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目光不错的望来,刁氏犀利地投去一眼。
刁氏可不是什么和善的性子,脸子也是能拉的下来的。
尽管她知晓对方的眼神不带恶意,可那事叫褚朝云受了点委屈,她总要找回来。
刁氏轻笑出声,有一眼没一眼的瞥向方如梅,语气自然,似乎是在跟大家闲话,“反正我是没有这个好手艺,就算厨娘给我这些东西,我也不知该怎么用它。”
有人听后,忙附和道:“刁婶子这话我赞同,得亏是朝云进了厨房,要不咱们哪能吃到这个!”
见众人七嘴八舌的都在夸褚朝云,方如梅也不想再跟这几人心有隔阂,便跟着说道:“朝云才来不久有些事可能还不知道,这马上要到冬天了,一些保命的草药可得提前备起来,免得到时日子不好过。”
听她语带关切,刁氏才彻底放下成见,“不错,下次我在下船去,就给你们捎些回来。”
一听要买草药,船娘们赶紧去翻自己的荷包,方才还热闹的氛围登时就被唉声叹息所取代,月钱太少,每拿出一枚铜板都仿佛心在滴血。
大家各自盘算着开销,都顾不上吃东西了。
不过这回却轮到褚朝云摸不着头脑了。
她讶了声,脱口道:“草药?”
刁氏看着她说:“是,天热还好,一冷起来容易闹毛病,有些药还是要备一些。”说着,就拉过褚朝云的手指,“你瞅瞅,还没大冷呢,这就先裂起来了。”
不说还好,这一提醒,褚朝云顿觉一阵钻心的痛。
她的手指肚裂了好几日了,每每沾水就针扎一样疼,在现世时倒也有过这种毛病,都是用些护手霜保养,一阵子就好了。
褚朝云不是没想过解决的办法,但她猜着这里大概不会有护手霜那东西,所以就忍着想等口子自愈。
“这小口自己不能好吗?”
褚朝云也低头看自己的手,难得现出几分委屈巴巴地神情。
刁氏白她一眼,眼底却是拿她当亲女儿疼的宠溺:“能好,好了之后还会在裂开,反反复复折腾你一冬,你就有的好受了。”
还不待褚朝云问其他,刁氏就自顾自说道:“下次我去买些面脂回来,你拿来擦手,每天坚持,几日便能恢复了。”
褚朝云哪知入冬还要备草药,不由得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花销,心中“啧”出一声,铜板还没攒到几个,这就又要来一笔大支出了。
-
几日后,徐香荷在刁氏的指导下完完整整的编出了一只竹筐。
这只看着比上一只略大,且扎口也更紧实,徐香荷是新手,新手总会格外注意,出来的成品倒比刁氏那只还要严密。
一到午休,徐香荷就拉着褚朝云往隔间跑,这可是她第一次做出东西出来,人难免兴奋。
推门进来后,女子急吼吼地把藏在脚凳下的竹筐取来,“快看!这一只可是我编的,是我哎!!”
褚朝云见她高兴到欢蹦乱跳,忙伸手按住她,然后悄悄说:“看到了,做的极好,你真棒!”
“那今晚咱们就拿过去试试?”
徐香荷说着话便搓起了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褚朝云默默点头,又好好端详了一下这精致的竹筐,心中也替她高兴。
回房休息时,她还特地检查了一遍晾晒的茱萸,刚买回时的饱满颗粒已经不见,经过这些时日的风水日晒,果实表皮已经皱巴许多,细细的一层层纹路缠绕,看着有些像枸杞,就是比那个要圆润。
看来还是有些效果的。
褚朝云趁着空隙去床上小憩了会儿,打算养足精神好出去干活,下午又要劈柴了,这活可是需要不少的体力。
小睡片刻,褚朝云竟做起了美梦,满满的一桌子好菜香气四溢,她都闻到香味了。
醒来时差点流了口水,褚朝云翻身下床,一边活动着双手,一边去往船尾。
出来时徐香荷已经开始忙活了,徐香荷一次性领了三人份的柴回来,现下正抡圆了斧头,一下一下狠狠的劈着。
褚朝云挑了个斧头过来,见她脸都憋红了,便忍不住笑:“这么下力气,打算一个人把我和婶子的活都干了呀?”
“没——错——!”
徐香荷拖着长音又来一下,眼前那块劈了半天的粗木桩,终于“哗啦”一声被劈成了两半。
褚朝云哪会真叫她一个人干,试了试斧头重量,也加入队伍。
二人站在角落自成一派,其他船娘也很懂的没过来打扰,近处无人,徐香荷跟褚朝云挤挤眼睛:“婶子也没闲着,在屋里给咱们做棉衣呢。”
“等下干完了,我也去帮忙。”
褚朝云点点头。
“不用不用。”
徐香荷往她手上的裂口处瞄,有些担忧道:“你要做的事比我们多,这点小活我和婶子足够了,你就别跟着操心了。”
话题不知不觉又回到备药上,褚朝云不禁心有疑问:“如今婶子能下船去给他们买药用,那以前呢,婶子没来时也有专人去管这事么?”
徐香荷没事就跟刁氏唠嗑,知道的往事比她还多些,便把听来的都学了一遍。
“哪有,谁会管咱们死活,但有些手里银钱足的,会去钟管事那买。”
“钟管事手里有药?”
褚朝云挑眉。
“是啊,你忘了她还卖皂角呢。”
徐香荷并没去细想这事,但褚朝云难免多心,这花船每日的生意赚头不少,就算几位管事不拿大头,油水也是常人无法能想象的。
这一点,单看那穿红戴绿的李婆子就知晓,那老妇虽说打扮的俗气,但用的却都是不得见的好东西。
他们富着呢,谁会看得上区区一只皂角的钱?
褚朝云思索间下意识将手按在腕部那条疤上,那日的止血药粉……
-
夜间一到,徐香荷也不怕冷了,拎着筐就来敲褚朝云的房门,简直比褚朝云还要心急。
二人轻车熟路下了水,将一筐河鲜取回打算挑些做点好吃的,之后,又把新竹筐固定好位置留用。
徐香荷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站在淤泥处一直看她编的筐,“朝云,赶明个你再弄些竹条来,我再做一个出来。”
褚朝云哭笑不得:“别了,受不了了。”
徐香荷不解:“为什么呀?多编几只,咱们好多抓些鱼虾回去,又能吃又能卖多好。”
褚朝云双手提了一下满载河鲜的竹筐,摇头道:“这一只还要咱们二人合力才能带回去,若是再来一只,可就真难弄了。”
见她说的有道理,徐香荷不禁哀叹:“倒也是……哎呀太难了,我们要是有条船就好了。”
这话一出,褚朝云便远远朝渔船那边望过去,表情未明,只语调悠悠地说,“是啊,有船就好了。”
第30章 更新
有了轮换的竹筐后,褚朝云做起事来确实方便多了,至少不用每日多下一次河了。
待把装满河鲜的筐弄回船上,褚朝云也要开始准备今日的晚饭了。
现在每晚要吃什么,都取决于竹筐里有什么,不像从前那样拿个网子去捞固定的鱼虾,倒还给她增添了一种莫名的新奇感,跟开盲盒似的。
褚朝云稍微甩了甩衣摆存留的水,就坐到靠近灶台的小杌子上,一边烤火一边从筐里往外拿东西。
竹筐能捞到的,基本每次都有鱼有虾,田螺也是很常见。
挑完这些之后,又扔掉点沉了底的小石头,褚朝云一抖落筐,被草叶盖住的那一面就翻上来几只毛蟹。
“哟,今个这收获确实不错呀。”
女子有些高兴。
毛蟹个头看着不太大,几只摞在一块,正不停用蟹钳想要夹筐的镂空处,褚朝云看着它们费劲够了半天也没够到,急的张牙舞爪地模样,还觉得有点搞笑。
她想了一下,找出只小盆把那些毛蟹都倒了进去,又在柜子里取来些做饭用的酒,先把这些小家伙灌醉,好方便清洗蟹壳。
切了几片野姜,小葱,又剥几瓣蒜备用,洗过的毛蟹对半砍开,开口处蘸些面粉防止蟹黄流失。
褚朝云起锅烧油开始炒蟹,又下入配料,然后添水闷煮。
待到水分快要熬干时,她又撒进一把厨娘的特制调料,用锅铲翻炒数下,一道美味的烧毛蟹就做成了。
毛蟹出锅,但锅子里还留着些炒剩的底料,闻起来香得很。
褚朝云也不打算再费事,把白天留下的几个馍一次切成葱段般大小,一股脑的倒进锅里就着满载蟹香继续炒。
扒掉硬壳的馍,内芯米粒似的白,在锅子里翻滚几回,周身就沾染上棕红的料汁。
不过褚朝云并没急着让炒馍出锅,而是一直翻炒到表皮酥脆,盛入盘中后还撒了些调料和芝麻粒,香味顿时就升华了。
饭菜都备齐,褚朝云就端着去了刁氏那。
现下,刁氏已经成了他们固定聚集的地方,不管她还是徐香荷,二人每每一回暗仓,必先来这里报个到。
所以这一来一回,油灯也就留在刁氏这里没在挪过位置。
褚朝云进门就看到二人顶着微黄的灯火在赶制棉衣,之前大家伙给赵大他们做棉衣时,人人皆是一脸怨气,现在轮到给自己做,精神头也足了,腰不酸了,背也不痛了。
褚朝云“噗嗤”一笑,开口唤他们:“收工了收工了,吃饭哪有不积极的。”
徐香荷闻言伸了个懒腰,迅速放下针线凑过来说:“就想早些弄完,咱们就能早点穿上新衣裳了!”
刁氏听后也笑:“你这一说,倒弄得跟要过年似的。”
对比一下刚上船时的惨样,褚朝云感叹一声:“可不就是过年了么~”
三人围在小屋里吃毛蟹和炒馍,又有油灯照亮,就连心情都跟着敞亮不少。
吃过几口,刁氏才压着声说:“晚间那会儿,春叶过来跟我说了句话,柳文匡来订货了,这次要四十虾饼!而且你猜怎么着,刘新才下午也过来喝了杯茶。”
褚朝云正为买药的花销犯愁,乍一听,顿时抬起眼,眸子亮亮的问:“他真来了?他也要订货吗?”
“可不就是,我也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
刁氏也喜上眉梢。
那天在面食铺子门前,虽说她是和刘新才提了一嘴,可人家若是考虑着订货还有成本就不来了,也不是不可能。
说着不知想到什么,刁氏便免不了笑道:“今个还有一桩趣闻呢,刘老板和柳老板在花船相遇,为了降低这订货成本,二人一相商,往后就一个过来订货,一个过来取货,彼此就出一份茶钱就好。”
这话一说,三人顿时小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