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就发现,她实在不是个适合讲故事的人,讲出来的故事干巴巴的,明明是很精彩的情节,几句话就带过。
郁离讲了一个很短的故事,没什么跌宕起伏,听得人都要打磕睡。
不过傅闻宵非常捧场,每当她停顿时,他会适当地问“接下来呢”、“然后呢”、“会怎么样”之类的,总之让人很有讲下去的欲望,郁离这故事讲得格外起劲。
故事讲完,郁离终于有些睡意,打了个哈欠,便躺下睡了。
傅闻宵反倒被她弄得很精神,看她恬淡的睡颜,有些无奈,又不忍心打扰她,只好起身去熄灭油灯,跟着躺下睡觉。
睡到半夜,郁离突然醒过来。
她睁开眼睛,眼里没有丝毫睡意,迅速地起身,来到窗边往外看。
“离娘?”
傅闻宵带着睡意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伸手往旁摸了摸,没摸到身边的人,瞬间清醒。
他坐起身,看到窗边有一个模糊的身影,知道应该是她。
傅闻宵轻手轻脚地下床,来到窗边,见她往窗外看,问道:“离娘,出什么事?”
郁离说:“有人在打架。”
傅闻宵:????
郁离继续说:“河面上有很多小舟,应该是水匪……哎,岸边有人跳进河里,他们朝这边来了——不对,他们的目标好像是那些小舟上的水匪。”
这时,傅闻宵也听到外头隐隐约约传来的动静。
先是小舟翻船的声音,那动静渐渐地大起来,像是有人在水里直接打起来,还有兵器相鸣声。
客船上的人很快也发现河里的动静。
船上的管事顿时大惊,不会是有水匪吧?
虽然从省城到府城这段水路素来安全,水匪一般不会轻易去抢客船,他们比较喜欢抢货船。但也说不准,偶尔会有一些大胆的水匪对客船出手。
管事赶紧让船夫将船开走,远离河中那两拨正在打架的水匪。
今晚没有月光,河面很黑暗,仍是能隐约看到不少小舟在河面飘荡,这些小舟十分灵活,在河面轻盈地穿梭,能悄无声息地靠近大船。
原本这些小舟是趁着夜色靠近客船的,哪知道还没接近,就被另一拨人拦住。
两拨人在河面相遇,二话不说就打起来。
很快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客船虽然远离,但仍是能看到那边的战斗十分激烈,像是生死相搏,彼此下手都极为凶狠。
直到客船开走,那些水匪的战斗仍没有结束,而且打得越发的激烈。
管事有些纳闷,“这到底是什么回事?难道是水匪内斗?”
这三更半夜的,一般人不会闲得无聊跑到河里打架,也只有那些水匪喜欢在夜晚行动。
只是水匪突然打成这样,还是挺让他们纳闷的。
船夫道:“可能是吧!这不是很好吗?让他们斗,别上船才好。”
刚才发现水匪时,他都吓出一身冷汗,担心水匪摸上船,船上的人都要遭殃。虽然他们的客船配有镖局的人手,可要是真和那些凶悍的水匪对上,只怕生死难料。
水匪能不上船是最好的。
郁离在窗边看了会儿,见河里的战斗一时半会不会结束,应该波及不到客船,便没再理会。
她拉着他回床睡觉,说道:“咱们睡吧,应该没事。”
傅闻宵笑着应一声。
两人重新躺到床上,因床太小,彼此靠得很近。
突然,傅闻宵侧过身,伸手将她搂在怀里,脸轻轻地蹭了蹭她,轻声说道:“阿离,没想到居然会有水匪……”
“没事。”郁离拍拍他,以为他被吓到,“我刚才看了下,那些水匪应该是奔着客船来的,不过他们还没到,就被另一拨人拦下,那些人好像是特地去拦水匪的。”
她沉思了下,又说道:“拦水匪的那批人看着挺能打的。”
会判断出哪些是水匪也容易,郁离和宣怀卿一起去剿匪的时候,就和水匪打过交道。
水匪一般喜欢趁着三更半夜时,乘坐小舟悄无声息地靠近大船,然后潜进船里,杀掉船上的人,抢了船上的货物。
先前那些水匪就是如此,准备乘坐小舟靠近客船。
只是没想到,会突然冒出另一拨人,不仅阻止那些水匪,甚至下手极狠,一个个都是见过血的。
这群水匪遇到那拨人,是他们的不幸。
郁离有些疑惑,不知道后面出现的那拨人是谁,他们训练有素,不像是寻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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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微亮,一名身材高大魁梧、长相粗犷、额头有一道疤的男子低调地进入袁府。
袁府的书房里,南郡省的巡抚袁崇山接见这名男子。
见到袁崇山,男子微微低头行礼,沉声道:“袁大人,那边的水匪已经解决。”
袁崇山先是松口气,忙又问道:“世子无碍罢?可有惊扰到他?”
“无碍,那些水匪未上船。”
袁崇山总算彻底放心。
他是几天前得知越郡王居然来到省城的。
越郡王是宗室,深得圣人信任,这次他来省城是秘密行动,并未惊动当地的官员。不过他来到省城后,也没见他去做什么,反倒是表现得像个纨绔子弟,吃喝玩乐,还包了一艘画舫,成天在画舫里和那群舞姬饮酒作乐,好不快活。
袁崇山原本并不予理会的。
他和越郡王没什么交情,这位小郡王年纪轻轻的就继承郡王府,私底下不少人都称他一声小郡王,可能被捧得太高,性子难免有些捉摸不定。
只要他不犯事,他这南郡省的巡抚自然也不会针对他。
哪知道昨儿一早,他便收到消息,越郡王派人连夜离开省城,朝庆安府而去,准备联系一批水匪,在半路劫杀前往庆安府的一位秀才。
袁崇山瞬间就明白,越郡王这是在省城见到来参加院试的傅世子,知道他还活着,想趁机动手杀他。
就算事后被人知晓,可杀傅逍的是一群水匪,与越郡王何干?
越郡王打的主意很好,袁崇山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当即派人告知那些驻守在省城的镇国公府的暗卫,让他们过去处理。
袁崇山知道越郡王为何会对傅世子动手。
越郡王和傅世子确实有仇,不说两人从小就不对付,且当年越郡王的父亲是被元安长公主一系打压下去的,不得善终,越郡主自然恨毒元安长公主,作为元安长公主之子的傅世子,自然也被他仇恨。
如今傅世子隐姓埋名,以一介书生的身份来省城参加院试,他不再是镇国公府的世子,也不是尊贵的长公主之子,只是一介平民,他身边更是没有任何下属跟随保护。
在越郡王眼里,现在的傅闻宵可不就是一介任他拿捏的书生,杀他易如反掌。
当然,此举可能也存在试探,试探“傅闻宵”的反应。
袁崇山嗤笑一声。
以前就算了,那时候傅世子是个将死之人,他们这些旧部不敢随便动,一旦傅世子的死讯传来,他们只能远离大庆,出海避祸。
现下傅世子确定不会死,参加科举只是他回京城的一个方式。
傅家的旧部自然也不需要为避祸出海,越郡王要是敢动手,也要作好被他们寻仇的准备。
袁崇山对额头有疤的男人道:“现下傅世子只是庆安府那边的秀才,你们不要轻举妄动,别暴露他的身份。”
男人应一声。
“行了,你继续让人盯着越郡王,一旦他还有行动,直接动手。”
**
暮色四合,客船终于抵达山平县。
郁离大包小包地搬下船,看她双手扛着那么多东西,傅闻宵不能都让她搬,也帮她拿一些。
可惜她十分不放心,一直扭头看他,生怕他拿不住摔着。
将所有的东西都搬下船,郁离顺便将他手里的东西接过去,放到地上,然后去雇一辆骡车回家。
将东西搬到骡车上,两人坐上骡车。
这是傅闻宵第一次坐骡车,感觉挺新奇的,特别是身边还有一个姑娘陪着。
两人坐在车上,迎着暮色回家,他脸上不禁露出笑容。
“你笑什么?”郁离疑惑地看他。
傅闻宵道:“终于要回到家,我心里高兴。”
闻言她也笑起来,说道:“我也挺高兴的,等会儿就能见到娘,可以吃到娘做的饭菜。”她摸了摸肚子,“我好饿啊。”
傅闻宵将荷包里的几块点心拿出来递给她,让她垫垫肚子。
她一边吃一边嘀咕:“这点只够塞牙缝。”
知道她的食量大,傅闻宵也不见怪,柔声说:“再等等,回到家就有吃的了。”
骡车回到疏影巷时,天色已经暗下来。
下车后,两人将东西从骡车搬下来,然后又付了车钱。
接着郁离熟门熟路地翻墙进去,从里头将门打开。
傅闻宵:“……”
看到她熟练地翻墙,傅闻宵无奈地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和她一起搬东西进门。
内院那边的周氏听到动静,出来一看,顿时惊喜不已。
“宵哥儿,离娘,你们回来啦!”
很快傅家就热闹起来。
得知两人还没吃饭,周氏忙去给他们做饭,两个孩子围在他们身边,高兴地又叫又笑,离开一个月的小叔叔和小婶婶回来,让他们高兴坏了。
担心他们饿着,周氏简单地做了锅面疙瘩,然后又开始揉面,要给他们做肉丝面。
他们在船上待了两天,肯定吃得不好,这会儿吃些汤汤水水的东西比较开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