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老泪纵横,“我们家儿子,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不是我偏袒他,他一直认真努力的生活,他还爱看书,文质彬彬,我们最后悔的事就是没能让他继续读书。他成绩很好,当时家里比较困难,他退学去帮我们干农活赚钱,养活几个弟弟,他……”
童左眼睛红红的。
从小到大,他听到的有关童正勤的评价都是负面的。
村里人痛恨童正勤,他们认为童正勤勾结外人来抢劫,是要断了邬江村人的活路。
他们还认为,没有连童家人一起清算,已经是他们大度。
爷爷奶奶也不敢说儿子的好话,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帮儿子说话也没用。
在家里,爷爷奶奶几乎不会提到童正勤,这是案发后童左第一次听到有关父亲的事。
他还以为爷爷奶奶一直怨恨父亲。
穆昔没法保证童正勤没参与抢劫,她说:“我不知道结果如何,我会调查下去,如果最终结果是……我也会告诉你们。”
爷爷哭着说道:“只要查就好,只要查,我们儿子就不算白死!”
将童家人送回家后,穆昔的心情比刚刚更沉重。
童左追上来,“警察姐姐,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去办案?”
付叶生打趣道:“扮警察扮上瘾了?是不是想偷学经验,以后出来了继续骗?”
童左没有生气,他认真说道:“我喜欢做警察,做警察很好,可惜我以后没机会了。这次案子和我爸有关,我想做点儿什么。”
沈砚道:“带着你不符合规定。”
穆昔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可以跟我们一起走,但不能乱跑,我们谈话的时候,你要在外面等着,可以吗?”
童左连连点头。
去铁矿厂走路只需要十几分钟。
铁矿厂在一个小坡上,远远的便能看见几栋楼。
近几年铁矿厂重新整修过,办公楼比以前气派,但生意其实不如从前,早有颓势。
铁矿厂的厂长朱牧已经在办公室等待他们。
朱牧虽然比韦立国年轻,但精神气却不如韦立国,头发花白,胡子也是白的。
他十分有气场,但不会令人恐惧,说话时甚至有些慈祥。
“几位是为了抢劫案来的?想调查什么尽管说,我能记得的,都会告诉你们。”
厂长办公室不大,但有长桌和木沙发。
穆昔几人坐下,应时安问:“当年的事,您还记得多少?”
“七七八八的都记得,人一辈子难得碰到这样的大事,我能忘吗?”朱牧说,“案发时我不在厂子里,听到枪声后,我从家出来看,看到铁矿厂有火光,其实我也不太能分辨是枪声,毕竟这是矿厂,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所以听到巨响后,我第一时间就往铁矿厂走。但我的速度没有警察快,我到的时候,派出所的警察已经过去了,到了以后我才知道死了三个人,虽然都是歹徒,但真的可惜。”
穆昔问:“童正勤是厂子的工人?”
朱牧点头。
“您对他还有印象吗?”
第166章
童正勤曾被誉为邬江的“选矿设计师”。
他的学历虽然不高,但见解独到,很受厂长重视。
朱牧说:“其实我有意提拔他做副厂长,他的才华是盖不住的,但是他太心急了,可能是缺钱?竟然参与抢劫,还是持枪抢劫,性质有多严重,不用我多说。不过我们开过会后还是决定给童正勤的父母一笔钱,都是一个村子里的,能帮帮就帮帮,老两口为人实在,没什么错。”
穆昔问:“童正勤和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这我就不清楚了,问于旭比较直接,当时警方来调查,好像没提过这件事。”
穆昔说:“我的意思是,从您的角度看,童正勤接触到他们的途径是?”
朱牧想了一会儿,歉意道:“我好像想不到,在我的印象里,正勤只去过余水市区,平时就在邬江,那两人都不是邬江人。”
另外两人都有案底,而且不是邬江人,童正勤需要一个和他们有接触的机会。
穆昔笑着问道:“朱厂长记得那二人是哪里人吗?”
“似乎是具县的。”
“依您看,当年厂子里哪个工人有机会去具县?”
朱牧微怔,“你这是……”
歹徒一路轻车熟路,说没矿厂内部人带领,没人相信。
正因如此,童正勤的出现才被认为是合情合理。
朱牧说:“以前走动都不方便,除了后来因为工作搬到邬江住的,其他人基本上都没离开过邬江,最多去一趟余水,你说的情况,不可能。”
穆昔说:“您不用急着回答,好好想想。”
应时安接着问道:“您和龙副校长关系如何?”
朱牧更诧异。
除了诧异应时安会问到龙元亮,还诧异应时安对龙元亮的称呼。
“我们这边一般直接称呼校长。”
谁会特意给人找不自在,还要加个“副”字。
沈砚说:“我们队里规定,必须叫全称。”
朱牧:“?”
不愧是刑侦队,真严禁!
付叶生:替徐副队长心塞。
“我和元亮认识很多年了,我比他大一些,按理说是他的老大哥,但他太会做人,一般都是他来照顾我。”朱牧笑道,“说来惭愧,这些年我还真少不了他的照顾。”
穆昔说:“您和他经常私下约饭局?”
“私下没有,和其他朋友们倒是经常在一起喝酒,小于也会去,这些你直接问小于就好了。”
经常和于旭聚在一起吃饭的人,除了医院院长几人外,还有龙元亮和朱牧,在邬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穆昔问:“您对龙副校长还有其他印象吗?”
“你们问哪方面?他是个很有学识的人,工作非常努力,经常为了学校的工作加班加点,而且很有见识,八几年时经常出门游历,我是挺佩服他的,这些我都做不到。至于其他的,应该都没有了。”
*
朱牧对龙元亮为人评价极高。
穆昔几人离开厂长办公室。
下楼的路上,付叶生说:“看来龙元亮骗过不少人,说什么一心扑在工作上,还有把学生救出火场,估计都是假的。”
沈砚道:“该和安哥说一声,龙元亮究竟欺负过多少女学生,要把名单记录下来。”
“就怕她们都不愿意站出来,其实这种事,可恶的是龙元亮,偏偏有一堆爱嚼舌根的人,目光都聚焦在女性受害者身上,他们就不能跑到龙元亮面前看看对学生下手的恶魔长什么模样?”
穆昔说:“我们联系媒体,写篇报道,文章就叫《震惊!三星堆时期出现至今的恶魔竟然是他!》。”
沈砚:“……”
像是销售喊的口号。
付叶生道:“不如就叫《聚焦恶魔》,做成系列栏目。”
“找电视台?”
“我可以让我爸妈投资这个栏目。”
沈砚:“……”
他俩还真能讨论起来。
办公楼外有骚动声。
穆昔下楼后看到童左被几个工人围住,童左抓着一个年轻男人的领子,已经举起搬砖。
付叶生跑过去,“童左!干什么?和你说过的话都忘了?!”
“他不承认!”童左气恼道,“他刚刚说过的话就不承认!”
付叶生说:“那你也不能打人。”
付叶生想让童左松手,却被穆昔拦住。
穆昔走到童左旁边,打量男人,问:“他说什么了?”
童左说:“他刚刚和那几个人说看到龙元亮奇奇怪怪的往山里走,我过去问他,他又说自己没说过!”
穆昔问:“你说过吗?”
年轻男人拼命摇头,“没有,没有!你快让他松手,你不是警察吗?!”
穆昔说:“他是未成年。”
年轻男人:“?”
穆昔蹲下来,诚恳道:“我怕我的话惊到他,他会因为应激做出伤害你的举动,为了你的生命安全着想,我现在都不敢大声说话。”
年轻男人:“??”
沈砚看天,付叶生看地,都不忍心再看穆昔胡诌。
应时安牵唇淡笑。
“你还不知道吧,童左他是未成年,有《未成年人保护法》,就算他真伤了你,可能都不会受惩罚,所以我完全是在为你考虑啊!”
年轻男人:“……”
好像哪里怪怪的。
“那你,那你,”他磕巴道,“那你也不能不管我。”
穆昔说:“放心,我当然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