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无欺呢?
他低下头, 心中万般酸妒苦闷的情绪快要满溢出来,他羞恼地在她脖颈里咬了一口, 在她怀抱里抬起头来, 因为情动,他的声音低沉喑哑, 却隐忍着温柔:“小喜,我是谁?你说谁可爱?”
他像是一头即将要撕咬猎物的愤怒的豹子,却在将将对猎物下嘴前,给与对方一点认错的机会,仿佛或许他心情好,就会放过她呢?
隗喜没有醉,她此刻再清醒不过,她在意识海里与如玉的那一缕算得上分、身的神识相触,是灵魂的颤栗,但是此刻,她真真实实地与闻无欺相拥着,他滚烫的肌肤贴着她温凉的肌肤,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存在,感受到他峻拔的为她情动的身体。
她看着他漆黑的眼里喷出的恼火,感受着他恼火之下的酸涩与委屈,看着他黑色的魂体黏黏糊糊地委委屈屈地窝到她怀里,趴到她肩头,仿佛在啼哭。
隗喜忍不住笑了出来,但她的眼睛里却在流泪,她控制不住此刻同样满溢上来的情绪。
她看着他,仿佛看不够一样,她终于可以坦然承认,她是如此博爱,她不仅喜爱如玉的青涩纯真,也被无欺饱满的爱意打动,她曾明示暗示自己不能迷失在他的温柔与爱意里,她曾告诉自己接近他只是为了杀死他,可是最后她却沉沦了,那样清醒地沉沦了。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她喜爱闻如玉,也不由自主被他的不同面吸引,麓云海里的无欺,如今的无欺,她总是那样容易被他俘获,被他吸引。
隗喜又哭又笑,一张脸湿漉漉的,眼睛红红的,她看了他许久,才出声:“你可爱,无欺,你真可爱,我真高兴。”
她的声音含着笑意,却止不住哽咽,她的衣衫已经褪去,她的胳膊揽着闻无欺的肩膀,细白柔弱却像是要将他紧紧缠住裹住,再也不愿和他分离一样。
闻无欺听着她哽咽的声音,对上她如春水含情的一双眼,却总觉得她是在透过自己看别人,他忍不住想,她既然高兴,又为什么要看着他哭?
她是在遗憾他不是闻如玉?还是在庆幸他的身体依旧是闻如玉的?三年前的人,应该早就死透了,为什么她却念念不忘?她为什么不只爱无欺呢?
闻无欺心里酸涩憋闷,可对上她含春含情眉目,又轻易地沉迷在里面,他只好恼怒地又低下头在她锁骨处咬了一口,再次强调:“我是无欺。”
“嗯,你是无欺。”隗喜笑着,又抽噎着,她仰起头,将自己的脖颈、将她的身体主动送上前,她不再遮遮掩掩自己的喜爱,也不再羞愧于她对他的欲、望。
但她还是会羞涩,会脸红,她的眼睛洇红一片,不止是因为眼泪。
她希望在这样一个夏夜里与他缠绕在一处,不顾一切的滚烫与热意,只剩下原始的对他的渴慕。
如玉……无欺……无欺……如玉……
隗喜呼吸急促着,看着面前闻无欺的发顶,她想起如玉说过的那些隐情,没有与闻无欺说明他就是如玉一事,其实从前也满是假意地说过,但他从来不信的,他有他自己的思路,和如玉是一个人,又有些不同。
她轻轻在他发顶亲吻一下,想起他曾经总反复在她耳边说的话,忍不住笑,稍稍偏头附在他耳边,说:“隗喜会爱无欺。”
闻无欺吻在她脖颈里,正玩一样吮着她身上的香气,她的肌肤如香玉一般,淡淡的凉,浅浅的香,他痴迷于此。
当她的唇瓣凑到他耳旁,灼热的呼吸吹拂着他的耳朵时,他的呼吸就再次开始紊乱,他轻易地被她的一举一动牵动神思,他以为她只是想和他玩,他知道,隗喜孱弱的身体里也有欲,她被他的肉、体……或许是闻如玉的肉、体诱惑,他便把耳朵凑过去,她想亵玩就亵玩。
可是,下一瞬,他听到了她轻柔满含情意的话:“隗喜会爱无欺。”
闻无欺这瞬间身体就一僵,从身体到灵魂都在颤栗,想要宣泄这潮涌的爱意。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他听过隗喜说过爱无欺这样的话,每每都会在他表白完之后,那时他也信了,可没有比此刻更浓烈,更让他沉醉,就算……就算她是骗他的,他也心甘情愿沉沦在此。
他酸涩又欢喜,痴迷又清醒,闻无欺从她胸口抬起头来,他的心被她的爱意冲刷着,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的手掌还按在她后腰上,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只觉得身体不受自己控制了。
隗喜看他抬起头来懵懵地看着自己,看他俊美温润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呆滞怔愣,正要笑,正要将那句话再重复一遍,便觉得肚子上一阵古怪的热意淌过,像是忽然发了烧。
一种陌生的味道在空气里弥漫开来,像是一种曾经闻到过的香料味道,暧昧又有些刺激,就算没有经历过,也让人瞬间领悟。
她一下也僵住了身体,呆了呆。
夏夜天气闷热,他们身上都没盖被子,衣衫凌乱地堆在床上,垂在床下,闻无欺天生体热,又将她的肌肤烫得满是热意,他们紧紧相拥着,即便粘腻的汗不止,也舍不得分开。
所以当另外一种热意侵袭而来,如沸腾的开水一般灼人,隗喜即便没有经历过,也清晰地意识到那是什么,她忍不住就呆住了。
她呆呆地仰头看着闻无欺,似是没料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隗喜眨着眼睛,便看到闻无欺那张同样呆滞的俊俏的脸映入眼中,他似是有些茫然,随即他稍稍抬身低头看了一眼,又僵住一瞬,抬起脸缓缓看向隗喜,他本就因为情动而染着红晕的脸更是涨红了,他那张好看的脸上写满了郁闷甚至是绝望,他看看她,又低头往下看了看。
这个时候不该笑的,但是隗喜实在是忍不住,她偏过头,忍了又忍没忍住笑了出来,轻浅的笑声也自喉咙里溢出来。
她声音轻柔好听,这样一声短促的笑在这夏夜里却提神无比。
闻无欺羞恼极了,他漆黑的眼睛通红,瞪了隗喜一眼,却发现毫无威慑力,她依旧是笑盈盈地看他一眼又一眼,要看不看的,似乎还在顾及他那点可怜的男子的自尊心。
他一时僵住身体,郁闷又羞恼又难堪地从她身上翻身下来,低头寻了帕子替她擦拭,他的耳朵红红的,平时就爱黏黏糊糊地说些甜言蜜语,可现在一声不吭,只用修长的手捏着那可怜地帕子,可怜地替她擦拭着。
隗喜欲言又止,本想说不用擦拭啊,一道清净术就可以解决了。
可他此时似乎愣愣的,用着凡人的寻常的手段处理着。
隗喜想起来自己的储物戒里那大量的金玉珠宝,想起来那个闻无欺说——“凡人娶妻,总要准备聘金,我就是乡下村子里的小子,能想到的聘金就是这些。”
那个闻无欺,似乎并不愿意做修者,他自乡间来,从来就当他自己是一介凡人。
凡人就不会是修者那样,会用术法来做许多便利之事。
她想起来闻如玉亲自去山里砍树,亲自打造家具,如同寻常的木匠少年一般一点一点做着那些床啊柜子的。
她再看看闻无欺如今下意识用帕子替她擦拭的样子,他那样羞窘,但她心里却是那样柔软。
隗喜将手按在他的手背上。
闻无欺细致地替她擦拭,自然也看到她雪白的皮肤透着潮红,他的手被覆住时下意识抬头,就看到了她怜惜的目光。
她在怜惜什么?可怜他不是闻如玉?可怜他这么高大俊挺的身形竟然有不为人知的隐疾?
上回他是穿着裤子,弄脏了后她没发现,这次、这次……
闻无欺眉宇间除了难堪羞恼,还有些阴翳,他俊美的脸因此变得有些低落阴沉,他垂下眼睛,郁闷地收回手,将那帕子直接在掌心烧了,随后在她身旁躺了下来。
他抬手,手背按在额心,挡住了那双好看的眼睛,也挡住了眼底的郁闷与自厌,他恹恹地躺在那儿,一声不吭,快要奄奄一息,此时此刻,那点儿对闻如玉的酸妒都消失得干净,只剩下怨愤。
这身体真没用,他长得这样俊美高大,怎么会有这样的毛病!
昏暗的床帐里都是闻无欺身上恹恹的气息,像是潮湿的水一般,不仅将他自己淹没,也快将她吞没。
隗喜侧过身,手压在自己脸颊下,看着身旁陷入自厌情绪的人,心里还是忍不住想笑,实在是……实在是……他这个样子过于可爱。
她忍着笑意,倾身过去,轻轻柔柔地在他腰上一搭,“无欺……”
闻无欺被她这样温柔的,满含包容可怜的……他自认为听出来的语气一叫,身体又开始发麻,不止是发麻,还有些难堪。
他感觉她要哄他了,平时他喜爱她哄他,喜爱她将所有目光都放在他身上,但此时此刻,他有些恼,又舍不得推开她,只好恹恹道:“小喜,我不瞒你,我有病。”
隗喜眼波流转,满含笑意,她抿着唇,强行将笑意压下去,免得那笑声漏出来会让他更加自厌郁闷,但她忍不住想逗逗他,问:“什么病啊?”
闻无欺面露难堪,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也没有直接回答隗喜的话,而是喃喃说道:“小喜,我怕是不能让你快活了。”
他是修者,其实可以用灵力灌注到那一处,使其强行生龙活虎起来,但是想到这种手段,他又觉得索然无味,毕竟,不是能不能生龙活虎的问题,而是未及入门,便已缴械投降的问题,哪个将军在攻城之时不等对方有所反应便投降的?说出去这将军颜面荡然无存。
隗喜深呼吸几口气,才是将笑意隐忍。
几缕烛火照进来,可以看到他隽美的侧脸,他的乌发如绸地散开在床上,整个人也如妖一般诱人,她又凑过去一点,“无欺,其实……”
闻无欺此刻心情敏感,察觉到她可能要诱哄自己,她是个小骗子,他此刻不想听她因为他这张脸而说出的哄言骗语,他默默背过了身。
隗喜再忍不住,从他背后靠过去,拥住他劲瘦的腰肢,将脸、将身体都主动紧贴在他的后背。
她垂眸笑,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肆意扬起唇角,她也有些坏的。
闻无欺身体一僵,感受着雪软云物,他脸更红了,身体更烫了,又更加难堪了,他的心口发颤,想要她贴得更紧,又闻到空气里还没散去的味道,又自厌地想要离开一些,可他又不愿意离开,他想要隗喜紧紧抱住他,将他拥在怀里,爱他慕他喜他怜他。
隗喜有些害羞,手在他漂亮的肌肉分明的腹部摩挲几下,便试探着往下滑了一些。
闻无欺意乱情迷,但察觉到什么,又很快捉住了她的手,他慢吞吞的声音还是恹恹的郁闷,本不想多说,却还是要说出来:“等……明樟看过之后,再……”他说得那样艰难。
明樟,该死的明璋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闻无欺又有些怨念,他想起那春雷丹,春雷丹是用于能让人动情、早早发泄心中欲的,对于这又没用。
隗喜在他绷紧的后背亲了亲,他身上每一处她都喜欢,漂亮的紧实的贲张的肌肉,中间的脊柱沟微微凹下去诱人的一条,直直到腰线以下的挺翘结实。
她的声音很轻,似羞赧又似哄人:“无欺……这不是病,这是正常的,听说、听说男子头一回都这样。”
隗喜想学闻无欺的坦然,但这种时候,好像是她在索求,难免有些羞赧。
闻无欺愣了一下,眉头微蹙,一直捂着脸的手也松开了些,他没有吭声,但是竖起耳朵听身后人温柔羞赧的声音,他也不是故意不出声,只是太好奇她说的话,他心里既好奇,又生出些阴翳来,他在想,她怎么知道这些?是谁教她的?
闻氏功法至阳至烈,所以还会看各种房中术,但他不知道这种事,书中男子无一不是金刚不倒。
身后女郎害羞的声音还在继续,“第二回 就会好了,你没有病的。”
闻无欺:“……”他心里绝望,他不是第一次,是第二次了。
但是他又对她说的话好奇又跃跃欲试,他黑色的奄奄一息的魂体都开始精神抖擞起来,他重新打起精神,悄悄认真听着,虽羞赧自厌,但忍不住问她:“那第三回 呢?”
隗喜也没想到闻无欺会有这样的一问,她惊诧奇怪,但此时顾不得许多了,她眼睫轻颤,吻着他后背,他的滚烫体温也感染了她,“第三回 ……自然是更好的。”
她声音轻轻柔柔的,虽有羞赧,但更多的是渴慕与欢喜。
闻无欺神思迷离又清醒,担忧自己满足不了她,又忍不住想鼓足勇气再试一次,他在心中认真复盘了一番,他是听到她那一句“隗喜会爱无欺”而隐忍不住情绪的,他是被她那时刻滚烫的爱意刺激到了。
或许她那时候不要说话,他会好点?
隗喜安静等着,很快感觉到他僵硬的身体柔软下来,一直紧紧攥着她的手的力道也松弛了下来,她听到了他温润喑哑,又有些古怪的天真的语气:“真的吗?”
这让她想到了几年前少年时的闻如玉,他青涩又大胆,纯真又纯……欲,他总说一些让十几岁的自己脸红的话。
隗喜笑,又试探着伸出舌头,轻轻在他有些汗意的背上舔了一下。
“真的。”她的声音温柔,“我不骗你,无欺。”她大胆鼓励着他,被他还虚虚握着的手继续往下试探。
闻无欺的心跳很快,迷迷糊糊间,他嗅到了她身上的香气,第一次见隗喜时,他坐在房梁上偷看她,她低垂着头露出玉色的颈,她看起来心情低落哀伤,身上愁绪浓浓,他好奇又按耐不住,抽出一丝灵力去探她,缠绕住她的颈项,然后他的灵力也染上了她的味道。
她好香。
他回想,第一次见她时,他的心跳就有些不一样。
闻氏功法至阳至烈,他想再往上一层,必须要宣泄了,必须要像闻氏的一些长老一样,找些女人,可他不耐又厌烦,他了无生趣,偏偏又潜意识里想要继续修炼。
他要修炼,他要变强,他不能停下来。
但是偶尔他会迷茫,不知心里的这种执念是为什么,他茫然后,又会情绪恹恹,躺在九莲台的石台上什么都不想做。
但即便他什么都不做,体内的灵力却还在下意识地运转修炼。
他厌烦又烦躁、满腔情绪不得泄的时候,遇见了隗喜。
隗喜……他那时下意识也想排斥他,他不想沦为欲、望的奴隶,被闻氏的功法支配,他用温润的表象与她说话,她却哭着缠过来,抱住他,他胸前的衣襟很快被濡湿的泪浸透了,他心动又好奇。
她叫他如玉,那样陌生的一个名字。
她哭着与他诉说情意,他冷眼看着听着,那对他来说就是另外一个人,他从昆仑神山出来,虽记不清一切,但似有若无地又潜意识知道他不是闻如玉。
隗喜的情意毫不遮掩,她是怀揣着满腔的对闻如玉的爱意来寻他……寻他闻无欺的,他自然是冷冷拒绝了她,不承认他们认识。
她掏出了那枚青玉佩,说那上面有他留下的最精纯的三道仙元之力。
他恍然大悟自己仙元的缺失,他要拿回来,却被那力道反弹击伤。再次抬眼看去时,便见隗喜背过了身,抽噎的声音。
他心中烦乱,决定将她藏起来,这样一个他的弱点,他以后怎么好好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