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在收费窗口那边,陈伯原本是想要缴费,结果听到人家收费的护士说,是一个小姑娘帮他交了,愣了一下,抬了下头。
由于老人下意识快速低头,导致那微小的动作十分不起眼,他们看了好几次都忽略了。
“这里,这张照片拍下来!”
那个监控画面十分清晰,方队长嘴角微勾,心情一个放松,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两眼一翻,“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牛贵拍桌,下意识咧嘴:“我就知道,这晕得可太及时了,卢主任,快,给我们老大做急救!”
卢主任:“???”你这是对你们老大有多大的愁多大的恨呐?
方队长被匆匆送下去,卢主任擦了下额头的汗,全程跟在担架旁边,看到一个医生,想到什么,赶紧喊道:“李医生!李医生过来一下,这个病患就交给你了!”
李医生瞪眼:“主任,我这手里还有那么多……”
“别废话,快点过去!”
李医生无奈,只能匆忙跟上。
卢主任站在原地,不由松口气。
这下算是与警方的调查配合完美了吧,最后警官晕过去了,自己都不忘给方警官送去那天那个陈老伯的主治医生,有什么事情,方警官就直接找李医生去了解吧。
他背着手,摸摸有点光溜的头顶。
今天,又是头秃的一天。
卢主任的确做了好事,方队长已经初步做过急救,李医生要做的事情并不麻烦,等给人挂上药水后,李医生松口气,见有人陪床,就想着先离开,去处理堆积成山的文件,就被牛贵拦了下来。
牛贵上上下下打量李医生,越看越觉得眼熟。
看得李医生脊背发毛。
“这,这位警官,是有什么事情吗?”
牛贵眼睛一亮,他想起来了,这个医生,不就是之前在陈老头站在缴费口处时,和陈老头说话的那位白大褂吗?
他赶紧拿出一张刚用拍立得拍下来的照片,指着照片上那老头的脸问道:“李医生,您认识这个老头不?”
李医生推推眼镜,凑近看了眼。
现在已经是初冬,陈老伯被送进医院还是暑假的时候发生的事情,李医生手里每天都有这么多病患,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直到牛贵又拿出一张照片来。
这是傅怡的照片。
因为是傅怡请人将陈老伯带来的医院,和犯罪嫌疑人相处这么融洽和亲近,细心的牛贵便将监控里傅怡的照片也拍了下来。
相比较陈老伯的难缠,傅怡的照片那就好拍许多。
傅怡长得很漂亮,白白嫩嫩,笑容甜美。
虽然病患接手很多,但这么多人里面,长得好看得凤毛麟角。
几乎是在看到傅怡的第一眼,李医生就立刻想起来。
不仅仅因为她长得漂亮,还因为她长得漂亮,心地也好,后来那位陈老伯突然离开,傅怡并不清楚,还去医院食堂买了菜色相对来说非常不错的中饭。
因为陈老伯的离开,傅怡就将这份饭菜送给了李医生,作为对那次他对陈老伯救治的感谢。
对此,李医生对她的印象就更加深刻,以至于一起想起了这个独眼老伯。
“想起来了,这个老伯没事吧?”
李医生凑近看了两眼,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不由担忧道:“他是不是出事了?”
“为什么这么说?”
声音嘶哑。
牛贵忍不住咳了两声,声音还挺清亮,想到什么,赶紧扭头。
果然,说话的是病床上的方队长,不知道什么时候,方队长醒了,也不知道在那边听了多久。
李医生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说道:“这个老伯有点特殊,他头部受到过重创,应该有好几年的时间了。头部是人体非常重要的部位,有时候可能磕一下,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实际上……”
“李医生,您说重点。”
李医生还没说完,牛贵就忍不住打断。
“牛贵,你别插话。”
方队长阻止牛贵,谁也不知道自己说的那些话是否有用,但万一在哪些碎碎念的话里,有一个字或一个词有点关联,那都会对案件有非常大的帮助。
李医生瞪了牛贵一眼,但还是说道:“你们先等等,我去找一下这位老伯的病例再跟你们详细说说。”
主要是担心自己虽然记得一些,但记得不算太清楚,还是先把病历找出来再跟警察们说。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能让警察上门查,想来这位陈老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说不定,是因为头部的伤导致突然死亡,警察认为这是谋杀,在调查呢!
如果猜测为真,作为主治医生,李医生心痛的同时,也担心这件事情会牵连到自己
,因此还是得找出检查报告才行。
半小时后,李医生终于找到那份检查报告。
“经过详细检查和诊断,这位病患的情况比较复杂。他几年前脑部曾经受到过撞击,当时过来时又再次遭受撞击。这种反复的脑部创伤对他的生命构成了严重威胁。”
李医生咳了声,看了眼两位警察。
这是得提前铺垫一下,洗清自己的嫌隙。
然而,两个警察同志都没有反应,他只好继续道,“从医学角度来看,脑部在遭受撞击后,会引起脑组织的损伤、出血以及水肿等一系列病理变化。之前的旧伤可能已经导致脑部某些结构的脆弱性增加,而新的撞击进一步加剧了这种损害。”
“他的颅内压很可能处于不稳定的状态,随时可能出现急剧升高,从而压迫重要的脑组织和神经结构。而且,由于两次撞击的叠加影响,脑内的血管也处于高度危险之中,极易发生破裂出血。”
“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就可能引发脑疝,导致呼吸、心搏骤停,从而突发死亡。”
一个护士推着小车进来给方队长换药,李医生往旁边让了让位置,推推眼镜,继续说道:“所以,我本来是想要留这位病患住院观察几日,但他态度坚决,不愿意留下。”
“警察同志,你们也知道,现在的医患关系非常紧张,他坚持离开,我也没办法。”
“不过,在他离开前,我再三提起,让他一旦有不舒服,就要立马回医院,他也答应了,只是好几个月过去,也没见过他。”
“我还以为他找了别的医生,没放在心上。”
这话并不是李医生推卸责任,这个年代,还没有像后世那样,这边看个病,另一个医生直接登录病患的病历号,就能查看到他在这个医院的所有检查和挂号。
他也想不到,竟然会有人对自己的身体这么不在意。
显然,李医生这是愈发肯定,那陈老伯已经没了。
方队长和牛贵面面相觑。
他们不清楚陈老伯脑部受伤这件事情,是否跟那些案子有关联。
难不成,他们还得去调查一下这陈老伯的脑子是什么时候受的伤,又是因为什么?
就在此时,换完药,又站了一会儿的护士忽然开口:“你们说的是几个月
前来的独眼老人家吗?”
“你也认识?”
牛贵赶紧看向这位护士。
“我不认识,但记得比较清楚,因为当时李医生说,那位老人的CT结果,很有可能有失忆的情况。我没见过那些失忆的人,所以记忆深刻。”
这位护士显然比李医生的记性要更好,主要也是陈老伯带给她的印象比较深刻。
毕竟,独眼,还有可能带有‘失忆’标签,对这个年轻护士来说比较少见,也就记得深。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现实当中有真人真的因为头部撞击而有可能失忆的。
“失忆?”
方队长皱眉:“李医生,这一点您怎么没提?”
“两位警察同志,不是我不提,而是暂时还没办法确定,人就离开了。”
李医生解释道:
“根据CT显示结果,他的头部受到过损伤,我们医院给他把脉的那位老中医诊断结果是,那次头部重伤的时间,应该在三到五年。从老中医的把脉,以及CT检查结果来看,损伤的部位涉及了大脑中与记忆形成和存储密切相关的区域。这种损伤有可能导致大脑组织的结构性改变和神经通路的破坏。”
看到牛贵已经打瞌睡的脸,以及方队长眼中的茫然,只能用尽量简洁的话来总结:“他的头部受伤,有可能会引起失忆,但头部受伤导致失忆并非是必然的结果。虽然大脑中与记忆相关的区域受到损伤会增加失忆的风险,但也有一些患者在经历类似的创伤后,记忆功能并未受到明显影响,或者只是出现了短暂的记忆障碍,随着时间推移和大脑的自我修复,逐渐恢复正常。”
“所以,没有更多地了解和诊断,这位老伯是否会出现失忆的情况,我们无法真正确定。”
这就是为什么李医生没有跟两位警官提起陈老伯有可能的失忆。
然而,被陈老伯忽略的这一点,却让方队长和牛贵眼前一亮。
如果这位陈老伯真的失忆了,那么,他给特定人群捐款的古怪之处,就有了解释。
但有一点,牛贵还是无法理解。
“李医生,您说,一个没有人性的坏人在失忆后,有可能会变成一个好人吗?”
方队长出言喝止:“牛贵!”
李医生心里一个
咯噔。
这指向性太明显了,李医生立马反应过来,牛警官问的这个问题,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跟那位陈老伯有关。
而方队长下意识地喝止,让这种猜测的正确性有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
他不由开始冒冷汗:“这个,这一点医学上解释不了,不过我这些年也看过其他专业书籍,不能保证权威,只能说可以给你们提供一点参考方向。”
牛贵:“李医生您说。”
李医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其实,从心理学和神经科学的角度来看,坏人在失忆后是有可能表现出‘变成好人’的行为,但不能简单地定义其本质上就从坏人变成了好人。”
没想到真的能从李医生这边得到答案,这下,方队长也不阻止牛贵了,两人纷纷伸着脖子。
牛贵:“李医生,你这话绕得我有点晕,能不能说得简单或具体点?”
李医生:“……”
李医生索性坐下来:
“失忆可能会导致罪犯失去对过去犯罪行为的记忆和相关的价值观、动机。新的环境和经历没有唤起其过去的恶性倾向,使得他在没有那些负面记忆和动机影响的情况下,以全新的方式去感知和应对周围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