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有人说,这是圣人心里还念着懿德太子。
懿德太子薨逝后,听说圣人极为后悔,越发的厚待懿德太子留下的人。
当然这话也只是说得好听,朝中那些老狐狸没一个信,更愿意相信这是圣人用来牵制那些皇子的。
姚允贺道:“袁崇山支持的是懿德太子,和傅世子无关罢?”
要知道,傅世子可是元安长公主之子,当初元安长公主得到太后的支持,公然插手朝中之事,圣人可是一直努力打压元安长公主一系的。
傅世子和懿德太子之间,似乎关系并不算好。
姚老夫人看他一眼,说道:“就算圣人因愧疚厚待太子一系的人,然而人走茶凉,再多的旧情也会随着时间消失。这袁崇山……谁又能确实,他是站在哪边的?”
若他真是支持懿德太子的,三年前能来南郡省当巡抚吗?
她总觉得袁崇山背后还另有主子,甚至可能……
姚允贺不禁沉默。
京城的水太深,很多事情真真假假难辩,就算身在其中,也无法辩认其真相。
是以母亲突然说惦记娘家,想要回乡时,父亲不仅没有劝阻,还让他过来侍奉。
很快姚老夫人又道:“不过康家行事确实太过,袁崇山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姚允贺点头,确实如此。
以前虽知道康家私底下手脚不干净,却没想到会如此嚣张,不将人命当回事,光是听外面传的那一桩桩罪行,就让人觉得康家死不足惜。
袁崇山选择对康家出手,反而赢来一阵叫好,百姓们一个个都称他是青天大老爷,为民除害。
在这样汹涌的民意下,就算京城的三皇子想做什么,也得惦量一下。
就是不知道袁崇山到底从何处得到那么多康家的罪证,难不成暗地里有什么人在帮他?
突然想到什么,姚允贺说道:“娘,我听说袁巡抚派人去拘拿康家人时,没在康家发现康家的七爷,这人听说手里的人命也不少,当时还以为他闻声逃了,于是便派人去康七爷的别院寻他,结果发现……”
“怎么了?”
姚老夫人不解地看他,觉得儿子的表情有些怪。
姚允贺含蓄地说:“他们发现康七爷就在别院里,还受很重的伤,情况很危险。”
说到这里,他有些尴尬。
只要是男人,看到康七爷身上的伤,都会有种不适应之感,不过想到他做的那些事,又觉得不意外,觉得只是被净身还是便宜他的。
“怎么会受伤?”姚老夫人不解地问。
姚允贺摇头,将康七爷的那处别院用来做什么的和母亲简单地说了说。
果然便见姚老夫人脸上露出厌恶又恶心的表情,甚至说道:“真是畜生!”
姚老夫人是个文雅人,很少会这么骂人,可是康七爷所做的事,简直不是人,骂他畜生都是抬举他。
不用姚允贺说,她便知道康七爷落得这下场,肯定是被寻仇。
他有那种特殊的癖好,不知道害死多少无辜女子,会被人寻仇也是正常的,就是不知道哪位义士所做。
姚老夫人很快又笑道:“幸好康家出事,那义士也不用担心被康家对付。”
“确实。”姚允贺说,又想起一件事,“娘,这义士不会也是个姑娘吧?康家在山平县的赌坊所做的事,听说也是一名姑娘,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他觉得那姑娘肯定是和康家有仇,说不定是被康家害过的。
姚老夫人愣了下,若有所思。
她突然也觉得,可能真是同一个人动手的说不定。
就是不知道那位义士是何人,实在是位令人敬佩的女中豪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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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有康家出事在前,康七爷的事反而没有多少人关心,关心的都是那些被康七爷害过的。
例如家中有姑娘被康七爷害死的。
至于其他人谈起康七爷,特别是那些男人,都用一种十分怪异的语气提一句,都觉得他死了更好,要不然这活着不是受罪吗?
哪个男人被这么对待后,只怕都宁愿死了吧?
这事也吓住府城中不少纨绔子弟,就算他们有什么特殊癖好,只怕以后也不敢犯,生怕自己哪天也像康七爷那样,被人寻仇……
康家的事在府城里太过轰动,以至于连府试放榜时,居然都没有多少关注。
放榜这日,一大早管事就派人去府衙那边等着。
郁离正在吃早饭,转头问傅闻宵:“你要不要也去看看?”
傅闻宵摇头,“那边的人应该不少,还是算了吧。”
想去看榜的士子肯定很多,那边定会挤得不行。
闻言,郁离便想到这人还是个社恐,让他去那边和人挤,确实挺为难的,便没再说什么。
在他们吃过早饭,管事派去看榜的人回来了。
对方喜气洋洋地说:“恭喜傅郎君,您这次又是案首。”
宅子里的人都很高兴,纷纷过来道喜。
县试和府试每年举办一次,每次府试会择取五十到六十人左右,通过府试便能成为童生,可以去省城参加院试。
傅闻宵能在县试、府试都得头名,可见其本事。
这年头,读书就是出路,读书好的人,都会受人敬重。
宅子里一片欢声笑语,郁离也很高兴,打算等会儿人少时,她也去府衙那边瞧瞧。
只是没等她过去,就见汪举人亲自过来了。
汪举人也是来给傅闻宵道喜的,他知道以傅闻宵的学问,区区府试不算什么,要是府试他没得头名,肯定是知府没眼光,或者是偏袒其他的士子。
当然,知府会钦点傅闻宵为案首其实也不意外。
府试后,傅闻宵去参加雁山书院举办的文会,在文会上名声大噪,有这样的名气在,知府也会斟酌着钦点他为案首,更不用说他在府试时的表现也极佳。
就算那些同为参加府试的士子,在文会上见识过傅闻宵的文采,也不会对他为案首这事有所质疑。
傅闻宵心里很清楚这些弯弯绕绕,对汪举人的好意,自是感谢一二。
汪举人笑道:“傅贤弟,改日咱们去雁山那边踏青,听说山上还能见到桃花。”
傅闻宵闻言,转头看向郁离,“离娘要不要去赏花?”
郁离看了看汪举人,见他好像真的很想和傅闻宵去赏花,点头道:“好啊,有空就过去。”
汪举人一听,赶紧就定下个时间,说择日不如撞日,过两天就去吧。
接着他又说傅贤弟成为案首,不如去酒楼吃饭庆祝一下。
这事郁离喜欢,见她双眼亮晶晶的,傅闻宵笑着应下。
三人一起出了门,来到城中的一家酒楼。
这酒楼在府城中的名声极好,环境清幽,做的江南菜色很不错,就是价格很贵。
当然,酒楼做的也是有钱人的生意,越贵越受那些人欢迎。
三人来到酒楼吃饭时,听到酒楼里有不少人在讨论康家的事。
以往这时候,一般大伙儿都讨论这次府试的结果,特别是案首被提得最多。然而现在,却听不到相关的内容。
汪举人道:“若不是出了康家这事,只怕现在外头讨论的人都是傅贤弟了。”
他心里有些不得劲,一边为康家被羁押下狱叫好,一边又为他的傅贤弟委屈,觉得康家的事早不发生、晚不发生,咋就在府试放榜这期间发生。
傅闻宵十分淡然,他并不在意世人讨不讨论他。
倒是郁离眨了下眼睛,看向傅闻宵,小声地问:“你是不是很失落?”
看汪举人就是挺失落的。
傅闻宵失笑,“没有。”
他以前被人讨论的实在太多,赞美的、厌恶的、防备的、警惕的……从小到大,他经历很多,现在少一些人讨论他,也不觉得有什么。
郁离看了看他,见他真的不在意,便专心干饭。
不愧是汪举人推荐的酒楼,这里做的饭菜做得很好吃。
汪举人听了会儿外头谈论的事,一脸气愤地说:“康家简直不配为人,尽做些畜生事,可怜那些被害死的百姓……”
康家的产业中,最赚钱的是赌坊,庆安府下的不少县城都有康家的赌坊。
光是一个山平县的赌坊,就能让康家敛到不知多少钱财,更不用说其他地方。
这些倒是没什么,让人气愤的还是康家做人口买卖这事,私底下居然以各种方式掳掠年轻女子和孩童,卖到北地那边,形成一条庞大的产业链。
汪举人骂过康家后,喝了一杯酒,嘴里嘟嚷着:“三皇子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这话说得很小声。
虽然大家都知道,要不是有三皇子在背后支持,康家行事哪里敢如此嚣张。只是到底是当朝的皇子,圣人的儿子,就算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最多也只是被罚点不痛不痒的,什么与庶民同罪是不可能的。
傅闻宵当作没听到,给郁离夹菜。
郁离默默地听着,吃饭的动作不觉慢下来,面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吃完饭后,他们在城里逛了逛,然后便回去了。
刚回到宣家的宅子,管事迎过来,高兴地说:“傅郎君、傅娘子,我们宣少爷回来了。”
闻言,郁离朝里头看过去,果然,就见宣怀卿大步走出来,一脸欣喜之色。
直到他看到与郁离并肩而行的傅闻宵时,脸上的欣喜之色变成惊疑。
“宣少爷。”郁离朝他招呼一声。
宣怀卿愣愣地看着傅闻宵,一时间没了反应。
傅闻宵平静地回视,朝他拱手,淡然地道:“宣少爷。”
宣怀卿吓了一跳,脸上一阵青一阵红,连声音都有些不稳,“你、你是谁?”
傅闻宵淡定地道:“在下傅闻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