金打造的剪子。
那价值连城的兰草,被随意摆放在了一边,倒是那盆刚刚才从花房里摆出来的山茶花,被摆到了最为向阳的位置上。
这山茶花开放得极好,顶上的花朵红艳艳的,远远一看,像是火一般绚烂。
魏太后漫不经心地看着,抬手却将那朵开放得最好,也是所有花里最大的一朵花直接剪掉。
咔、嚓。
剪子发出了轻脆的声响后,花儿应声落下。
旁边伺候的宫人心头一紧,慌忙将头垂了下去。
魏太后将那朵剪下来的山茶花放在了手里,端详了几眼,随后声色冷凉地道:“不过才刚刚入了春罢了,何至于开得这般灿烂。”
“到底是些低贱之花。”她抬手,随手将花枝扔给了边上的宫人,道:“赏你了。”
宫人忙道:“奴婢谢太后赏赐。”
边上的官员见状,缓步上前,接过了宫人的活,一边轻声道:“国子监内的人已经传来了消息,说是那施元夕去了官员议事处。”
官员小心地看着魏太后面上的神色:“需得要派人看着她吗?”
魏太后闻言嗤笑:“看?怎么看?你们的人连徐京何的房间都进不去,还想去那边监视人?”
那官员闻言,忙低垂下头,不敢搭话。
这些事情不是他不想干,而是徐京何这些时日,大刀阔斧地整顿了国子监,魏家安插进去的人,能用的不能用的,俱都被清扫了大片出来。
里边还剩下的几个,是连徐京何的身都近不了,更别谈监视了。
如今那国子监的议事处,已经完全成为了他们触及不到的地方,也正是因为如此,许多事情都受到了那徐京何的钳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