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已经去取过钱了。”
他待在这里十天的时间，将那些来更衣的每一个人之间的对话内容都记下来。
虽然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可是光那些闲聊的话语中，就隐藏着很多他用得上的信息。
比如眼前这位脸上长满青春痘的实习生，就是黑狗之前在一个宵夜摊子上捡到的人。
当时他正在宵夜摊位上打工，深夜被喝醉酒的顾客故意刁难。
黑狗当时正在附近带着兄弟们喝酒，不经意间瞧见这一幕拿起啤酒瓶，就将那几 个闹事的家伙脑袋全开了瓢。
接着就让他来健身房打工，现在正是暑假的时间，他也不用去上学，每天来健身房干到下午六点钟。
一个月下来，黑狗给他一个月开四千块钱的工资。
他很瘦，加上年龄的缘故脸上长满了青春痘。
整个人都跟这家健身房格格不入，尤其是在这里的人聊天的话题都是一些酒吧，场子，收保护费教训某个不听话的小弟。
这一切对他而言，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健身房内的客人给他起了一个外号，鸡仔。
每一次有人需要使用器材时，发现上面有前一个人留下来的汗渍。
就会冲着他站立的方向大喊一声，“小鸡仔，过来把这里擦干净。”
没有人记得他叫什么名字，甚至就连老板黑狗都不知道他的本名。
也跟着那些客人一起，叫他鸡仔。
林化是他在这里上班时，遇到的第一个被关在笼子内的人。
他在这里打扫卫生时，一开始看到那巨大的笼子还以为那是用来养狗的。
等林化被关进去后，他才知晓那笼子不是用来养狗的，而是用来关人的。
对方被关在里面，那么大一个活人可是整个健身房内，所有人都对他的存在仿佛看不到。
甚至那些人还在黑狗喊着教训笼子里的人时候，众人一起上去对着里面的人拳打脚踢。
一周时间下来，这个人一直被关在里面。
谁也不知道黑狗具体要关着这个人多久。
鸡仔每天下午六点下班离开时，他会下楼去附近的快餐店买一份十块钱的麻辣豆腐盖浇饭带上楼。
这就是对方每天唯一吃到的食物。
三天前，这人给了他一个银行卡号还有密码，说他可以从那里随意的取钱，前提是帮他买一样东西。
鸡仔记下那串银行卡号码，一直过去了三天他终于在昨天晚上走进了十几公里外的一处无人在意的银行自动取款机。
那张卡有限额，只能在自动取款机上取出来俩万块钱。
俩万块钱足够他在夜市的摊位上打工半年，就算是在黑狗的健身房内。
也要打工五个月才能够赚到俩万块钱，如今他什么都没有做就赚到了这些钱。
拿着那些钱，他心脏狂跳的像是要从嘴里跳出去。
经过一家球鞋店时，鸡仔在橱窗内看到了一双鞋子。
那双鞋子他并不喜欢，只是因为那鞋子的旁边标着六千块钱的价格，当时他就走进去买了回来。
今天穿在脚上，那一路走到健身房的路上，他既担心被人看出来，又想要被人看出来。
他并不比任何的人差，六千块钱的东西，他也能够买得起穿的起。
“你应该再去买几双袜子，你现在的袜子会让这双鞋子看起来跟假货一样。”
林化点评着他的穿搭，对于对方并没有第一时间将他想要的东西买回来，并没有丝毫的在意。
这里的人都是在道上混迹多年，他们在这里叫什么名字的都有。
就连健身房的主人对外的称呼，也从来都不是他身份证上的本名。
黑狗是他，他是黑狗。
鸡仔却不一样，鸡仔不是道上混的人，他从一个普通的学生到落入这种场所内打工，他的眼界他的三观他的道德，还维持在原样。
林化看到很多次他被人叫做鸡仔后，背着众人时脸上不满的眼神跟态度。
他觉得自己在被人小瞧，在被人侮辱。
偏偏侮辱他的人每一个都比他强壮，一拳就能够打倒他。
他不甘心又感到屈辱，甚至就连说帮他，把他当兄弟的黑狗也是这样的在叫他鸡仔。
鸡仔听着他的话，低下头看向自己脚上那双灰白色的袜子。
这袜子是他在赶集的早市上买的，十块钱五双。
他看不出有跟其他的袜子有什么区别。
昨天晚上在店内买鞋子的时候，他也曾经无意中看到墙上那一排排的袜子。
旁边挂着一个红色的价格标签。
“388。”
那袜子跟他脚上穿的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区别。
什么傻子会买这种东西，穿在鞋子内也不会有人认出来这袜子也是名牌。
他没有听林化继续说下去，将自己的背包放入更衣室内，转身走了。
其实林化让他买的东西，在今天早上他已经买了。
但是刚才看到他理所当然的跟自己索要时，鸡仔那一刻心底涌起无限的快感。
银行卡内有钱又怎么样，不还是被关在笼子内，还要恳求自己给他买东西，要靠他去买食物来活着。
现在银行卡跟密码他都有，昨天晚上他查过了那个账号内的余额。
还有三十几万。
他每天去取俩万块钱，总有一天那张卡内所有的钱都会是他的！
鸡仔一想到自己现在是一个拥有三十几万存款的人，他再看向上午那些来健身房的人时，肩膀都挺直了起来。
“呦，鸡仔买新鞋啦。”
下午有一名健身房内的常客擦着额头的汗水时，余光瞧见了他脚上的鞋子。
鸡仔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了对方的下一句，“在哪买的假货，看起来跟真的似的，多少钱？八十？”
第217章
另外一名健身客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也跟着往鸡仔脚上那双鞋子看过去。
一眼就乐了。
“你这什么眼光，八十怎么可能买到这么像正品的球鞋，至少二百块！”
说完他看向鸡仔那一身廉价的衣服还有那双格格不入的新鞋，“鸡仔，你这样装起来不像啊，你得去重新再买一双袜子才像真的。”
“咣当！”
黑狗从外面回来，推开玻璃门就听到室内站立的几个人在聊天。
他没听清楚，光听到什么真的或者假的。
顺口也问了一句，“什么真的假的？”
“老大，我们在说鸡仔买新鞋呢，你瞧这小子买的鞋，够酷吧？”
黑狗站在吧台前，将自己快要没电的手机给连接上数据线，闻声回头看了一眼站立在远处，低着头用毛巾正在擦拭器材上汗水的鸡仔。
眼皮子往下降了降，黑狗看到了对方脚上的确穿了一双白色带着红色花纹的崭新鞋子。
“挺好看的，喜欢就买呗。”
“这双鞋子原价六千多呢，鸡仔这一双仿的跟真的一样我们在猜到底是八十块钱买的还是俩百块钱买的呢。”
二人说笑中换来黑狗一人一脚踢过去，“闲的你们是吧，蛋白粉喝多堵住脑子了，鞋子就是鞋子，不管他八十还是二百买到的手，管你们屁事。”
几天没动手教训他们，一个个在这里多嘴八婆的很。
黑狗送给他们一人一脚，将人踢远了，他自己经过鸡仔面前时，停下来打量了一眼对方脚上的鞋子，一巴掌拍在鸡仔后背上。
“年纪轻轻的弯腰驼背做什么，以后小心找不到对象。”
鸡仔被他那一巴掌，拍的脸上通红，刚才被人奚落的羞愤都快被黑狗这一个巴掌拍没了。
“我没买假货。”他握着毛巾，低头看向自己脚上的鞋子，“它不是我花八十跟俩百块买回来的！”
“鞋子就是用来穿来，只要是鞋子就没有假的，挺好看适合你，继续干活吧。”
黑狗拍了拍他肩膀后走了。
鸡仔站在他身后，握着那毛巾看向黑狗远处的背影，再看向健身房内那些正在健身的人。
没有一个人关心他，在意他脚上的鞋子是真还是假。
林化站在笼子内，双手握着头顶上方的铁栏杆正在引体向上。
笼子的大小只能够让他躺下了，被关在这里十天的时间林化唯一能够做的活动量，就是在这个巴掌大的笼子内镀步，再就是借住这些栏杆来活动四肢。
鸡仔一言不发的走进更衣室内，林化余光看到他走到不远处的水池前打开水龙头，弯着腰低着头在那里将清水浇在脸上。
不时用手背擦着脸上的水珠又或者是泪痕。
林化五十个引体向上做完了，他松开挂在半空的手掌，双脚落地站定。
脚下的鞋子发出了轻响声，引起了水池前的人注意力。
鸡仔快速擦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扭头恶狠狠的看向那角落内的笼子。
林化目光平静的注视着他，丝毫没有因为他的怒火或者不甘，而露出任何有情绪的眼神。
那双眼睛只是平静的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