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官员手里掌着的,是大半个惠州的民生,如许志所言,施元夕不可能将他们所有人全都拿下。
这样该做的事情没人做,惠州的情况只会更乱。
但和许志的想法不同。
施元夕也没打算放过他们。
她目光幽远,抬眸看向了远处黑沉沉的天,道:“不能全部一起杀,便一个一个地杀。”
影十三闻言,忍不住抬头看向她。
“他们之间互相勾结,行事这般猖狂,头顶上必定有个了不起的保护罩。”施元夕微眯了眯眼,道:
“那位掌管着兵权的都指挥使,手中可是有着两万多兵马。”
这是晚间抵达民宅后,萧驰告知她的。
萧驰还说,那位都指挥使没有第一时间赶来惠州,就是因为他在施元夕赶来的这几日里,去往禹州调兵遣将。
施元夕目光幽幽地道:“你知道平江这位只手遮天的都指挥使姓什么吗?”
影十三微顿,几乎没有犹豫地道:“魏?”
施元夕点头:“他应当在我们入惠州之前,便得了魏昌宏的密信,知晓了我手里有强悍的武器。”
他没有第一时间跟施元夕对上,就是怕会落得跟那伏击的几百人一样的下场。
眼下纠结重兵,是因为她在惠州所作所为,应当也是京城魏家给他下了死命令,要让她有去无回。
施元夕留着惠州官员的性命,不只是要用这些事情恐吓他们做事,也是为了用他们钓出背后的这条大鱼。
萧驰说,从前惠州也遇到过这样的洪涝,可却没有哪一次像如今这般失控。
其根本原因,就在于魏家。
惠州官员跟魏家之人勾结在一起,搜刮的这些民膏民脂,一部分用于自己挥霍,另一部分必然上交给了魏家。
施元夕此番来惠州,除去了赈灾救民外,最为主要的目的,就是想要找到魏家勾结地方官员的证据。
这些东西不好找,魏家不会留下那么直白的证据。
那便一个个的收拾,放出消息去,让他们惊慌失措,露出破绽来。
施元夕回过神来,问道:“可有找到有用的东西?”
影十三轻摇头道:“影卫将陈疆的府中翻遍了,只找到了大批的金银。”
施元夕对此也不意外。
陈疆在惠州的官场中,还只能算是一个小角色,真正的大头,应该都掌握在了上头的知州、知府手里。
她轻声道:“不着急。”
“根据朝中律法量罪,七日后将陈疆拖至刑场处决。”施元夕轻敲了下桌面,给惠州的贪官污吏定下了一个周期。
每七日里,处决一个人。
她要整个惠州官场风声鹤唳,所有草菅人命的贪官污吏生不如死。
顺带……
施元夕看了眼查抄的账册,道:“来的时候,户部推说国库空虚,给的赈灾款太少。”
“没想到惠州的一个官员,都能有着这么厚的家私。”
施元夕目光落在了那本账册上,抬眸道:“我晚间会写一封折子,你派人连夜加急送往京城。”
影十三忙道:“是。”
当天夜里,有一道来自惠州的折子,八百里加急,用了五日时间送到了朝上。
施元夕离开的这些时日,朝上仍旧热闹非常。
而这一道折子的出现,直接让本就热闹的朝堂炸开了锅。
原因无他,施元夕在折子中写道:
“惠州官员渎职失察,致使流民遍地,城中混乱不堪,查抄惠州通判陈疆府上,得出数十万两白银。”
“惠州贪官遍地,民不聊生,臣此番代圣上行钦差之责,特此上奏,请于七日后斩杀罪臣陈疆,以安抚民心。”
她到惠州第一天,便要杀当地官员。
除此外还不够,施元夕一道折子,还将户部所有官员弹劾了遍。
她说:“惠州收缴税款,与户部记载数目不合,户部之中,必然存在与惠州官员相勾结之人,贪墨众多税款,且还阻拦了赈灾之事。”
“户部对赈灾银钱多次推诿,此番用于赈灾之款项,尚不如陈疆府上查抄所得数目。”
“臣恳请圣上应准,将查抄贪官所得银两,用于赈灾救民一事,另,清算户部官员,还惠州百姓以公道。”
第92章 现场审阅
那户部尚书的脸都黑了,这施元夕远在惠州,本以为朝上多少都能够消停一阵,没想到她是八百里加急都要送份奏折来弹劾他。
他一抬头,还对上了几个若有所思的面孔,当下只觉得太阳穴两边阵阵抽痛,恨不得当场晕厥过去了事。
他想晕,这殿上的人可不给他这样的机会。
奏折刚一出现,那吏部的李侍郎立马就站了出来,高声道:
“户部掌管天下钱粮,如今又逢多事之秋,每一笔银钱都尤其重要,还请皇上下令,清查户部!”
魏家官员听到了他这番话后,脸都黑了半边。
周御史道:“这些事情不过只是施元夕的一个猜测!”
“她一个钦差不好好办自己的差事,反而随意牵扯朝上的官员,李大人也是荒唐,她上下嘴皮那么一说,证据全无,你倒好,她说什么你信什么。”
“也不知李大人究竟是从施元夕那边得了些什么好处,才会对其这般听之任之!”
李侍郎讥笑道:“施大人肃清朝堂,功劳无数,不听她的难不成要听你的?”
“看不出来,周御史平日里端着一副清高无比的模样,私底下却跟户部来往这般密切,也不知道究竟是得了些什么好处!”
他将周御史的话原封不动地又还给了他。
这番话一出口,别说周御史了,朝上和李侍郎熟悉的官员都懵了。
这般林伶牙俐齿,还是他们认识的李侍郎吗?
唯有王瑞平觉得合理,李侍郎能力有之,从前就是太过于忍让,才会让魏家欺辱到了那等境地。
如今这样,正好!
盯着户部这块大肥肉的,可不止一人。
李侍郎开了这个头后,朝上瞬间变得闹腾非常,接连有人站了出来参那户部官员。
这里边,还有不少谢家的人。
徐京何看在了眼里,目光微顿。
他在一片哄闹声中,缓步上前,冷声道:“惠州官场如此混乱,接连误事,逼得安城内外遍地流民,甚至到了对赈灾官员下手的地步。”
“整个惠州的官员更是互相袒护,以至于灾情延误,民不聊生。”
那哄闹的朝堂,在此刻终于是安静了下来。
徐京何面上的表情却越发冷沉:“官逼民反,还能如此胆大包天!这等行径,不像是几个地方官能做得出来的。”
“惠州官场之上,必定有人维护,他们贪墨所得的银两,只怕也有大半供奉给了顶上的人。”
施元夕的折子里透出了很多消息,徐京何派出去的人也没有在他们进入惠州后撤了出来,此刻他的手中也掌着不少的消息。
徐京何轻抬头,无视了魏昌宏迫人的目光,沉声道:“还请皇上下令,准臣彻查朝中所有与惠州官场勾结之人!”
那些还在争执的官员们瞬间噤声。
谢郁维在这压抑的气氛中回头,目光幽沉地看向了徐京何。
若非他清楚周瑛和徐家暂且还没有联合,只怕都要以为今日之事,是徐京何与施元夕二人里应外合做出来的局了。
徐京何人在刑部,那李侍郎恰好就在吏部,吏部掌管的就是官员考评,李侍郎所能提供给徐京何的信息,都是极其有用的。
谢郁维一时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是觉得,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施元夕和徐京何,似乎走得太近了一些。
他不知道的是,施元夕在行事之前,压根就没有跟徐京何通过气。
她也不需要跟徐京何达成一致。
实际上施元夕手里压根就没能拿到惠州上缴的税款账册,她在来之前也从没有插手过户部的内务,又怎么会清楚户部收缴的税款。
只是惠州官员所行之事证据确凿,她借着这件事,往朝里传消息,就是想要让谢郁维、徐京何两方跟魏家打起来。
她不在朝上,很多东西没办法控制。
这些时日内,魏家必定会想方设法往空缺的位置上塞人。
施元夕不想要反反复复跟魏昌宏打这种拉锯战,她抛出这件事,便是要让魏家腹背受敌,来不及也抽不出手去铺设什么。
总归徐京何跟魏昌宏有仇,谢郁维想要上位最大的阻碍也是魏家。
这个结果,不就是皆大欢喜吗?
亏魏昌宏一个人,造福千万家。
施元夕把那个奏折抛了出去,便没再去管朝中的事,专心做起了赈灾之事。
惠州天气确实不受控制,她来了这么些时日,仅有第一日进城时雨停了,接下来的几日里,天空都飘着绵绵细雨。
雨势不算大,但却让很多事情无法实施,原本就受灾的惠州伤上加伤。
这般情况下,只能尽快推进水利工程建设,才能缓解惠州的境况。
施元夕和裘朗商议过后,打算行以工代赈的办法,召集惠州的流民和青壮年,付给他们工钱,让他们参与到了水利工程中来。
与此同时,城中的粥棚搭建了起来,施粥的同时也提供些基础药物,以防备雨水冲刷之下发生瘟疫。
那惠州官员们口口声声喊着粮仓内没有存粮了,施元夕开仓后,发觉存粮确实不多。
可她从陈疆家中抄出了大批的银子,手底下又有着人手,有钱在手上,不愁买不到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