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刚刚……也看见了我的朋友。”云萝苦笑道,“我们两个认识了很多年,几个月前她死在了无限游戏中。虽然我替她亲手报仇了,但好像……心里的这个坎也一直跃不过去。”
“就在刚刚,我脱离幻境只是因为她的一句话。”
云萝低声道:“那个扮成我朋友的变异动物对我说:‘希望我也能去死,陪她一起。’”
“这样我们两人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云萝的眼中闪过泪光,道:“但我清楚,她不会这么说的,她就算真的变成了鬼怪,她也不会这样说的。”
“笑笑她不是那样的人,从头到尾她都在跟我说,让我一定要坚持下去,活着逃离这场游戏。”
“在她离开这个世界前,几乎把所有能留下的东西都留给了我,这样的她,怎么可能会盼着我去死。”
云萝道:“所以莫姨,您的女儿一定也是这样的。”
“相信我,她只会期待着妈妈去找她,或者是妈妈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而不是用那种语气盼望着母亲去死。”
莫苹低垂着头,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住的颤抖,道:“我知道……可是是我对不起,她如果不是因为我——”
云萝突然打断了莫苹的话,道:“莫姨,您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
“其实我的故事很老套。”云萝摸了摸自己的短发,道,“我从小是和外婆一起长大的。我妈妈和爸爸出门打工,就把我寄送在外婆家里。”
“他们这一走,就是十几年。”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很少回来看我,是因为早已有了新的孩子,我的弟弟。”云萝语气平静地道,“那时候我可能才六七岁吧,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非常的羡慕我的弟弟。”
“于是,我就把头发剃光了,换上了男孩子的衣服,以为这样就可以变成一个男孩,也以为这样他们就可以回家来看我。”
“可是他们没有回来。我也不可能因此变成男孩。”云萝轻声道,“是外婆告诉我,妈妈其实是爱我的,只不过……她可能更爱我的弟弟。”
“她告诉我,我缺失的那部分爱她会加倍的补偿给我,这样,我拥有的就是和我弟弟同样的爱了。”
云萝笑了一下,道:“再后来,我沉迷各种各样的机械玩具,模型设施之类的。别人都说这是男孩子才能玩的,让我多去玩一些适合女孩子玩的,芭比娃娃之类的。”
“但是我的外婆却没有这么说,不管我做什么,她都从头到尾地支持我。”
“我有的时候觉得我的外婆比起我的妈妈来,更像我的妈妈。”
“她给我的并不是一部分的爱,而是全部的爱。”
云萝握住了莫苹的手,道:“但是就算这样,我也并不怨恨我的母亲,因为我知道她也是爱我的,只不过……这份爱比较少,也更多的会偏向我的弟弟。”
“但是,她还爱我,这就足够了。”
莫苹明白了云萝的意思,她抬手紧紧地抱住了云萝。
云萝也回抱住了她。
她能明显感觉到有凉凉的触感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她也听到了莫苹压抑的哭声。
月色下,一切又终究会回归平静。
……
闻松月三人回去的时候,看到的是坐在床边守着莫苹的云萝。
云萝转头看向她们,哼了一声,道:“你们还知道回来啊,去了这么久。”
闻松月扑过去抱住了她,笑道:“云姐,我们没事,就是路上耽误了一点时间,你们这边情况怎么样啊?”
“你怎么醒了啊?我以为你会一觉睡到天亮的。”
云萝掐了一下闻松月的脸,道:“你当我是你呀,那么能睡。”
她简单地描述了一下自己这边的情况,也催促闻松月她们说一下她们那边的情况。
双方交流过后,均心惊于对方的经历。
闻松月忍不住道:“这才第三天……那些动物就已经开始变着法子骗人了。”
云萝无奈地道:“我本来还以为这是跟精神值下降有关,但是莫姨精神值是八十……她也听到了那些声音,并且看到了幻像。”
“所以,我觉得这可能是无差别攻击,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屏蔽掉外界的全部声音,也绝不能打开窗户。”
闻松月几人纷纷点头。
云萝勉强听出她们说明天想去猴山看看的话时,她便玩笑道:“说不定等到了那个时候,我就可以听懂那些猴子都在说些什么了。”
“如果它们能告诉我们钥匙放在哪里就好了。”
虽然这是句玩笑话,但是大家都没有笑。
如果云萝真的能听到那些动物说话的话……那她距离精神值归零也不远了。
……
第二天一大早,闻松月几人跟莫苹一起收拾好后便出了门。
前一天晚上实在太晚了,她们也都没有叫醒莫苹,而是让她继续留在她们的宿舍里,由闻松月和云萝挤在了一张床上。
时间还早,她们先去了一趟食堂,勉强咽下那一碗糊糊后,几人都听到了来自食堂后方的嘈杂尖叫声。
闻松月表情微微一变,她听出了声音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
好像……是动物园的那座小门。
看来,刀疤脸三个人早早就拿着钥匙去开门了。
等闻松月几人向小门的方向赶过去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了一片混乱的场景。
在闻松月的视角中,刀疤脸张牙舞爪,四肢扭曲地在地上乱爬,同时口中大吼大叫着一些她根本听不懂,也毫无意义的话语。
与此同时,闻松月清晰地看到刀疤脸的身上各处都开始冒出一些并不属于人类的肢体。
他的手臂上像是冒出了一根触手。而那根触手缓缓蠕动着,尽情的在空气中展露着自己黏腻的本体。
而刀疤脸面上的那条恐怖狰狞的伤疤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拼命地震颤,无数个鼓包在他的脸颊上迅速的浮现了出来。
随着他的动作,他的一头短发如同雪花一般簌簌而落,几个眨眼功夫,便完全只剩下了一颗光溜溜的脑袋。
没过多久,闻松月就眼睁睁地看着刀疤脸的四肢都已经尽数变为了触手的模样,而在他的身体各处,也有更多的触手冒了出来。
无数条触手纠结在一起,大大小小的吸盘不住的张合,像是在模仿人类的呼吸。
不出意外的话,刀疤脸……马上就要变成章鱼了。
为了谨慎,闻松月特意看向了其余人,想知道她们眼中的场景跟她看到的是否一样。
根据描述,骆青竹、姜烟以及莫苹看到的样子都跟她差不多,无非是刀疤脸变化的速度好像更快一些。
但……云萝却苍白着脸表示:
从一开始,她眼中的刀疤脸就是那个巨大的章鱼。
云萝忍不住踉跄着后退的几步,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发颤。
如果精神值下降到底之后,就会变成这样异化的动物……
那,现在的刀疤脸迟早是她的将来。
闻松月紧紧地握住了云萝的手,她想安慰她几句,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现在,她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那把通往逃生之路的钥匙了。
刀疤脸在闻松月的视线中一点点地完全变成了章鱼。
巨大的章鱼瘫倒在石板上,刺目的阳光尽数倾洒了下来,它拼命地挥舞着触手,像是在渴求着更多的水源。
而一直跟在刀疤脸身边的竹竿和贼猴其实也就在现场,可他们的状态也显然不对劲。
竹竿举着一把刀,他看看地上的章鱼,又抬头看看天空。隔了几米远的距离,闻松月隐约能听到他口中喃喃的话语:“……王哥变成了章鱼,王哥是章鱼。”
“但是章鱼……怎么能是王哥呢?!”
竹竿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刀,自顾自地道:“贼猴你说,如果把这些章鱼触手都砍下来的话,王哥是不是就能恢复原样了?”
一旁始终低垂着头的贼猴安静了很久,突然抬起了头。
他的双眼中遍布着红血丝,眼球仿佛也肿胀得厉害,像是随时都会脱眶而出:“……你说的对,只要把被污染的地方砍下来,那么王哥一定会恢复原样的。”
“我们也是,只要被污染了,就把跟正常人不一样的地方砍下来,我们就能变回去了!”
姜烟悚然一惊,忍不住握紧了闻松月的手,低声道:“他们这是……疯了吧?”
很快,竹竿和贼猴就向她们展示了何为真正的疯狂。
一刀接着一刀,重重地砍在了地上动弹不得的大章鱼身上。
原本身上遍布着粘液的大章鱼,早已沾满了粘稠的鲜血。
鲜血几乎要从它的体内流尽,甚至深深地渗入进了石板的缝隙中。
可能人的外表虽然改变了,但是本质还没有改变吧——章鱼的血还是红的。
章鱼动静渐弱,最终一动不动地变成了一堆尸块。
而竹竿也扔掉了手中的刀,似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意识,惊恐地叫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到底在做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现场寂静无声,唯有章鱼还未干涸的血液,静静地流淌在地面上。
贼猴看见了闻松月她们,他警惕地上前一步,挡住了章鱼的尸体。
闻松月挑了挑眉,压低声音道:“我好像猜到他要做什么了。”
很快,正如闻松月所猜测的那样。
贼猴跟竹竿耳语了几句后。他们两人开始捡起了章鱼七零八落的尸体,并且时不时戒备地看向她们。
……就像是,怕她们扑过来抢走一般。
贼猴和竹竿离开的时候,地上已经变得空荡荡的了,只有不远处那一大滩血液和滚落在地的钥匙似乎诉说了曾经的遭遇。
闻松月几步上前,把那把古铜色的钥匙捡了起来,淡淡地道:“他们应该是去自动售卖机了。”
“这不巧了,多新鲜的血肉啊。”
闻松月道:“就是不知道他们能换到几瓶开心水。”
莫苹忧心忡忡地道:“那个自动售卖机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第一次经过就感觉到了。”
骆青竹沉默片刻,道:“刀疤脸竟然真的死了……我们可以去看看他们兑换开心水后会有什么反应。”
闻松月点了点头,把钥匙收了起来。
经过昨天,她们已经基本可以确定小门钥匙不在园长办公室了。闻松月最近也不打算前去园长办公室费功夫了,等之后有机会的话,就去试试开那扇紧关着的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