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纯心今个也不知是真闲还是就为了套话,时有时无就来追问两句。
褚朝云没想到钟管事也是个小八卦,被人磨的耳朵发麻,又吃了行动不便的亏,怎么也躲不开,才这么应了。
她没提二人之间的事,只单说了这一句。
钟纯心放下手中扇子,拿过白玉细看,“是块好玉,宋谨还有这样的好东西呢。”
钟纯心此前在宋谨面前提青州,褚朝云就觉得这妇人在怀疑什么。
她不想钟纯心继续追问,便强行转移了话题,“管事说我口是心非,您不也是,明明对陆夫人很是关照,却又日日避着不见。”
钟纯心听罢,果然把白玉还给了她,“胆量又见长了。”
“我这是关心您呢。”
褚朝云开始打小算盘。
钟纯心不屑地笑出一声,直接戳破她:“少套近乎,想下船啊?先攒出一个五百两我瞧瞧,就你那点小打小闹。”
话到这里,气氛倏然变得沉闷。
有些话褚朝云其实并不想提,可既然又一次的说到了这个敏感的话题,为了消除后顾之忧,她还是壮着胆子说了,“即便我能拿的出五百两又如何,也不过是下一个云娘罢了。”
提到云娘,钟纯心挑了挑眉,随即又执着扇子轻扇几下,“少跟我用这激将法,云娘……我压根就没预备让她离开。”
云娘虽说不是她杀的,不过她若真想阻拦李婆子,也是能做到的。
可这女子和陆欣冉一样疯魔,心疾无药可医,所以才会那么激烈的和李婆子争吵,还放言一定会离开蕤洲。
云娘那种情况,出去了是一定会乱说话的。
可她这病并非时时都犯,所以看中云娘的老爷也不知晓此事。
因为云娘正常的时候和其他女子无异,且说话温柔如水,甚至在花船一众姑娘里还很受欢迎。
但有这种隐疾之人,若受到什么重大刺激,便会失心疯一般的做出些不可估量之事。
褚朝云没有失心疯,而且——
钟纯心简单提了提云娘之事,褚朝云便明白了。
大概云娘和陆欣冉都患上了类似间歇性精神失常这种疾病,而带给云娘刺激导致云娘犯病的那个人,其实正是要娶她的那位老爷。
对于他们这些苦命的船娘来说,能够逃离这条船,是最大的好消息,也是最大的刺激。
褚朝云留下了宋谨的白玉,但却没有准确的答复人家。
实在是如今形势焦灼,而她又被困在船上不似常人,所以不得不多斟酌几许。
她并非不喜欢宋谨,只是现阶段,还无法看清前路罢了。
再者,她有现代人的思想,总觉得就算要在一起,也得先相处试试吧。
那种古时新婚夜才知晓新郎长相和脾性的事,她听一听都感到无比可怕。
不过宋谨显然很懂她。
虽说她的心还没定,但宋谨却是定了的。
宋谨还有差事在身,不能日日都来帮她上药,再说也不方便,毕竟这是钟纯心的府邸,不是他们的。
所以白日宋谨离开前,褚朝云便叫他别再过来,宋谨说“好”。
宋谨都听她的。
褚朝云的心中温热又甜。
三日后,她重见光明,她的眼疾好了,这起案件也被侦破,所以陆欣冉也带着蒲兰回了岳府去。
钟纯心的府邸好不容易热闹了几日,如今又冷寂下来,妇人一时间倒觉得有些不适应。
她走去一棵树下,亲手将土里埋藏的女儿红取出,坐回石凳,自顾自的倒了一杯。
曾几何时,她也满怀憧憬的学着家乡习俗,想要埋下一坛女儿红来,待到出嫁之日再打开与郎君同饮。可如今她没有郎君,只有一壶烈酒陪同。
钟纯心独饮一杯。
老管家于心不忍,做主端了些饭食过来。
“夫人,空腹饮酒,身体会吃不消的。”
“陆欣冉走时可说了什么?”
钟纯心又倒一杯。
老管家哀叹了声,但又不得不如实相告,“陆夫人说,虽然这几日你精心照顾于她,可她不会感谢,下次见了你,还是会打——”
老管家把余下的话咽回肚子,不打算再说下去。
钟纯心哼了声,似是并不在意,“蠢货。”
见妇人喝下两杯面带余红,老管家便捡着她喜欢的话哄着道:“倒是褚姑娘离开前,让我给您留了话。”
“她?说了什么。”
钟纯心神情好了一点。
老管家笑道:“褚姑娘人机灵,做事说话又讨喜。她让我跟您说,作为朋友好言相劝一句,还是得对自己好点。”
钟纯心听后,这下彻底绷不住笑了。
妇人单手倚着面颊,笑的眼底泛红,“朋友?谁跟她是朋友,自不量力。”
说完,抬抬下巴示意老管家,“把酒重新封起来吧,我是用不上了,或许有其他人……会用得上。”
她起身在院中慢慢踱步,溜达到埋好女儿红的树下便不在向前。
目光也不知盯在了何处。
盯了好半晌,她幽幽开口,似是自言自语说了一句:“褚朝云啊褚朝云,你可千万别叫我失望才好。”
第88章 一更
褚朝云一回来船上,就被徐香荷同其他几位船娘抱了个满怀。
大家都很想她。
不过这会儿还是早上,大家伙简单说过几句话便开始各自忙各自的。
不远处,许久不见的李婆子正倚在船头嗑瓜子,老妇瞥见是她上船,接连“呸呸呸”几声,很明显不是吐瓜子皮,而是想吐她。
如今钟管事抬举她这事越发放到了明面上。
李婆子和赵大心中不能说不恨,可钟纯心也没做什么,俩人也不敢管的太宽泛了。
从前刁氏在的时候,也会经常性的被钟纯心指派做些其他事。
这些都在管事的正常权利范围内,李婆子每每想起这个,瞪向褚朝云的目光便越发阴毒。
不过阴毒阴毒着,老妇忽的“呵呵”一笑,拍了拍手中零碎的瓜子壳,就迈着悠哉地步伐下船去了。
褚朝云怀疑她可能是精神分裂。
跟着大家伙一块干完了上午的活,中午休息时,褚朝云就跟徐香荷一起回了隔间。
她不在的这阵子,那几处生意赚得的银钱都是徐香荷再管,徐香荷把他们一起买的钱匣子打开,数了又数,美滋滋道:“快看!这里已经一百四十多两了!!”
一百四十多两里面,其中一百两还是张满春一次性付的。
所以钟纯心说的没错,她这的确是小打小闹。
“你果酒研究的怎么样了?”
褚朝云收起钱匣子,想着之前答应了柳文匡的事,便急着想要问一问。
一提起这茬,徐香荷却纠结地直挠头,“楼上吃不完的水果送下来,我便挨个放进去泡着试试,不过效果都不太好,唯独那小青梅感觉还不错,但总要泡的足够久,才知行不行……”
酿酒不是着急的事,她也知道。
可褚朝云想酿出一款女子们喜欢的酒来,所以除却酒的味道要淡雅,色泽总也要美观才行。
徐香荷说着就把床榻下藏着的酒坛拿了出来,反正也没抱什么太大希望,索性拆开封口,倒出一杯来给她看看颜色。
青梅酿出的颜色偏淡黄,也许是日子还短的缘故。
可褚朝云闻着酸涩。
浅尝一口,虽略微有那么一丝丝的甜意,但这甜味实在太淡,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了。
“不成。”
徐香荷也道:“而且颜色也不太好看,不过……我真的尽力了。”
徐香荷没能办好这个差事,虽说褚朝云并不怪她,但小姑娘自己还是难受的要命,一张小脸都垮了下去。
褚朝云见她那副呆呆地样子便觉得有趣,于是伸手点点她鼻尖,“别沮丧嘛,这次不行,下次再接再励!”
“朝云,你是不是有其他主意啦?”
见褚朝云精神奕奕地,徐香荷便期盼着问。
“嗯……有点眉目,不过我需要柳老板帮我买点东西。”
她说着便把春叶给的干花挑出一些来,粉嫩的桃花瓣有一股独特的香味,总之闻起来,要比小青梅更甜一些。
褚朝云打算放弃用水果酿酒,而改用花瓣尝试。
她想起在现世时,某次同学聚会有人带了一瓶红色的酒来,同学说那是她自己酿的,用玫瑰花和冰糖泡的一种洛神酒。
不过她没有在大祁见到过玫瑰花,可梅花,桃花,桂花,月季倒是随处可见。
若这桃花酒能够顺利酿成,便可发展出一个系列的花色来试试。
打造品牌系列,总好过之前那些小打小闹吧?
对于钟纯心的不屑,她还是蛮在意的,除了心里那点该死的胜负欲,她确实很想把小生意做大一点,若真能下船,她总要有个营生才是。
酿桃花酒需要冰糖,但蔡家那边还没遇上卖甘蔗的小贩,她便只能把这事说给柳文匡听。
因为购买冰糖来酿酒成本是极高的,得柳文匡愿意才行。
褚朝云让宋谨去和柳文匡商议,没成想,第二天晚上,柳老板就亲自坐小船过来,送了她一整盒的冰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