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这声音响了没一会儿,唐淑便径自站起了身:“离晚饭时间还远,要不我们出去溜溜吧?”
“你不打算歇会儿吗?”
褚朝云虽说是个勤快的人,但这难得的躺平时光她可是蛮珍惜的。
她其实挺想躺的,奈何唐淑已经推开房门,并且主动过来拉她:“晚上再睡也是一样,我侥幸过了初赛正兴奋着,实在憋闷的睡不着。”
于是褚朝云跟着她走出厢房,直接就溜达到了院道一旁。
第一个出局的蔡庆似是嫌自己丢人,所以也没等结果全部出来,就背着包袱走掉了。
但其他人还是坚持到了初赛完结。
所以这会儿,院道上马车、驴车众多,还有些家离着不远的就选择徒步回去,呜呜泱泱一行人,时而还能传来几声长辈训斥自家后辈没出息的声音。
唐淑连帷帽都没戴,就那么站在院道边瞧着他们。
“他们真可怜。”
女子表情里似是带着惋惜。
褚朝云的视线倒是没怎么落在那些人身上,只盯着地面压过的马车印说:“其实也没什么,以后在努力就是了。”
这几日听那些参赛者们时而说些闲话八卦,褚朝云才知,原来大祁还是很崇尚美食业的,所以名厨的地位才会那么高。
而诸如此类的比赛大大小小无数,并不只长业寺独一份。
只不过,长业寺的这个,会更有含金量而已。
至于这含的“金”体现在何处,他们……或者说是她,还不得而知。
她应完对方的话,唐淑便也不再言语。
陆陆续续的人员行过,很快,身后又走上来几名女子。
他们也是在房中听到了声音,所以才想出来看看是发生了何事。
说起这初赛之后留下来的,女子相对占比大些,所以院道对面站着的,只剩下寥寥几名男参赛者。
宗匀酌站在他们中间,换了天青色长衫的宗公子今个看着倒是儒雅了许多。
只是那人神态间还是藏不住对旁人的轻蔑和傲慢,所配衣衫反倒显得有些滑稽了。
褚朝云是懒得理会这人的。
只不过每次面对宗匀酌,她难免就要想起助手的话,那白衣白玉饰的宋家公子,到底为何会同宗匀酌这种人成为好友的?
待被淘汰的参赛者们走光之后,女参赛者们正好跟男参赛者们来了个面对面。
虽说大家都没怎么多想,但唐淑显然没那么安分。
再次对上那宗匀酌,女子立刻开启讥讽模式:“这第一轮方才比过,你们那边就少了大半……宗公子,敢问你可收到带有提示的纸条了?不打算关起门来好好研究一番吗?”
站在宗匀酌身边的许钰,虽听出了她的嘲讽,但却故意煽风点火:“唐小姐,你这是何意?”
唐淑冷哼:“我自然是好心提醒的意思,免得复赛之后,你们那边就不剩什么人了。”
这一说话,几乎将所有男参赛者们全部都惹怒了。
对面立刻扯着嗓子骂了句:“小小女子,竟敢如此猖狂!!”
“敢问女子怎么了?!”
褚朝云身后,登时有女子走上前来,不忿地喊话回去。
一来一回,双方很快七嘴八舌的吵了起来。
而两边莫名其妙争执起来之后,最先开腔的唐淑却突然闭了嘴。
褚朝云不禁瞟去一眼,正瞧见她眼中皆是藏不住的得意之色。
唐淑先是隐晦地笑了一下,然后才故作委屈的走过来说:“朝云,他们真过分啊,他们看不起女子,这不是连程月娘子也一并骂了进去吗?”
程月是名厨,一向被学厨之人所尊崇。
可唐淑却把矛盾点引到了一个微妙的方向,激愤之下所有人都有些口无遮拦,自然也就顾不上程月的身份了。
眼看两方越吵越凶,褚朝云只好走到院道中央,将她们阻隔开来。
她一出来,双方怔然愣住,纷纷眉头不解的看向了她。
宗匀酌一见到她就来气,正欲再说些什么,褚朝云就遽然开口打断道:“众位讨论的话题有点偏了吧?空释大师父的苦心,真的只是为了选一个做素斋的厨师出来吗?”
显然不是。
这一点从初赛那一部分的弯弯绕绕,就能瞧出端倪。
如今双方站在寺中大肆开骂,恐怕这事若是被空释知道,会将他们一并给撵了出去。
那这赛,也就不用继续比了。
褚朝云一语点醒梦中人,话语听着有力,可面上却是一派云淡风轻的平静相。
她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这些人的死活,但又偏偏出言阻止。
有起先瞧不上褚朝云的参赛者多看她几眼,然后不好意思的说道:“褚姑娘说的没错,是我等思虑不周了。”
“啊,是这样……那就多谢褚姑娘的指点了。”
“褚姑娘是心善之人,以貌取人是我的不对。”
三三两两的参赛者断断续续开口道谢,褚朝云只淡漠的撇去一眼:“我不是为了你们,只是不想受连累而已。”
她辛辛苦苦得来的比赛机会,起能让这些人给破坏掉了。
褚朝云说完这句话,就转身回了自己的厢房。
睡至夜半时分,她又将塞在枕头下的纸条取了出来,反复默念着纸上诗句,却怎么都参不破其中谜底。
自那日阻止了大家的争吵后,唐淑也没再来找过她。
歇息的那日,三餐都是由僧人送来房中,依旧是寺中人吃的粗茶淡饭。
褚朝云每一餐饭都好好的吃光,然后就是躺着休息,偶尔再拿纸条出来悟一悟,想不通就闭眼睡觉。
就这么时而睡时而醒的过了一天,转眼,就到了复赛当日。
和初赛一样,还是同样的一名僧人过来接她去厨房。
这一次清禅师傅没有出现,想来清禅只做初次的引路者,既然大家已经有过一次经验了,便也不用他再多费唇舌。
褚朝云走进厨房,在外等待的僧人便帮她关上房门。
这一次,又是空释替他们准备好了食材,不过与上回不同,这次大概不是什么“命题作文”了,看着反倒像是带有一种微妙的谜语性质。
只见方桌之上,依次摆着些可用食材。
有晒干的桂花,腌渍的糖桂花,有新鲜的糯米,也有磨好的糯米粉,有青皮的胡桃,也有炒熟的胡桃仁。
六种食材,皆是那句诗上提到过的。
褚朝云站在方桌前突然福至心灵,只稍微思考了下,便果断的选了糖桂花,糯米粉,还有炒熟了的胡桃仁。
……
有了上一次对褚朝云的了解,这次僧人倒是不那么急了。
甚至连上方的烟囱冒没冒过烟,都没抬头去看一眼。
这次的限时还是一个时辰,僧人只默默算着时间,然后再还剩一刻钟结束之前,上前去敲敲门作出提醒。
得到褚朝云的回应之后,僧人就又安静的站在一旁等。
褚朝云从房里出来时,头上脸上还透着桂花的香味,她将做好的吃食递上,伸手示意,二人便一同去了食客厅。
与初赛相比,这次食客厅的人员减少过半,就连氛围也安静多了。
一行提早交了成品的参赛者都站在那里,褚朝云走到队尾,和处在中间的唐淑倒是拉开了些距离。
唐淑重新戴上了帷帽,转过头来看她的时候,并不像每次时那般热切。
女子几乎连话也没讲,就又默默转了回去。
帷帽的帽帘遮住面庞,没人发现唐淑此时此刻到底是个什么表情。
四位评判已经安座在位,尤其那女香客,像是还往人群里寻了一寻,待看到站在队末的褚朝云时,便露出了点和蔼的笑容。
成品被陆续端上了桌,第一份送上来的,就是许钰的桂花糯米饭。
之所以选择做它,是因为许钰对此物情有独钟,或许是过分喜爱糯米,这做起来自然也得心应手。
四位评判用筷子夹起品尝,分明还能看到糯米之间拉起来的长丝。
晶莹的饭粒一颗紧挨着一颗,却又不会掩盖了彼此的锋芒。
“这手艺还真是绝。”
听到有人对他的赞许,许钰自是得意的,想到初赛时是褚朝云得了第一,他便不太服气的望了过来。
褚朝云的厨艺不能说是这群人里最好的,因为初赛她确实赢的侥幸,更多的是创意上加了分。
只是许钰挑衅的目光,对女子并未起到任何作用。
褚朝云神色依旧淡淡的,若真算起来,心中也会有一丝觉得惋惜。
作为对手,她当然不会真的同情哪个。
但若说是单纯的欣赏,许钰的厨艺确实在她之上,还是很值得她学习的。
见褚朝云无动于衷,许钰似是有些不解。
于是,再收回视线等着听结果时,他目光就好死不死的往唐淑那落了下。
然后,许钰就看到女子轻轻拉起帽帘,并且用口型对着他说:恭喜,你马上——就要出局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唐淑这副表情有点让人瘆得慌。
打了个机灵之后,许钰决定不在受这女子的蛊惑,专心致志看向上首处。
视线才挪过去,方丈就平淡地开了口:“许施主,出局。”
“什、什么?!”
许钰简直不可置信。
他惊诧间吼了出来,侧目便注意到一脸幸灾乐祸的宗匀酌,想来宗匀酌也是早已知晓他会是这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