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海峰依稀记得李闯之前好像说过，姚红旗和冯丽丽在一起了，不过他并不关心这件事。

　　“说正经的，我找你有事儿。”陆海峰在电话那边说道，“我交给你一个任务，你去宝祥居那条街，问问那个街口的小卖部电话是多少？”

　　“问小卖部电话干什么？”李闯一头雾水，“你认识那个小卖部的人？”

　　陆海峰在那边没回答，李闯等了好一会儿，冷不丁想到一种可能。

　　“啊？你是不是要跟苏棠打电话啊？”

　　陆海峰在那边都气乐了：“我不给她打，我要她家那边小卖部的电话干什么？”

　　现在公共电话还没普及，常常好几条街才有那么一个带电话机的小卖部，就成了这几条街的住户的公共电话，找人都往小卖部的电话打。

　　李闯挠了挠头：“这倒好说，哪天我出门就能帮你问了，不过，你拿到电话号码也不一定有用啊。”

　　他拿起一根牙签剔着牙，继续说道：“苏棠搬家了，你要给她打电话，就只能白天的时候打，她店里忙，还不一定有时间出来接——”

　　“你说什么？她搬家了？”陆海峰打断了他的话，“什么时候的事儿，搬到哪儿去了？”

　　他才离开江阳市多久，怎么苏棠就不声不响地搬家了？

　　他临走的时候去李家，她还没搬呢。

　　李闯想到自己问这个事儿，结果却挨了赵胜男梆梆两拳的事，下意识地摸了摸肩膀。

　　“不知道什么时候搬的，好像是搬到曙光街那边了？”

　　他就记得苏棠说了这么一句，后面他就没敢再问下去了。

　　“她搬哪儿去了，你都不知道？”

　　听到陆海峰的声调扬高，似乎是生气了，李闯顿时觉得一阵忐忑。

　　“那毕竟是人家的私事，我也不好意思打听太多啊。”

　　主要是打听多了，容易被赵胜男揍。

　　电话那边的陆海峰不发一言，可怕的沉默让李闯更觉得内心不安。

　　“你先别生气啊，我还有个特大消息要告诉你。”他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说，“根据可靠的小道消息，苏棠最近在相亲。”

　　李闯自认为扔出了一个重磅炸弹，电话那边却依然没有声音。

　　他还以为信号断了，拿起听筒紧紧贴在耳朵上，嘴里说着：“喂？海峰，你还在听吗？”

　　“可靠的小道消息？”陆海峰终于说话了，只是声音听起来阴渗渗的，“有多可靠？”

　　李闯没来由地觉得脊背一阵发凉，他小声说道：“那个……亲眼看见的，算不算可靠？”

　　他生怕陆海峰又要骂他，连忙把自己从冯丽丽那里听来的消息，以及今天去宝祥居看到有人给苏棠介绍对象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就连苏棠那个相亲对象多大年纪，多高个子，长什么样，他都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全都告诉了陆海峰。

　　最后，他还不忘自夸一下：“海峰，你看我够意思吧？一听说苏棠去相亲了，我赶紧去看看，就为了能证实一下这是不是真的，拿到第一手消息跟你分享，你看我靠谱不？”

　　“靠谱，你可真是太靠谱了！”陆海峰冷冷地说了一句，啪地挂断了电话。

　　李闯赶紧把听筒从耳边挪开，下意识地揉了揉耳朵。

　　“这小子，又发什么疯呢？”

　　首都某部队大院的一处房屋里，陆海峰挂了电话，手却没有从电话机上移开。

　　他深吸了一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墨绿色封皮的电话号码簿，在里面翻找了一会儿，又重新拿起了话筒。

　　他拨出一个号码，接通后便说道：“你好，是火车站售票处吗？我要订一张去江阳市的火车票……对，越快越好……”

　　与此同时，苏棠也在打电话。

　　她下午给杏山村的李志兰打电话，村小卖店的人说李志兰没在家，让她留下电话号码，晚点儿给她打回来，谁知一等就等到了晚上。

　　苏棠到了小卖部，拨通了李志兰那边的电话号码。

　　“小姨，是我……还行，我现在不怎么忙，姥姥姥爷都挺好的……对，我有点事儿想找你……”苏棠跟她说了几句家常，便切入正题，“小姨，我想问问你现在还能收到蘑菇吗？”

　　电话那边，李志兰听说她要蘑菇，十分惊讶。

　　“还要蘑菇？我上次给你寄了那么多，都吃完了？”

　　上次苏棠给她拿了一百块钱，她为了支持苏棠，问了好多家，至少收了两百斤的蘑菇。

　　这才多久，就全都用完了？

　　苏棠笑着说：“是啊，现在天冷了，炖菜销量好，那些蘑菇用得差不多了。”

　　李志兰想了想，说：“这事儿我得问问，不过，应该没有秋天那阵多了，愿意往外卖的都卖得差不多了，现在人家里就算是有，也是留着自家吃的，不一定愿意卖。”

　　冬天没什么新鲜菜，农家吃菜多是吃之前储藏的干菜干蘑菇，大白菜土豆什么的，所以不一定能收多少。

　　苏棠也想着应该是这样，便说：“小姨，您帮我问问就行，要是收不上来就算了，我再研究做点儿别的菜。”

　　李志兰听明白了，看来苏棠的店里，这干蘑菇做的菜很受欢迎，要不然也不能这么快就把两百斤干蘑菇都用完了。

　　“行，我问问我们村里人，实在不行，我再去附近村子都问问。”

　　苏棠见李志兰收个蘑菇这么麻烦，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对了小姨，我想问问您，有没有想要和小姨夫到省城来啊？”

　　“你说什么？”李志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们？回省城？”

　　要是说不想，那是假的，她出生在省城，在省城长大，是因为下乡才到了这里。

　　后来虽然有机会可以回城，可是她已经结了婚，回城又没有工作，没有地方住，这事儿也就只能想想了。

　　苏棠说道：“是啊小姨，我买了个大房子，您可以带小姨夫和青山过来住。”

　　“哪能住你家呢？”李志兰立刻拒绝道，“再说，我和你小姨夫没有工作，还是留在乡下种地得了……”

　　“种地能挣多少钱呢？”苏棠说道，“小姨，不瞒你说，我开饭馆挣了一些钱，等过完年，我还想开个更大的饭馆，到时候用菜量会更大……”

　　“所以我想在郊区租一片地，专门种蔬菜，养殖蘑菇，要是能养鸡鸭就更好了……”

　　苏棠心里有个账本，一五一十地跟李志兰说着，店里每天用多少鸡蛋，用几十只鸭子，只一个小鸡炖蘑菇的大锅菜就要用多少蘑菇。

　　李志兰听得心动不已，横竖在杏山村种地也是种，在省城种地也是种，养出来的鸡鸭，种出来的青菜蘑菇，供苏棠的饭馆就是不小的收入，还能帮得上苏棠。

　　再说，林青山现在学习特别刻苦，成绩跟坐了火箭似的往上升，连老师都说他说不定能考上省城的中专。

　　要是林青山能上中专，以后分配工作可能就留在省城了，哪怕分配到别的地方，反正也是不会再回杏山村了。

　　她和林国庆才四十岁，难道就这么一辈子窝在农村了？

　　李志兰心里翻江倒海，却不敢轻易答应下来。

　　“棠棠，我知道你是好心想帮我们，不过这事儿太大，我得回去跟你小姨夫商量商量。”

　　她公公婆婆还在这儿呢，要是想全家搬过去，得问问林国庆和公婆的意见。

　　苏棠也知道李志兰拖家带口，不是说走就能走的，她只是提出一个建议。

　　现在是冬天，左右没什么事儿，让林家一家慢慢商量，如果决定了要来，明年开春正好来城里种地干养殖。

　　苏棠挂断电话，交了电话费，离开了小卖部。

　　现在生意好了，房子也买完了，明年要扩张店铺，肯定是帮手越多越好。

　　这对她和李志兰来说，是双赢的。

　　这天中午，李文斌午休结束后回到车间，有人喊他，叫他去一趟厂长办公室。

　　这可把李文斌吓了一跳，酱油厂有上千个工人，他只是最普通的一个，耿厂长只怕都不认识他是谁，这时候找他干什么？

　　李文斌心里七上八下的，硬着头皮去了厂长办公室。

　　没想到，办公室里不但有耿厂长，还有其他人。

　　见李文斌来了，耿厂长露出和气的笑容，招呼他

　　进去。

　　李文兵低着头进了屋，说：“耿厂长好，庞科长好。”

　　两个平时见面都不会多看他一眼的领导，这会儿都笑眯眯地望着他。

　　“文斌啊，过来坐，不要紧张嘛。”

　　耿厂长招呼他在自己面前坐下，庞科长则拿起一个水杯，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李文斌受宠若惊，双手接过水杯，紧张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才好。

　　他性格内向，平时就跟几个工友和家里人还说得上话，见到别人都是尽量能不说话就不说的，更何况眼前的两个人都是他的领导。

　　庞科长看他端着滚烫的水杯直发抖，便让他把杯子放在桌上，笑着对他说道：“别担心，厂长叫你来，就是想了解一下情况。”

　　“了解……情况？”李文斌呆呆地看着庞科长，又看了看耿厂长，“我……我最近工作没出错吧，我也没偷懒……”

　　“不是问你这个。”耿厂长被他逗笑了，说道，“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我就是问问你，有个叫宝祥居的饭馆，是不是你家亲戚开的呀？”

　　李文斌万万没想到两个领导叫他来，是要问宝祥居的事，不由得松了口气。

　　“对，是我表妹开的。”他搓搓手，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连忙说道，“你们要是去吃饭，就说是酱油厂的，我表妹会给你们优惠的。”

　　见他一直领会不到自己的意思，耿厂长面露无奈。

　　“你别误会，我是想让你去问问，你表妹想不想来咱们厂里工作啊？”

　　这话又让李文斌大吃一惊：“什么？她来厂里工作？当工人吗？”

　　庞科长笑着说道：“看你，想到哪儿去了，你表妹做菜手艺那么好，当工人不是可惜了吗？”

　　“对，我和庞科长正在商量，国家有改革政策，我们厂里也应该积极响应嘛。”

　　“这么大的厂子，只有几个食堂，工人们吃了这么多年，早就吃腻了。”

　　“我听说咱们厂的人都爱吃宝祥居的菜，我就想着让你问问你表妹，想不想来咱们厂里开个分店什么的？”

　　“是啊，这样的话，咱们厂的人想要吃宝祥居的菜，那就方便多了嘛。”

　　耿厂长和庞科长一人一句，把李文斌都说蒙了。

　　“在咱们厂里……开分店？这……能行吗？”

　　耿厂长和庞科长对视了一眼，笑着对李文斌说道：“做菜的事，我们是外行，所以想让你去问问你表妹，有没有这个意向啊？”

　　“如果她有兴趣，咱们可以再谈嘛，比如提供场地啊，以咱们厂的名义帮她招工啊，有咱们酱油厂的名头，招人也能容易点儿，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