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骗人的?”
“胡说,谁说我妈是骗人的!”孙三通从人群后挤出来,满脸嚣张。
因着是自己推理出来的,好些村民深信不疑,“不是骗人的,那豆芽怎么说。”
孙三通满脸气愤,“谁知道是不是姓王的为了找事,提前埋的豆芽!”
他知道这话经不起推敲,接着就换个话题,“我倒要看看是谁眼红我家,那豆芽能作假,那竹篮打水呢,怎么作假,来,你们说说,怎么作假!”
这话一出,场面又是一静,先前怀疑的那几个村民面面相觑。
“对啊,那竹篮子提水,我看得真真的。”
“我回家还用家里的竹篮打水,啥也提不上来。”
“那,杜神婆是真的?”
原本就深信不疑的人此时更是找到主心骨。
“就是,那竹篮打水是真的,做不了假。”
“杜神仙就是能通神。”
唐秀秀看着孙三通那洋洋得意的恶心嘴脸,冷笑一声,“谁能竹篮打水,谁就是神仙?”
孙三通还没察觉到不对,“那是,你们这十里八乡的问问,谁能竹篮打水,告诉你们,只有通神的人,才能成,我妈就是因着这,得了菩萨给的福气,才能给人算命,一算一个准,这都是神力!”
唐秀秀忍不住一声,“那你要这么说,我也有神力,我给你们家算一卦吧,我看你们母子两个,印堂发黑,满身黑气都要散出来,至于你爸,不用看我都能算,你们全家都快要倒霉。”
她说完,转身接过林振文递过来的篮子,“别说我说的不准,会竹篮打水就能通神算命,这可是你说的,竹篮打水是吧,那你看看我行不行。”
小树林里,栅栏旁边就有个大水缸,是防着有人上香起火的,唐秀秀拿出个篮子,作势要舀水。
把村里人看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小声议论。
“你快看,秀丫头也拿个篮子。”
“也是竹篮啊,比杜神婆那个,看着小些。”
“她那竹篮也能提水?”
“别说话。”
众人瞪着大眼,一错不错,眼睁睁看着唐秀秀比杜神婆还利索,用篮子提出半篮水来。
“这这这。”、“娘哎,秀丫头也能通神?”、“真的假的。”
见唐秀秀朝他挑衅一笑,孙三通猛地摇头,“不可能,你怎么学会的,你肯定偷看我们做竹篮了!”
唐秀秀挑眉,“你也说,这竹篮能做出来吧。”
杜神婆想拦着自家儿子,已经是晚了。
果然,孙三通这话一出,好几个看热闹的一下就明白过来,“哎呦,感情这竹篮子,还得做啊。”
“就是,我寻思着,杜神婆子随便拿个竹篮就能提水呢。”
孙三通一下明白自己露馅了,立马改口,“肯定是你偷我们家的。”
有人立马反驳,“行了,癞子,你这话说的没意思,你家的竹篮和秀丫头家的,长得可不一样。”
“就是,秀秀,这竹篮打水,看着真神乎,咋做出来的,给我们说说。”
“就是就是,说说。”
唐秀秀和林振武对视一眼,笑着扫视一圈,“倒也不难,拿着蛙卵,厚厚在篮子里糊上一层,搁在太阳底下晒干,那卵膜就变得透明硬实,整个糊住篮子,不对着太阳,丝毫看不出来,这能打水的竹篮也就做好了。”
村里人听得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听着是简单,可让我想,我八辈子也想不出来。”
“要不你要信杜神婆呢。”
“那,那杜神仙是骗人的?”
“那怎么供奉那鱼的人家,出门捡钱呢,二顺亲口说的,捡着钱了。”
林振文立马来普及,如此这般把唐秀秀说过的话又说一遍。
听得村里人一愣一愣的,就这百般花样,谁碰上不迷糊。
这时候原本深信不疑的人,才明白过来。
“我们被骗了。”
“我的钱,杜婆子,你还我钱!”
“我攒了大半年的五块钱,就这样让你给骗走,你还我钱!”
杜神婆没想到,原本一切顺利,好好的挣钱路子,一下就断了,现在的情况,想找补也找不回来,她索性也不装了。
“什么钱,哪来的钱,拿钱算命,那是我应得的!”
她一露出这泼妇嘴脸,好些老实人就是一个噎倒。
“你,你个杜三妮,你骗人还有理了你。”
杜神婆哈一声,双手掐腰,彻底释放自我,“我可没骗人,那一桩桩一件件,可都是你们说的,我从来没说,我是神仙,都是你们求着我算,我才算的,一手交钱一手算命,算完了还想把钱拿回去?没门!”
还是撒泼舒服,装了这么久,杜神婆自己也憋得不轻,喊完这一通,看傻子一样看着村里人,一副高高在上模样。
孙三通也跟着哈哈大笑,“这就叫愿赌服输,钱都给出来了,还想拿回去,想得美!”
“你们不要脸!”有人哆哆嗦嗦的喊。
从早晨到现在,时间已经不短,村里听着动静的人纷纷涌过来,有些个正正听着杜神婆那一番话的,一口气上不来就要过去。
原本神仙一样的人,怎么转眼就成了骂街泼妇,这谁受得了。
“你个杀千刀的,你还我们钱!”
众人正你一言我一语的和杜神婆母子两人扯皮,远处就扑过来一个人,刘红翠满眼赤红,一下扑到杜神婆身上,“你个该死的,骗了我们家三十多块钱!你还钱!”
唐秀秀听得咋舌,和林振武说悄悄话,“还真是下血本。”
三十块钱,搁着唐家,估摸着要攒一年,也就是说,这一年白干。
杜神婆这些时日吃香喝辣,日子过得滋润,比省吃俭用的刘红翠不知道强出去多少,她抬手把刘红翠推个仰倒,“我呸!给你算的那些个好日子,给你们家的那些符纸,不要钱?那是你们自愿给的,就是说到天皇老子那里,我们也不打怵!”
刘红翠一下扑到地上,“丧良心啊,没天理,你个骗子,我要去公安局,我举报你!”
这话倒是把杜神婆吓一跳,不过孙三通倒是不怕,“你去举报啊,举报去,举报咱们就打官司,反正我有理,我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家惹上官司,我看你儿子以后能不能娶上媳妇。”
不得不说,孙三通还是很懂人心的,一下就抓住刘红翠的痛脚。
林振文知道嫂子和娘家人绝交,见着刘红翠吃瘪,他乐得高兴,可他还是能分得清主次,见着哥嫂两人靠在一起看热闹,有些担忧地凑上去,“哥,嫂子,那杜骗子是个脸皮厚的,她儿子也不要脸,怎么弄啊,咱们去打一顿?”
林振武啧一声,凉凉看他,“揍一顿是简单,揍完有什么用?”
林振文思索一下,“能出一口气?”
“晓龙受那么大罪,就值一顿打?”
林振文一下想到当时宋饱被骗,那两个骗子的下场,突然福至心灵,“告公安局!”
他声音不小,一下就被周围几个人听到,同样听到的,还有孙三通。
孙三通比林振武大几岁,见着林振武脸上似笑非笑的,心里就是一阵气短,当年,林振武把刘铁蛋打个半死,他就被按在旁边看着呢,那整张血刺哗啦的脸,让他连着好些日子做噩梦,打那以后,不管在别处怎样,见着林家人,他是能避就避。
不过那都过去好久,他现在谁也不怕!孙三通鼓足了气,“林振武,我家和你无冤无仇,你别掺和!”
“哎呦,你这话说的”,陈水的声音闲闲传过来,“无冤无仇,咱们拿着搞头在这干啥呢,找累啊,你说说你家,安安稳稳算个命挣口饭吃不行?非得整幺蛾子,拿人命不当人命是吧。”
孙三通看着站在一旁,一脸愤恨的王石,知道问题就出在他身上,林振武这人护犊子,只要他认定的,你就不能惹。
心里的怒火无处发泄,他又呸一声,“破鞋生的小杂种,死了也活该。”
陈水听得一阵胆寒,好,你这话是捅了马蜂窝。
果然,林振武哼一声,“打。”
王石当头豹子一样冲出去,挥拳只冲孙三通面门,五六七八个人冲上去,只片刻,孙三通满脸鼻血。
“打死人了啊,没王法了,林振武你个龟孙,你让他们停手,停手!”
林振武声音闲闲,“收着呢,打不死,这伤,我出钱给他治。”
那不是治不治的事儿,杜神婆见儿子疼得哭爹喊娘,心里疼的滴血,“我把钱还给你们,我还还不行,放了我儿子!”
远处,一阵自行车铃声响起,林振武立马示意大家放开,陈水自然也听着那铃声,他知道林振武做事喜欢留后手,这估摸着是什么人要来,他从口袋里抽出个帕子,“孙子儿,别说我们不照顾你,看看,还给你擦血呢。”
整个一抹,孙三通脸上干干净净,除了躺着龇牙咧嘴,啥也看不出来。
村里人听着杜神婆那话,顿时七嘴八舌的,“振武好样的,杜神婆,赶紧给钱。”
“她就是欠揍,这揍一顿,就改了。”
“呸,不要脸的骗子,哄去我五块钱呢。”
一群人当初多信杜神仙,现在就多厌恶,好在,他们这钱能回来。
没成想,林振武下一句话差点噎死他们,“钱呢,就不必了,我不是那用拳头说话的人,有事咱们找公安同志。”
这话听得村里人一阵牙疼,却偏偏被两个自行车赶来的公安同志听个正着。
“好一个有事找公安,小同志,你还挺有觉悟,我们公安就是为人民服务的。”
另一个公安同志跟着停好车,扬声问一句,“谁是孙三通?”
村里人一听傻眼了,这,骗人的是杜婆子,怎么还扯上孙癞子。
王石立马伸手,“公安同志,就是他,孙三通。”
那公安一看,好嘛,他们要找的人,正无赖一样躺在地上,对着他们龇牙咧嘴的。
“你那是什么表情!”这事本就是大事,他们全体公安都出动,还和县上联合行动,领导下通知,不放过一个漏网之鱼,这心里正憋着一口气要立功呢,见着要抓的这个德行,立马板着脸训斥起来。
杜神婆一个哆嗦,忙忙过去把儿子扯起来,“公安同志,公安同志,冤枉啊,你们该抓林振武,就是他!他带人打我儿子!我儿子可是啥事儿没犯,他是个好的。”
村里人听得害怕,哎呦,这村里一大害,林振武是不是要被抓走啦。
没成想,公安同志看一脸正气的林振武一眼,又看因为和刘红翠扯头花而满身狼狈的杜神婆,“你说的那些个,我没看见,但是你儿子犯的事儿,我是知道的,聚众赌博,还和已婚妇女搞流氓,道德败坏,跟我们到派出所去走一趟吧。”
这俩罪名,够他喝一壶的。
杜神婆还不知道轻重,可孙三通心里明白,他去耍钱的时候,可是签字画押的,道上的大哥说得明明白白,耍钱这事儿,谁也不能说,这要是被公家知道,一准坐牢。
“公安同志,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孙三通忍者身上的疼痛,一脸讨好,“我可是个好同志,从来都遵纪守法的,不干那犯法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