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意味着殿上的周瑛,对严广海和他们犯下的事早已心知肚明,今日宫宴,说是犒赏边疆将士,可实际上,却是他们的审讯问罪之处!
胡副将心头隐隐发抖,神色苍白,面上却强装镇静,高声道:“施大人是从何处听得这些谬论的?”
“严将军从军十来年,立下大小军功无数!是我大梁的功臣!岂能容得你等这般污蔑?”他身侧的其他副将也急了,涨红着一张脸起身为其辩解。
“施大人是因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将不满都发泄到了边疆将士的身上?”将领冷笑道:“边疆将士镇守沙场,方才换得你们在京城的安宁。”
“而你,为一己之私,不惜坑害功臣!”
胡副将掐了自己一把,转头朝着殿上跪下,道:“严将军为边疆战事殚精竭虑,从不曾有过一丝懈怠,此事边疆所有将士皆可为其作证。”
“还请皇上明鉴!”
严广海强压着心头怒火,抬头扫向席间静坐着的广郡王。
那年轻的郡王爷脸色不算好看,早在王溪开口时,他便动了心思想要起身为严广海辩解。
可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被身侧的谢郁维轻飘飘的几句话镇住了。
谢郁维冷沉着一张面孔,道:“皇帝身边的亲卫统领,今日持刀入殿。”
“殿下若想死在他的手中,大可起身为那严广海说话。”
若说江太妃是一条毒蛇,那广郡王就是被她耳濡目染长大的一条小蛇,本身没什么主见,只会听从母妃的话,心思却实在算不上端正。
这些事情,谢郁维心中皆是一清二楚,便能将其牢牢掌控在手中。
那番话后,广郡王即便心中不耐,却不敢随意在这殿上开口了。
连带着如今严广海投来的目光,他都只当自己没有看见。
严广海见着谢家这番表现,当即勃然大怒,转身直接看向施元夕,道:“本将在边疆与人厮杀时,你还不知躲在何处享福,如今用几句话,就想将老子打成叛将。”
他脖颈上青筋暴起,眼中流转着阴毒的光,在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时,直接拔出腰间佩刀,持刀飞扑向前,想也不想地便往施元夕身上砍。
“今日本将军便替圣上铲除你这等祸乱朝纲,满口胡言的奸佞!”严广海不像是朝中臣子那般能言善辩,何况施元夕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
他欲封其口,亦是想要用施元夕的血,震慑殿上的人。
今日若敢动他,便是在与整个边疆二十多万大军为敌!
他是大梁的功臣,今日别说杀个施元夕,就算是皇亲国戚,亦是杀得!
严广海出手就是杀招,直接冲着施元夕的脑袋砍去,下手毒辣。
殿上所有的天子亲卫,都密切注意着严广海的动作,今日开宴以前,尹骸就告知了他们,严广海手里有兵刃。
严广海一有动作,殿内的天子亲卫瞬间反应过来。
离他们最近的天子亲卫,直接挥刀上前,阻断严广海的攻势。
当年严广海能在吕成坊死后,迅速掌控边疆军权,除去魏家扶持以外,就是因为他功夫了得,曾经也是个骁勇善战的猛将。
寻常天子亲卫,压根就不是他的对手。
动作最快的两名亲卫,手中佩剑被严广海暴力斩断,虎口震破。
严广海抬手挥刀,直接将两人甩开。
他的目标不是这些虾兵蟹将,而是施元夕。
是以在将人甩开后,他直接大阔步向前,抬手再次劈斩向施元夕。
宫中情况特殊,所以即便是如今,朝上也没给宫中侍卫配备火铳,只配备了防弹甲胄,以防止意外发生。
这就导致像严广海这样的武将突然在殿内暴起时,他们没办法直接用火铳将其击毙。
今日情况特殊,周瑛特地准许施元夕携火铳入殿,便是为了以防万一。
然而施元夕心中清楚,这是在宫中,在大殿上,如若她今日真的肆无忌惮的在殿上开枪。
那么等到来日,朝中积弊清理干净,一切祸患除去之时,周瑛午夜梦回时,未必不会想到今日她在殿上射杀朝臣一事。
所以在一开始提及此事时,她便回绝了。
但施元夕也没打算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入宫的将士手里是有火铳的。
她说话之前,将士就已进入太极殿范围,再有片刻,就能入殿击杀严广海。
那两个天子亲卫,给她预留了足够的逃命时间。
她转身就走,却被身侧的人猛地拉住,护在了身后。
拉住她的这只手紧绷,力量极大。
施元夕一抬头,对上徐京何的目光。
在他们身后,徐家猛将夏莱,拿过殿上亲卫手里的大刀,径直砍向严广海。
大刀挥动,发出烈烈声响,逼得严广海接连后退。
就在这片刻间,后方的将士持火铳入内。
施元夕当即回神,高声道:“将那殿中作乱的逆臣拿下!”
她话音刚落,殿内便响起了两道巨大的枪声。
“砰!砰!”火光窜起,严广海腿上血肉炸开,人轰地倒在了地上。
第123章 直接退还
另一边,路星奕在严广海拔刀后,从座位席间翻出,他手中没带任何的兵刃,对上严广海身边的两名得力副将。
火铳声响起前一刻,路星奕已经按住了两人的头颅,余下的其余将领,皆是被殿上的边疆军或是天子亲卫扣下。
满殿混乱和嘈杂中,路星奕抬头看向施元夕那边,见她没事,面上紧绷的神色才消散了些许。
入殿的驻京军两枪打断了严广海的腿,他手中的武器被夏莱扣下,脑袋被按在大殿光滑的地面上,动弹不得。
血色蜿蜒,将大殿染红。
没参与动手的胡副将等人这会反应过来,面色煞白,双瞳颤抖,说不出一句话来。
施元夕缓步走上前,看向那已彻底失去行动力,却还在挣扎不已的严广海,冷笑道:
“你以为边疆将士都是严府私军,只会听从你一人的号令?”殿内安静,严广海视线受人禁锢,根本瞧不见施元夕的表情。
殿上的官员亦是脸色难看,这严广海仰仗军功,胆敢在大殿上就闹出这种事来,就是掂量着周瑛忌惮边疆军,轻易不会对他下手。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施元夕提前更换布防,他放在宫外的人,早就已经被驻京军镇压。
路星奕目光冷沉,上前一步躬身道:“边疆将士,誓死效忠于大梁。”
“叛将严广海所行之事,与边疆数十万将士无关,还请皇上明鉴!”
他起身后,殿中其他的边疆军将领亦是站了出来。
其中,有几位在军中占据重要位置的将领更是道:“严广海消极应战,延误军情之事,并非施大人杜撰,我等可为其作证。”
和他们的话一起的,还有同驻京军一起送入殿中的证据。
影十三将手中的两本账册递交给施元夕,施元夕面容冷沉,直接将东西扔到地上的严广海面前。
“啪!”账册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施元夕道:“严大人不是要证据吗?”
“这上面记载的,是你任边疆主将期间,户部拨往边疆的军晌,另一册上,记录的则是你这些年与兵部勾结,递交到兵部的账册。”
这第二本账册,是那钱侍郎给自己留下的保命符。
他胆小怕事,清楚兵部经手那些的东西,都是掉脑袋的事情,所以在严广海、苗易等人篡改账面时,留了个心眼,悄悄留下了原本的账册。
这东西几乎能算作铁证,但就眼下的这个场面而言,有没有这个账册,严广海都必死无疑。
施元夕此刻将其拿出来,所为的不是让严广海自己认罪,而是要在所有人的面前,用名正言顺合乎规矩的证据,治他的死罪。
边疆军主将不能死得不明不白,他今日在殿上动手是死罪,但定罪的罪名,绝不能是他对施元夕痛下杀手。
后者一旦经过有心人的发酵,就会变成严广海功高震主,周瑛命施元夕设下杀局,逼他在殿上行凶。
这让刚打了胜仗的边疆军心中如何作想?天下百姓又怎么看待殿上之人?
他要死,便要将所做之事大白于天下,带着他犯下的罪状,受天下人唾弃,身败名裂而亡!
“若这个不够,还有你在边疆耗费重金建下的行宫,若那逾矩建起的行宫和里边放着的金银珠宝还不够……”施元夕微顿,眼眸深沉:“还有成千上万的边疆将士!”
“为你临阵脱逃,七战七退作证,为你贪婪奢靡,剥削底下军功作证,为你狂妄自大,擅自延误军情为证!”
她冷下面孔,道:“时至今日,边疆大获全胜,你拿了其他人用性命拼出来的胜利蒙蔽朝中视线,便觉得如今的朝中,已经没有人记得你当初刻意隐瞒边疆军情,让整个大梁陷入危难的事了?”
严广海情绪激动,疯狂扭动着,他的脸庞摩擦着地面,难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浑身抽搐,神色惊慌做不得假。
施元夕挪开视线,再不看他,转朝向殿上,缓声道:“逆臣严广海,犯下多桩罪状,罪不容赦。”
“请皇上定夺!”
殿上的周瑛目光冷沉,开口便道:“将严广海拖出殿外,斩首示众!”
在场官员闻言,心头皆是一凛。
严广海身边的那些个副将更是彻底慌了神。
冯炜然站在不远处,眼眸微动。
今日到底是边疆得胜的庆功宴,按理而言,这严广海再如何该死,也应当在今日以后再行处决。
这也是那驻京军进入殿后,没有直接射杀严广海的原因所在。
却没想到……周瑛竟是会在宴上下令斩首。
他思忖片刻后,将目光落到了施元夕的身上。
之前议事时,施元夕把握着分寸,回绝了携带火铳入内一事。
刚才情况惊险,虽说殿内会武之人众多,但绝大部分都离施元夕较远,严广海又料定她不会武,也不能在殿前使用火铳,下手就是杀招。
好在施元夕反应迅速,又有徐家猛将上前拦截。
即便如此,那般场面都看得他心惊肉跳,周瑛动怒,倒也在情理之中。
冯炜然看向施元夕,面上神色多了些细微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