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校的学生几乎都集中在体育场，除了领导座位和有限的观众席，其余站着的坐着的，场地蔓延出去很远。
张美诗和雷佩佩作为校委会的成员，坐在比较近的位置，看着唐秀秀的衣服，雷佩佩当先一个撇嘴，“也不怎么样嘛。”
她一直想去见见唐秀秀，可张美诗不同意她去，两人又忙着一个调查问卷的汇总，这是第一次见面，她大失所望又有些幸灾乐祸，“美诗，她不如你好看。”
张美诗看着一脸从容的唐秀秀，摇摇头，“别说话。”
唐秀秀穿了一身最普通的黑色土布长裤加蓝白条纹短袖，是这个时代的标配，她俏生生站在舞台最中央，看着下面乌泱泱的人群。
“大家好，先自我介绍一下……”
她话没说完，就有人吆喝。
“高考状元！”
“四十九环，打靶王！”
“校花！”
唐秀秀一下笑出来，她姿态从容，抬手压一下，场面立即安静下来，“谢谢大家，看来很多人认识我，可是我还是想用最本我的名字来介绍我自己，那些名头都是附属的东西，它们是荣誉也是枷锁，它们是过程不是结果，我想用唐秀秀这个名字，去拿到更多的成就与荣耀，大家好，我叫唐秀秀。”
她没有一丝丝紧张，就那么信手拈来，鞠躬那一瞬，掌声爆裂一般响起。
林振武在下面看得眼底盛满笑意，她总是这样，有着蛊惑人心的能力，随意那么几句话，就能让人热血沸腾。
唐秀秀再次笑着抬手，抛出大家最好奇的话题，“知道什么是脱口秀吗？”
脱口秀九十年代才被引入国内，这个时候显而易见。
“不知道。”回答的整齐划一。
唐秀秀先抛出设定，“脱口秀，在我看来，其实就是演讲，不过正式演讲呢，都要写演讲稿，脱口秀是没有的，想说什么说什么，当然也不能没有限制啥都说，就比如吧，我不想参加迎新晚会表演节目，赵主任天天对我围追堵截，还动员我舍友迂回包抄裹挟我，让我很苦恼这件事，就不能大刺刺说出来。”
这话一出，满场哄堂大笑，坐在第一排的赵全学一下笑出来，“这丫头，在这等着我呢，我说怎么那么痛快就答应了，也没抱怨，合着要说给全校学生听。”
唐秀秀就算答应，那也对赵主任的行为很是不满，说给一个两个人听说没意思，她要说给所有人听，这才有了脱口秀这个节目。
脱口秀是什么，极致的反转，插科打诨的吐槽，主要目的，就是让观众放松嘛，这个她会。
唐秀秀说到最近关于她的言论，“我最近的风评怎么样，我也是知道的，高考状元不说，我在军事大学主任面前的那些话，指定也有人知道，理想与信念，未来与希望，其实呢，为什么选择经济学，对，经济学能够揭示经济原理，最本质的，我只是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穷。”
看着底下笑成一片的学生，唐秀秀满意一笑，这高大上的形象，不就分分钟打破了吗。
这场随心而走的脱口秀，让所有人彻底放松下来，唐秀秀用诙谐的语言，令人捧腹的句子告诉大家，她和所有普通人一样，没什么特殊的。
最后，她想说的是校花，“我知道，校花这个头衔是褒义词，是大家对我的认可，可我还是要说一句，我们每个人，都不应该被定义，即使你们说我是丑八怪，我依旧要在学校大摇大摆，你们说我是校花，我依旧会穿最朴素的衣服，邋邋遢遢穿梭在校园，因为我只是我，我的人生我做主，我是自己的独美。”
“所以我要说，每个人的美都是独一无二的，我们可以欣赏，但不必定义，下面呢，就由我和我的舍友，给大家带来一场国粹秀，希望大家会喜欢。”
这又是一个新名词，国粹是什么，这太多太广，唐秀秀到后台这几分钟的功夫，大家翘首以盼，纷纷猜测。
“到底显示的是什么。”
“是什么，哪个国粹？”
“不知道啊，历史？”
“武术？”
直到音乐响起，人群还没停歇，直到唐秀秀当先第一个走出来，所有人都傻了眼。
那是怎样的一种极致对比呢，进去的时候，还是灰扑扑的小姑娘，再出来，她艳光四射，容姿曼妙，最简单的灯光打到她身上，轻松就定格成一幅画。
“哇……”
“天！”
“好美。”
累雷佩佩原本不在意的眼神一下定住，声音卡在嗓子里，她手指都有些颤抖，这，怎么可能！
原本后面坐着的人纷纷站起，人群躁动，伸着脖子只为更朝前一点。
接着，就是更让人目不暇接的一幕。
后台两边的幕布接连被抬起，自唐秀秀之后，其余五人次第而出，当所有人靠近后台的位置站定，现场的欢呼声几乎掀翻体育场。
或烟雨或樱红，或竹青或月白，或梅染或鹅黄，颜色次第绽放在舞台，静是一幅画，动是一种幕景。
“天啊，真的好漂亮。”
“她们宿舍，每个人都好美。”
“我这辈子都忘不了这个场景了，别给我说那些个外国的服装秀，所有的都比不过她们的。”
“对！国粹，真的是国粹，天啊，天啊，我好想尖叫！”
“唐秀秀，唐秀秀，肯定说她想出来的这个节目，她真的好优秀。”
“想和她做朋友。”
“啊啊啊啊啊，为什么转身回眸，那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会那么美。”
“无敌了！”
第一排的赵主任笑呵呵点头，“这几个丫头，搞的不错嘛，老祖宗的东西，可不就是国粹，比那些个不伦不类的衣服强多了。”
何止是不错，简直是轰动，当她们六个人集体谢幕的时候，掌声雷鸣，无数人欢呼呐喊。
唐秀秀其实低估了这场表演的意义，在这样一个年代，开放初期，精神极度贫瘠的年月，唐秀秀她们这场表演，给大家带来一场极致的美学体验，让所有人心有了归属。
看着这场表演，他们可以自豪的说，我们自己的东西，就是最棒的！
第56章 生意
听着前台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郝珍珍几乎要压不住尖叫，她转身看着唐秀秀，“唐秀秀！”
天啊，她不知道怎么诉说内心的激动。
不止是她，宿舍其他人都是同样的心情，一行人在休息室坐下来，蒋丹丹伸手捂住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到现在，她依旧不敢相信那是她。
她们排练过几次，都是没有带妆的，金夏月和郝珍珍找来的那些衣服就够她惊艳的，她一辈子也没穿过这么好看的衣服。
可她从没想到，自己能够变得这么漂亮，一身樱花粉的旗袍，唐秀秀给她画了一个同色的妆容，宛若花中仙，原本普普通通的一张脸，从没有哪一刻她觉得自己这么好看，唐秀秀好似有魔力一般，当睁开眼睛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她几乎不敢相信。
谁不激动呢，绕是郝珍珍穿过那么多好看的衣服，都没有这一次让她刻骨铭心，那种浑然一体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以前的衣服都白穿了。
她第一次感觉到唐秀秀说的话是对的，每个人都有独特的美，她们不应该被定义，就像唐秀秀给她们化妆，陈晓水小家碧玉，金夏月知性文静，蒋丹丹活泼可爱，徐芹温婉大气，根据每个人的气质突出她的美，真的让人眼前一亮，再难忘记。
带领团队轻松完成KPI，看着宿舍的一个个小美人，唐秀秀心情也好，“开心吧。”
“开心！”
唐秀秀看着抿嘴笑的陈晓水，“怎么样，真正做出来，也没那么难对不对。”
这次表演，最大的问题其实就是陈晓水，唐秀秀发现她也并不是社恐，就是真正的胆子小，在宿舍和舍友熟悉以后，也能正常交流，可一出门，总喜欢躲在她们身后，看谁都先露三分怯。
可想而知，让她对着这么多人走一段路有多难，排练之外，她是练习最多的，从开始的走路都打颤，笑比哭难看，到最后能够对着全校师生，露出一抹自信娇俏的笑，这是一种蜕变。
陈晓水看着唐秀秀，眼睛好似闪着光，她重重点头，“嗯。”
这场表演到底有什么意义，只有她自己知道。
唐秀秀看着还在激动的舍友，提议，“这么美的我们，去拍照吧。”
郝珍珍一下站起来，“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拍照，我们要拍照留念！”
六个女孩站定，露出笑容被定格，许多年后，她们每个人都事业有成，却依旧将这张照片珍藏。
用陈晓水的话说，这张照片，是命运的转折点，是新生与希望的开始。
迎新晚会之后，大一新生终于开始按部就班进行课程学习，开始融入这所学校，正式开启四年的大学生活。
不过说是学习，时间是非常充足的，他们在大一，一天也就上半天的课，一周五天时间，个人时间能占到一半，让唐秀秀体会到这个时代大学生自主的同时，也有充足的时间和林振武做自己的事情。
这几天的功夫，林振武已经联系了好几个供销社、百货商场、百货大楼，他也没有大张旗鼓，只循序渐进，先把他自己渠道下比较独有又物美价廉的东西供出去，当然，因着之前没有什么很深的交际，刚开始人家根本不会从他这里拿货，他用了唐秀秀给的一个办法，先试卖，他以远低于供货价的价钱供货，在店里试卖小部分货，半个月以后，要不要从林振武这里拿货，对方说了算。
改革伊始，像是北方这些大城市，用的最多的东西还是国营单位生产的，京市沪市的老字号产品，还是占据主流市场的，新兴的个体商品还没有形成规模，正好给林振武机会。
因着想在十月一之前把货物上架，唐秀秀排练的那几天，林振武一天没闲着，打电话拍电报联系了不少人，最后还是先通过原来的渠道把货运到河新县，再从那边转运过来。
只是唐秀秀没想到，陈水会亲自送货过来。
林振武在京市租了个仓库，她和程玉珠去的时候，林振武陈水两人正在查验货物。
唐秀秀诧异，“陈水，你怎么来了？”
陈水头都没抬，随口应一句，“见见世面呗，这大城市和咱们那犄角旮旯的可不一样，我这走一趟，能在石头他们面前吹半年。”
听着一声笑，他抬头一看，啧一声，“刚是说笑罢了，这第一次运货，林林总总的不少，我怎么也得亲自送一趟，以后安排别人也有个说道是吧，只有自己经历过，才有资格指挥啊。”
他装模作样说一番，见着程玉珠还在笑，也忍不住笑出来，“还笑，看我出丑好玩是吧。”
程玉珠还真觉着挺好玩，她就发现陈水这人，很有些不着调，她不知道他做事怎么样，反正他人是挺逗的。
唐秀秀原本是和程玉珠去百货商场逛街去的，想着林振武说今天送货来，就想来仓库这边看看，程玉珠也好奇，索性也跟着，唐秀秀就应了，只是她没想到陈水会亲自来。
索性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唐秀秀也不会刻意做什么，不管陈水亲自来的目的是什么，她都当做不知道，只说到要一起吃饭，陈水自然而然邀请程玉珠，程玉珠还傻呵呵应下的时候，唐秀秀就觉出几分真相，这家伙，估摸着就是存着那种心思来的。
果然，吃饭的时候，陈水问了几句大学生活，话题转的可自然了，“这大城市就是不一样，明明和我们北河省离着不远，这发展水平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这还有柏油马路呢，别说，我看你们几个，都觉着光鲜不少。”
他又看林振武，玩笑一样，“别的不说，这秀秀越长越好看，大学里这优秀的男同学又多，你可得看好了。”
林振武自然是防着呢，他倒是没觉得陈水这话别有意味，只冷哼一声，“谁敢。”
陈水嗯一声，“你的手段我是知道”，他又看程玉珠，“小姑娘，你要是有看上眼的人，别忘了让振武给打听带听，别的不说，他对自己人是没话说，保证你不吃亏。”
程玉珠知道林振武人不错，可她心思浅，有什么说什么，听着陈水说这个话题，只有些害羞，忙忙反驳他，“你说什么呢，我哪有看上眼的。”
“没有？”
“没有，秀秀都知道，秀秀你说是不是。”程玉珠忙拉着唐秀秀给作证。
唐秀秀瞪陈水一眼，这家伙，一肚子坏水，话里话外的套话，她拉着程玉珠，“别理他，他又不是你什么人，和他解释那么多干什么。”
对哦，程玉珠回过味来，就是，陈水这家伙，和她连个朋友都算不上，她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么私密的事情啊，真是的。
她也瞪对方一眼。
陈水接连遭到唐秀秀和程玉珠的嫌弃，还乐呵呵的，“这不是大你们几岁，关心一下吗，居京都大不易，这关心关心不为过吧。”
他为自己描补，“这不是因着家里王石找着个对象，我这就想起来，就随口提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