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简直就是搅家精,搅得娘家不得安宁,忤逆长辈,不孝不悌。
这样的女人,没将她除名都算好的了。
葛衙役有些急,赶紧道:“宣……公子,其实今日这事是我等做的,他们想让离老大下跪道歉,我们觉得不行,就将他们带过来,让他们给离老大赔罪。”
陈仲询三人听后,朝他们怒目而视。
他们觉得这三个衙役一定和郁离有什么勾当,否则怎么会这么听她的话,甚至还按着他们给她跪下?
还有朱衙役,他居然也叛变了,帮着郁离助纣为虐。
听完几人的话,宣怀卿和屠老大都有些明白情况。
郁家分家这事,或许确实因郁离而起,导致兄弟俩心生不忿,于是便想要报复她,找衙役去吓唬她。
如果郁离只是一个普通女子,估计他们这计划可行,可偏偏她不是,自然由不得他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更不用说葛衙役这会儿唯郁离马首是瞻,更不可能让人折辱她,那只能他们去折辱这些人,让他们给郁离道歉。
至于郁敬礼所说的郁离强迫他父亲跪下之事,他们忍不住看郁离一眼,见她神色平静,决定事后再问她。
不管如何,比起郁敬德三人,他们更熟悉郁离,相信她的为人。
当然选择站在她这边。
宣怀卿厉声道:“纵使如此,你们也不应该找衙役吓唬她,你们为人兄长,却对妹妹毫无怜惜爱护之情,有何脸面报官?若是报官,只怕县太爷也会骂你们不孝不悌,不服长辈的决定,不爱护妹妹。”
他给这事下了定论。
既然已经由长辈作主分了家,就不应该再生什么报复之心,这是质疑长辈的决定。
而且他们的报复足以毁掉一个姑娘,实在是恶毒之极,器量狭小,不是君子所为。
听他这么说,郁敬德三人终于意识到,他们也是和郁离一伙的,所以才会向着郁离。
这让他们气愤又难堪,牙龈紧咬,脸颊抽搐起来。
葛衙役明白宣小将军这是向着郁离,那就没事了,他朝三人喝道:“你们还没向离老大道歉呢!快道歉!”
彭衙役和朱衙役也让他们道歉。
情势比人强,三人纵使百般不愿,也无法挣脱。
他们满脸屈辱,脸涨得通红,额头青筋突突地跳着,只觉得生平从未如今天这般难堪耻辱。
原来被人压着跪下的滋味是这么难受。
“对、对不起……”陈仲询终于低头,低低地说了一句。
按着他的朱衙役看向郁离,见她没什么表示,便松开了他。
其实这事说来也不算什么大事,若不是他们一心想要给郁离一个教训,甚至提出让她给郁老大下跪道歉,还找衙役来吓她,只怕郁离也不会故意去折腾他们。
见陈仲询居然开口道歉,郁敬德兄弟俩都震惊得不行。
他们张了张嘴,看到这屋子里都是向着郁离的人,知道他们今天若是不道歉,肯定离不开这里。
最后两人只能一脸屈辱地道歉。
葛衙役和彭衙役有些遗憾地放开他们。
还以为这些读书人清高,会宁死不屈呢?这怂得也太快了,真是让他们毫无成就感。
看来读书人也不怎么样嘛。
经历了这事的三人根本不想再留在这里,更不用说吃什么饭。
郁敬德压抑着声音问:“我们可以离开了吧?”
“可以!”郁离微微颔首,“日后你们若是想报复尽管来,只是下次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只是道个歉那么简单。”
她的神色平静,语气也很平静,没有丝毫威胁的狠厉,却让三人莫名地背脊发凉。
郁敬德兄弟僵着脸,手指发颤。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们确实被她吓到了,生出一股畏惧,很怕这个他们以往从未正眼看过的堂妹。
陈仲询抬头,神色复杂地看她一眼,然后没说什么,转身离开。
见状,郁敬德兄弟俩也没脸再留下,赶紧跟上。
三人离开后,葛衙役机灵地将门关上。
三个衙役无比乖巧地站在一旁,心里忐忑,彭衙役和朱衙役忍不住瞅了一眼宣怀卿两人,猜测他们的身份来历,能和离老大认识的,只怕不是什么普通人。
葛衙役则暗暗祈祷,宣小将军千万别追究,不然……
可惜怕什么就来什么。
宣怀卿直接问郁离:“郁姑娘,你被衙役吓唬了?”
“是有这事。”郁离点头,看了一眼那三个恨不得让自己消失在原地的衙役。
宣怀卿和屠老大哪没注意到她的目光,转头看向那三个衙役。
三个衙役尴尬又忐忑地站在那里,讨好地朝他们笑。
宣怀卿沉下脸,朝他们道:“此事你们说一说!”
要是平时,他也不会过问这些,可这事关系到郁离,他决定还是问一下。
他的救命恩人,几时由得这些狐假虎威的衙役欺负?就算她没吃亏,他还是很生气。
葛衙役差点就哭出来,却不敢不回话,小声地将陈仲询如何寻上朱衙役的事说了。
当然,他和彭衙役为崔管事去捉郁离的事没说,心知要是说出来,他们肯定没好果子吃。
纵使如此,宣怀卿和屠老大都很生气。
不说这事发生在郁离身上,就是发生在任何一个姑娘身上,他们都要生气,这些衙役简直就是助纣为虐,不堪为吏。
宣怀卿闭上闭眼睛,忍下心中的怒气。
其实他心里明白,大多数衙役是什么德行,只是他们世代执役,形成一个利益集团,如果上任的县令没能力,根本就压不住那些胥吏富绅,再加上一些县令往往只想在任上顺顺利利地渡过,不功不过,对很多事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怪不得郁离会找他说码头盘剥严重的事。
其实不仅是码头的问题,这县城到处都有问题,还有其他的地方,吏治的不清明,让底层的百姓受罪。
然而他心里清楚,却无能为力。
这一刻,宣怀卿甚至希望京城的那位老皇帝赶紧……好挑一位明君上位。
可上位的君主纵使是明君,会有那么大的迫力去整顿吏治吗?
“宣少爷?”郁离突然叫了他一声。
彭衙役和朱衙役听到这声“宣少爷”,眼皮直跳,瞬间就明白宣怀卿的身份,扑通一声直接跪下。
居然是路过山平县剿匪的宣小将军!
宣怀卿深吸口气,转头看郁离,说道:“郁姑娘,这事……”
“怎么了?”郁离不解地看他,“你觉得我做得不对?”
说到这里,她不禁蹙眉,心里有些烦躁,觉得还是傅闻宵通情达理,不管她做什么,他都觉得她做得对,不会去质疑她。
宣怀卿忙道:“当然不是,你做得对,我只是没想到他们作为官府的衙役,居然做出这种事,实在是……”
他羞于启齿。
明明他只是一个武官,这里不是他的管辖之地,也不是他的责任,却莫名地有种自己做得不好的羞愧感。
郁离眉头微扬,说道:“没什么,这和你无关,你又不是县令。”
县令才是管县城的官员,与他无关。
宣怀卿再次深吸口气,说来说去,确实是张县令无能。
只是他作为朝廷的官员,遇到这些事,心里多少有些不得劲。
他认真地说:“郁姑娘,我会和张县令说一说这里的情况,不会再让这些事发生。”
其他的地方他没办法,也没去看过是什么情况。
既然他来到这里,知道了这些事,肯定不能当作不知情。
这下子,连葛衙役也扑通一声跪下,赶紧求饶。
宣怀卿冷眼看着他们,心知他们平时没少欺负百姓,只是因为落在郁离手里,受了教训,才会改邪归正。
像他们这样的衙役绝对不少。
郁离没说什么,只说道:“他们三人现在还是挺好使的。”
这话的意思是,可以罚他们,不过还是让他们继续当衙役吧。
现在这三人被她毒打过,肯定不会再去做欺压百姓之事,他们也不敢,但其他的衙役可不能保证,还是让他们继续当,顺便还能牵制其他的衙役。
宣怀卿奇异地明白她的意思,心里又有些愧疚。
明明她本事这么大,还是能人异士教出来的,这些事不应该由她来操心。
相比自己这将军府的少爷,手里也有些权力,却没为百姓做过什么事,实在愧疚。
这时,郁离朝葛衙役道:“不是要吃饭吗?让人上菜吧。”
她特地过来,可不是为了整治郁敬德他们的,而是来吃饭的。
众人:“……”
葛衙役麻利地爬起身,出门去叫店小二上菜。
彭衙役和朱衙役也乖觉地站在那里,努力地缩减自己的存在感。
宣怀卿呆了呆,没明白事情怎么突然变成这样,问道:“郁姑娘,你刚才没吃饱?”
郁离道:“其实也算饱了,不过还可以吃一些的。”她指着葛衙役,“他不是因为剿匪有功,得了赏银要请我吃饭吗?既然如此,那就再吃一顿。”
葛衙役用他的赏银请客,她当然不客气。
宣怀卿脑子没转那么快,倒是和郁离已经很熟悉的屠老大瞬间就明白她的意思,不免觉得好笑。
于是他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郁离问:“你们不留下来吃点?”
“不用,我们刚才吃饱了。”宣怀卿摆了摆手,“你慢慢吃吧,我们还有事,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