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惠州呈上来的折子,还请太后过目。”陈海微顿后道:“臣倒是有一计,不知能否得用。”
那日之后,朝上暂时安宁了几天。
施元夕升了官,如今名正言顺地出入宫中。
袁成海等人落马后,已经没有人能阻止她查阅翰林院中的文书。
她将那些来不及整理的文书,尤其是近两年内的,收拢在了一起,细细翻阅。
柴平行事还算谨慎,没留下太多的把柄。
这些留在翰林院的文书,提供的信息有限。
动翰林院那天前,江源还告诉了她一些消息,信息虽然零碎,但拼拼凑凑也能用。
施元夕也就不嫌弃了。
升任侍读学士后,小皇帝那边传召她更加方便,午休时分,她若有空闲,都会去周瑛的寝宫同她见面。
周瑛身体逐渐好转,所吃的食物也不再是千篇一律的药膳,便留了施元夕在这边用饭。
用罢午膳,施元夕端着茶盏,抬眼看着周瑛这间寝宫。
和魏太后那处处奢靡的慈宁宫相比,周瑛寝宫堪称简陋。
稍微有些不错的摆件,都是从前先帝赐下来的。
正看着,施元夕看见陶云让底下的宫人往殿内搬了几盆着色鲜艳的花。
她眼眸微顿,随后道:“我第一次在宫中见到魏太后时,她便亲手摆弄着这些花草。”
周瑛的动作一顿,她几乎是立即就明白了施元夕的言外之意是什么。
自她进入宫中后,吃穿用度方面他们都很小心。
她所喝的药,吃的东西都出自陶云之手,有尹骸等人盯着,没出现任何问题。
宫中内务上,又有岑嬷嬷在。
筛选后送到她这边的东西,尹骸还会亲自查验一遍。
他们行事上较为小心,可宫里到底人多手杂,魏太后想要下手,多的是方法。
周瑛抬眸,看了陶云一眼。
陶云顿时明白了过来,将这些花草都搬到了院中,差人请了太医来看。
青云寺那个住持是出家人,来往皇宫不方便。
在给周瑛诊了几次脉后,便让他的两个徒弟代替他过来了。
周瑛将人安排进了太医院,只为她和小皇帝诊脉。
太医来得很快,将那几盆花草,连同盆里的泥土都检查了一遍,这才道:“都是些寻常的花草,并无异常。”
陶云这才放下心来,让人将花草种了回去,可得了施元夕提醒后,是到底没再让人将东西搬进屋内。
瞧着是没什么问题了,施元夕这才收回了目光。
这一眼,就看到了周瑛面上有些若有所思。
“太妃?”
周瑛抬头看她,声色冷沉地道:“从前淮康帝在世时,魏太后便很喜欢各色花卉,宫中花房自来都姹紫嫣红,从未缺少过颜色。”
“尤其……是得宠的嫔妃宫中。”
施元夕听到了这里,将手中的茶盏放了下来,抬眸看向了周瑛。
就见周瑛眸光幽沉地道:“宫中给各嫔妃的赏赐,包含了不少珍稀的花草。”
她二人对视,周瑛笃定地道:“其中得赏最多的人,就是江太妃。”
施元夕当即挑起了眉头。
当初周瑛在淮康帝的后宫并不得宠,她年纪虽小,却不是那等温柔贤淑的性子。
入宫后,侍寝的次数都是极其有限的。
可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她都能顺利怀上小皇帝。
那江太妃最为得宠,可却一直都无子,以至于最后到了过继宗室子的地步。
这事从前不觉得如何,如今想来却是不太合理的。
施元夕眼眸微闪,道:“听闻从前淮康帝在世时,曾请过不少名医为江太妃诊治。”
“可得出的结果,都是江太妃此生无子。”
也就是说,江太妃本身不孕所导致的。
但如今听起来,只怕不是她不孕,而是有人不想要她怀孕。
要知道,当初魏太后在宫中日子也是不好过的,她多年无子,直到那誉王等人都长大成人了,才险之又险地怀上了先帝。
魏太后年纪比周瑛大了二十来岁,她能生,周瑛能生,阖宫上下的妃嫔都能生,偏就江太妃不能生。
所以人人都道是江太妃身体有问题。
施元夕缓声道:“此事之上,便是要动手去查,也不该咱们来管。”
当初淮康帝时留下的宫人,如今整个宫中都没留下了几个,留下来的人还都是魏太后的心腹。
想要查明这件事情并不容易。
尤其是在那大内总管仍是魏忠的情况下。
但这件事上,影响最深的人都不是他们。
而是江太妃。
傍晚,施元夕从宫中出来以后,差人往江太妃府上送了份礼物。
这事要细细谋划起来也不难,但施元夕手里有太多重要的事情要做,实在没空去查这些后宫隐私。
她便索性直接将这件事情告知对方。
至于江太妃信不信,又会不会觉得是她使出的手段,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消息送出去后便如同石沉大海般,对方什么表现都没有。
江太妃那边还没做出反应,朝堂上倒是出了件大事。
离京极远的惠州,在多日的干旱后,终是落了雨,然而这大雨一落便没了停歇的意思。
接连暴雨后,惠州境内发起了洪水,洪水来势汹汹,淹没了整个惠州。
百姓连番遭难,伤亡损失惨重。
朝上连夜定下了赈灾之事,除了抗洪救灾以外,这等特殊情况,还需要防治疫病。
京中必须得有官员前去坐镇惠州。
早朝时,朝上争议了一上午,都没定下来这个人选。
涉及重要灾情,工部是必须要派官员前往的,除此外,就是赈灾的银两和钦差人选了。
听及要去惠州赈灾,惠州又远在了京城千里之外。
施元夕眼眸微动。
她轻抬头看向了殿上的魏太后,她似乎知道他们属意的赈灾人选是谁了。
如施元夕所想的那般。
朝上先是安静了片刻,随后便有许多魏家一派的官员先后站了出来,提出让她作为赈灾救民的钦差,即刻前往惠州。
当下,在场的许多官员都变了脸色。
这事是个苦差事,费力不讨好。
更重要的是……
这里边可以做的事情太多,而且一去便是好几个月。
施元夕一旦离开,朝上的事情便很难触及到了。
魏家将她支开,便是想要腾出手来对付镇北军和周瑛。
可救灾要事,事关民生,那么多百姓还在受苦受难,她若有所推脱,那这官位她还想不想要了?
朝堂之上,徐京何眼眸发沉。
还有更深一层的含义。
眼下魏家不能将施元夕如何,是因为她手里掌着几千个天子亲卫,可一旦出京,先不说能不能带这么多人出京的问题。
就算是能带,她若将人全部带走,那留在京中的小皇帝和周瑛便危险了。
震慑住魏家的,可不只是宫里的三百亲卫。
如若真的有所异动,三百个手里没有配备火铳的亲卫,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天子亲卫,必须留在了京中护卫皇帝和周瑛的安全。
至于镇北军。
他们叫做镇北军,便是因为驻守北方,大军都在京城附近的几个要塞驻扎。
没有圣旨,轻易不能离开。
惠州那等地方,就更是鞭长莫及了。
被洗掉大半官员后,魏家也学乖了,陷害栽赃和强行定罪的手段都没用。
那便索性给施元夕出个难题。
将她赶出京城,再行动手。
她这一趟,差事能不能办好尚且不说,只怕离了京城的地界,便会遇到数不尽的危险。
徐京何冷下了面容,当即便道:“施大人为官时间较短,且又是天子近臣,赈灾之事急切,臣以为,相比起施大人,工部侍郎裘大人更为适合。”
工部侍郎裘朗,当初便曾治水立下过大功。
这件事情上,不只是魏家针对施元夕的问题,救灾亦是刻不容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