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突然发现,自己对郁离的印象,居然是从分家那会儿开始。
当时郁离一把将郁老大拎起,然后按着朝郁老爷子夫妻跪下那一幕,让她毕生难忘,从此再也不敢小瞧她。
见郁离的态度还算好,陈氏也放松许多,终于道明来意:“离娘,不知傅举人什么时候有空,那个……能不能请他帮忙指点一下你两个堂哥的学问……”
说到最后,她的脸有些红,像是火烧一般。
自从听说傅闻宵的学问极好,甚至被他指点过的一个秀才,居然也在今年的乡试中举后,郁老大心思就活络起来。
他也想请傅闻宵指点两个儿子的学问。
在郁老大心里,傅闻宵是郁家的女婿,郁敬德兄弟算是他的大舅兄,请他帮忙指点学问,这是应该的吧?
就算郁家分家了,两笔也写不出一个郁字。
大房和二房又有什么区别,还不都是郁家人?若是自己两个儿子将来能考取功名,不是也能帮他吗?有什么比大舅兄和妹婿的关系更牢靠,更值得信任?
只是郁老大虽然这么想,但让他登门去找傅闻宵,他是绝对拉不下这脸的。
不仅是他,郁敬德兄弟俩也拉不下脸。
但他们确实很想让傅闻宵指点,更想考取功名,成为世人敬重的秀才,甚至举人、进士。
三个男人拉不下脸,最后只能由陈氏出面。
陈氏心里不乐意,可她同样在乎儿子的前程,只能厚着脸皮过来找郁离。
等她说完,郁离开口道:“宵哥儿不会指点他们的。”
“啊?”陈氏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郁离平静地看着她,“因为我不想让他去指点他们!”
陈氏:“……”
一时间,陈氏瞠目结舌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郁琴垂眸,对这结果并不意外。
自从嫁人后,她就明白,二房的那些堂姐妹们是永远都不会和大房握手言和,大房是好是坏,都和她们无关,她们绝对不会来求大房什么,大房也休想去沾她们。
陈氏反应过来,有些生气,“离娘,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他们是你的堂哥,你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你难道就见不得他们好?”
郁离道:“他们好不好,和我没关系,但要是想让宵哥儿指点他们的学问,那是不可能的。”没等陈氏开口,她又说,“至于理由,大伯母,其实你自己心里应该很清楚。”
陈氏张了张口,勉强地说:“我、我不清楚。”
只是看她闪躲的神色,便知她心里其实是明白的。
郁离并不没在意她说什么,朝她们微微点头,转身就走了。
她不会去和他们撕扯以前的那些事,因为没有必要,但她绝对不会枉顾原主和姐妹们的意愿,给予郁家大房什么便利。
就像郁琴的婚礼,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去参加。
陈氏见她要走,不禁有些急,张口要叫住她,被郁琴拦住。
“你做什么?”她恼火地说,因为不顺心,一把火直接往女儿身上撒,“你这死丫头,是不是觉得自己已经嫁人,我就拿你无可奈何?你别忘记了,我是你娘,我要打你骂你,你都得给我受着!琴娘,你马上去找离娘,不管如何,都要让她答应让傅举人去指点德哥儿他们的学问……”
“娘!”郁琴打断她,难受地说,“你骂我有什么用?我是不会去找离娘的,你找她都没用,我去找她又能有什么用?你以为我在她那里能说得上什么话?别忘记了,以前我对离娘她们也没怎么好,甚至还欺负过她们……”
说到这里,她就难受得哭出来。
以前年纪小,不懂事,也没少欺负二房的堂姐妹们,只是没想风水轮流转,报应这么快,不过几年时间,二房的堂姐妹们都变成她高攀不起的对象。
要说不后悔是骗人的。
郁琴真是恨不得回到小时候,和二房的堂姐妹们打好关系,说不定她在杨家也不会过得那么难。
当然,更让她难过的,还是父母兄弟的态度。
他们根本没将她当成女儿和妹妹,只想着让她从杨家给他们捞好处,若是杨家收回去,就会嫌弃她没用。
陈氏见她哭了,不好再骂什么。
只是她心里也同样后悔,可惜现在后悔也没用,二房确实出息了,但二房也不打算和大房往来。
陈氏带着女儿回去,告诉郁老大:“离娘拒绝了。”
“什么?她拒绝了?”郁老大一脸不敢置信,“她为什么会拒绝?那你不会去找傅举人和他说吗?你好歹是长辈,傅举人是读书人,肯定要脸面的!”想到什么,他又说,“傅举人是咱们郁家的女婿,让他指点舅兄们的学问,不是应该的吗?”
见到他这副理所当然的嘴脸,陈氏都忍不住想笑出声。
她冷笑道:“离娘为什么会拒绝,难道你自己没点数吗?要是我,我也会拒绝!至于傅举人,你这么有信心,那你去找他说好了,毕竟你也是他的长辈。”
郁老大听后,却不吭声了。
看他闪躲的眼神,陈氏明白,他还是拉不下脸,顿时气不打一处出。
“儿子不仅是我的,也是你的,凭什么只让我去找他们说?你自己不去?”她恨声道,“你要是男人,就亲自去找傅举人!”
这话听得实在刺耳,郁老大和郁老爷子一样,都是重脸面的,当即勃然大怒,直接一巴掌就打过去。
“反了天了,你居然敢和我这么说话?”
陈氏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人都懵住,然后扑过去一把抓到他脸上,将他挠了个满脸花。
她尖叫道:“你居然敢打我,我和你拼了!”
“……”
看到父母直接打起来,郁琴都傻了。
在她的记忆里,父母都是体面人,哪里会像乡下的泼妇流氓一般,动手撕打?她急得不行,下意识地过去拉架,哪知道正好被父亲一巴掌打在脸上,将她抽飞在地。
她的脸瞬间就肿了。
陈氏见女儿被打,更是气得不行,抄起扫帚朝着郁老大打过去。
这一棍子直接打在郁老大的腰背上,让他疼得腰都弯下来,大骂道:“你这泼妇!泼妇!你再打,看我不休了你!”
陈氏一听,打得更加疯狂,厉声骂道:“休了我?在你休我之前,我先打死你这恶心的丑男人!癞虫合蟆都没你恶心!告诉你,我早就忍不下去了,像你这种恶心的男人,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嫁给你!”
夫妻俩打得不可开交,将郁家所有人都惊动,纷纷跑过来。
郁老爷子夫妻气得不行,郁敬德兄弟俩赶紧将厮打在一起的父母分开,郁老三夫妻俩则幸灾乐祸地在一旁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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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歇息时,郁离将大伯母找她的事和傅闻宵说了说。
“我直接拒绝了。”她坐在床上,偏首看他,“宵哥儿,你不会觉得我做得不对吧?”
她知道,这年头讲究礼法,晚辈不能忤逆长辈。
陈氏确实也算是长辈,虽然只是隔房的伯娘,但作晚辈的也要尊重几分,长辈提出的要求,一般晚辈都不好拒绝。
傅闻宵摇头,“不会,你高兴就好。”
他伸手轻抚她的发,在她唇边烙下一吻,眉眼温雅柔和,笑道:“其实我也不怎么喜欢他们,就算你不拒绝,我也会拒绝。”
郁离惊讶地看他,“诶?你不喜欢他们?”
实在看不出来,因为他对谁都差不多,一副温雅随和的模样,最多就是冷淡一些,很难看出他的喜恶。
傅闻宵嗯一声,拉着她躺下睡觉。
对她不好的人,他不喜欢,不是正常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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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离没想到,自己拒绝陈氏后,郁老大夫妻那边居然还有后续。
翌日郁金过来,和她说起郁老大夫妻打架的事。
“听说大伯娘和琴娘的脸都被大伯打肿了,不过大伯也没讨到好,大伯母将他的脸挠花,还打伤他的腰,大伯现在都没法起床……”
说到这里,郁金幸灾乐祸地笑起来,觉得实在该。
笑完后,想到什么,郁金又问道:“大姐,听说昨天大伯母和琴娘去找你,她们找你干嘛?”
说到这里,她就不太高兴,总觉得那对母女俩来找她姐没安好心。
对大房的每一个人,她都平等地讨厌。
郁离拿起桌上的点心吃起来,一边说:“也没什么,大伯想让宵哥儿指点郁敬德他们的学问。”
闻言,郁金直接被恶心到,差点就吐出来。
她满脸不可思议,“他们的脸皮到底有多厚,才会有这种想法,居然还有脸来问你?”
突然,郁金好像有些明白,郁老大夫妻打架的原因,不会是因为这事而起吧?
她问道:“大姐,你怎么回答?”
“当然是拒绝啦。”郁离顺便将昨天拒绝陈氏的话告诉她。
郁金听后很高兴,握着拳头,恶狠狠地说:“就应该是这样!就算以后大伯仗着长辈的身份过来找你,你也绝对不能答应!”
郁离嗯一声,说道:“我和宵哥儿就要进京,他们以后也没机会过来。”
人都不在这里,他们怎么问?除非追去京城,不过大房显然是没这份财力去京城的。
郁金脸上的笑容渐渐地落下。
她有些低落地问:“大姐,你们这一去,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看情况吧。”郁离摇头,傅闻宵的真实身份不一般,京城现在的局势不明,她也不能确定。
郁金心里虽然难受,仍是没忘记今日来这边的目的,将一个匣子递过去:“大姐,这些钱你收下!听说京城那边的物价很高,什么都要用到钱,你若是没钱了,就写信回来告诉我,我让人给你送钱……”
说到最后,她反而担心大姐去京城后钱不够用。
郁离打开匣子,看到里头的一叠银票,不由看她,这是将她手里能支使的资金都送过来了吧?
“不用这么多。”她只拿一些,剩下的推回去,“我手里还有钱,宵哥儿那里也有钱。”她提醒道,“你忘记啦,兰姑他们都是宵哥儿的人。”
郁金当然没忘,就算如此,她还是想给大姐,让她带着以防万一。
“大姐,你收着吧。”将钱塞过去后,她转移话题,“你们这次进京的话,兰姑他们是不是也会和你们一起走?”
她挺舍不得兰姑的,因为兰姑将女塾管得挺好的,甚至觉得,让她管女塾还有点屈才的意味。
这几个月,女塾在兰姑的管理下,都扩大好几倍,招收的学生更多。
等这些姑娘学成后,到时候她能用的人手更多,她的生意也可以继续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