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看向这个俩年没见过的女儿,醉眼迷蒙的打量着对方那张明显跟村子内的人不一样的脸庞。
他用粗糙的手掌捏住那张脸,带着厚厚一层黄色老茧的手掌在那张白皙柔软的脸上摩擦着。
“跟野男人跑掉,他将你养的越发水灵了,瞧瞧这个小脸嫩的,比你妈当年还要好看不少。”
徐招娣听到他提起自己的母亲,强忍着恐惧目光直视着他,身躯也开始用力挣扎了起来。
“妈妈去了哪?为什么她不在家里?”
俩年前,徐招娣高中毕业去读大学的那个晚上,母女二人都因为学费的缘故遭受了一顿毒打。
在她快要被打死之前,是母亲帮她拉住了对方,还偷了他的钱给自己去交学费。
如果不是前一段时间,她在外面将自己的身份证弄丢了,徐招娣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
补办身份证需要户口本,家里的户口本只有这个男人才有。
徐招娣已经没有身份证使用快三个月了,这给她的生活带来了极大的不便利。
“那个女人啊?不知道跟哪个野男人跑掉了,别动,你再动我就在你脸上开个花,到时候看你这张脸被毁掉后,还有谁来勾引你。”
一块锋利的啤酒盖子出现在男人的手中,抵住徐招娣一直在挣扎想动的那张脸。
还在挣扎的人,只觉得脸颊上被抵着一块硬物后,当即不再敢动态。
她现在虽然还是学生,但是私底下一直在做兼职的模特,最近还有经纪公司想要签下她进入娱乐圈。
这也是她无论如何都想要拿到户口本,将自己的身份证重新补办成功的缘故。
“爸我错了,我跟你道歉,你放过我吧。”
衣柜外面的父女争吵声还在继续当中,蹲坐在衣柜内的林瑶只觉得那对父女之间的对话从清晰逐渐变成了像蚊子在叫一样。
她满耳朵只能够听到嗡嗡声,林瑶脑袋后仰靠在衣柜内,呼吸逐渐急促起来,靠在衣柜边缘的人顾不上外面还在吵架当中。
她抓着那些黑暗中挂在半空中的衣服,将自己整个人从地上站起来。
林瑶整个人缺氧严重,这里没有丝毫的光线,全凭着双手在黑暗中摸索着。
她到 处寻找着衣柜的门,手指触碰到衣柜内的门把手后,双手抓住那凹陷处,双臂用力往外面推过去。
衣柜的门,纹丝不动完全推不开。
“开错位置了?”
林瑶整个脑子因为缺氧,已经开始剧烈的痛起来,她试着将衣柜的门往外推,往内拉扯。
到最后,她甚至开始整个人都用力的去撞那扇门,企图让自己呼吸到一点点的氧气。
“嘣!嘣!嘣!”
卧室内正在吵架中的父女,同时都听到了不远处来自墙壁内的撞击声。
那声音隔着木头跟外面的水泥墙壁,清晰的传入在场二人的耳中。
“谁啊!”
一直浑浑噩噩醉酒的男人,听着这动静还以为村子内有小孩过来捣乱,在外面拿动静撞击墙壁。
他吼了那一声后,那道撞击声还是没有停止。
对方酒精上头,松开手里抓着的徐招娣就往外面跑过去,想要将外面捣乱的人给抓住。
他冲出去后,绕路到了屋后,只看到几株角落内的芭蕉叶,除此之外什么人都没有。
可那道撞击声,哪怕他整个人站在屋外,还是能够听到动静。
屋内徐招娣看到那个男人跑了,她也顾不上去找那份不知道藏在哪里的户口本,光想着先离开这里再想办法。
一只脚快要踏出卧室门时候,徐招娣耳尖的听到了一声隔着墙壁传过来的女人声音。
“放我出去。”
徐招娣回过头,不敢置信的看向那道刷着白色涂料的墙壁,她将踏出去的那只脚收回来。
轻手轻脚的重新走到那面白墙面前。
她将耳朵贴在墙上,只听到墙内有一道模糊不清的女人声音。
“有没有人,开开门。”
林瑶靠在衣柜门前,她试着用衣柜内的衣服给自己折叠出一道浴室之门出来,四周的氧气在黑暗中稀缺到她每一口的呼吸,都能够闻到不远处那股腐烂的霉臭味。
敲击衣柜的手指因为过度缺氧,不由自主的垂下去,摔在那些衣服当中。
红瓦房内,徐招娣听着来自墙内的动静,还没有等她想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就听到了一连串的脚步声从窗外经过,接着对方冲进屋中。
是她爸。
对方刚才不知道在外面做了什么,现在整张脸像是被人涂抹了三斤面粉,惨白无光的像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双手双脚都在抖,进来时连脚下那枚装着高粱酒的酒瓶子都没有注意到。
一不小心踩上去,整个人都摔倒在地上,倒下后视线正好看到了那面被他重新粉刷过的墙壁。
林瑶靠在衣柜前,咬了一口舌尖让自己能够最后一次提起力气撞向那衣柜的门。
“砰!”
衣柜外面,薄薄的一层墙壁都因为她的动作震动了一秒。
“啊啊啊啊!”
躺在地上的人,看着那不断落下来的白灰,瞳孔震惊手脚并用的将整个人都缩进了床底,闭上眼捂住耳朵,“不是我!不是我!”
“是你自己命苦自己死掉的!”
“不是我杀的你!”
站立在卧室中的徐招娣听到他的喃喃自语声,如遭重击。
妈妈为什么不在家,为什么打电话联系不上,为什么这男人会说妈妈跟别人跑掉了。
等等一切都仿佛有了答案。
徐招娣转过身,看向那面突然就没有了动静的墙壁,不敢置信的将手掌放在上面,“妈妈,是你吗?”
倒在衣柜前的人,意识模糊已经听不清她的话语。
她没有动静没有声音,让徐招娣意识到了什么,她将脸上掉下来的眼泪擦拭干净,扭头快速跑进自家的仓库。
接着她从那些生锈的工具堆里,找到了一把大铁锤重新冲了进来开始砸墙。
快要昏迷过去的林瑶,听着那墙体不断震动的动静意识又清醒一些。
当第一道光从左侧的空隙照射进来时,林瑶直挺挺的躺靠在远处,视线聚焦在那芝麻大的光线上。
伴随着光线进入,空气氧气也随之跟着涌进这片封闭的空间内。
林瑶每吸一口气都伴随着肺部快要炸开的痛意,止不住的咳嗽从她捂着嘴的指缝中漏出去。
那连绵不断的咳嗽声,喘气声。
通过被砸开的空隙钻进去,卧室内的俩个人听到这动静,有人一边落泪一边发狠的挥舞着锤子,想要将整面墙都拆开。
有人缩在床底,从后脑勺到脚后跟都恨不得就此跟地面跟墙壁连接在一处。
他也试过想要爬出去,可是听着那边墙壁内传出来的动静,他的脚就像是从这一刻开始完全不再属于他一样。
不管怎么努力,怎么内心想要逃离现场,都是完全无法动弹。
墙壁内的咳嗽声随着墙壁上的空洞越来越多,动静也跟着越来越小。
“哗啦啦!”
墙塌了一角。
徐招娣正要继续挥舞锤子砸过去时,她看到了塌掉的边缘处,露出了半张脸。
那是一张已经腐烂的脸,一头青丝枯萎般挡住她半张脸庞。
发梢处挂着一枚用红领巾做成的头巾。
徐招娣认识那个动静,那是她妈妈学着其他人买的漂亮头花形状,用她小时候不戴的红领巾制作而成。
这是只有她们母女二人才会做到的动静。
红灿灿的一片,看起来丝毫不输给那些买头花的同学。
林瑶坐在不远处的黑暗中,双手抱着膝盖安静无声的看着远处那具,暴露在阳光下的尸体。
怪不得她之前一直都觉得身侧有一股明显的臭味,原来是因为身旁躺着一具尸体。
她坐在那里,安静无声的听着墙外的哭泣声,徐招娣将那半扇衣柜门拆开,看到了自己母亲的全貌。
她没有害怕跟恐惧,她想着自己刚才快要被那个男人打时,从墙内听到的动静。
想到母亲到死都在帮她,护着她。
而她自己却还没有来得及报答对方,就要送走她。
“妈妈,我马上就能够赚很多钱了。”
徐招娣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盖在母亲的身上,她用手帮对方将头上的青丝整理平顺,“我可以赚到很多钱,能够买的起大房子,到时候我带着你一起住。”
她说完,重新拿起一旁的大铁锤,哪怕刚才砸墙已经用光了她所有的力气。
可这一刻徐招娣有如神助,她提着那把巨大的铁锤钻进了床底内,将那个她恐惧了二十年,让她以为这辈子她都无法反抗不敢反抗的男人。
用铁锤敲昏过去。
徐招娣将昏迷不醒的人从床底拖出来,她拿起床上的床单将地上的男人裹起来。
他不配留在这个家里,也不配跟母亲埋葬在一起。
徐招娣打算让他死无葬身之地,让他从后山的山崖上滚下去。
她先将地上的人整个裹起来后,又重新回到母亲的身边痛哭了一会。
林瑶跟对方隔着墙壁,全程都没有动静。
她想着今天去心理咨询室内,听到的那些宽慰她的话语。
徐招娣先去将自己的母亲埋了。
她走后,林瑶从黑暗中走出来,走到那名让被褥包裹起来,头部流血已经昏迷不醒的男人面前看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