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死了,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许副将对着长天叹了口气,“降吧。”
“王爷死了,再打下去也是徒增损伤,倘若投降,日后还有机会建功立业。”
越朝的兵马并非赵王一人的兵马,都是有家眷的人。
军医瑟瑟发抖,虽然临副将放了狠话,可他现在安然无恙。而萧秉承等人,都在马上,从上而下注视着赵王尸身。
尽管赵王造反,可是一个立下赫赫战功、护卫西北多年的大将军死了,众人心中只有哀痛之情,却无窃喜之感。
萧秉承甚至觉得,死在自己人的剑下,而不是死在战场上,对赵王来说是一种折磨。
他从马上下来,高声道:“降吧,都是越朝儿郎,该一心对外。这些日子羌族屡屡来犯,西北苦不堪言。若无过错者,当即赶往西北,护卫边关,而不是在这里耽误时日。”
至于许副将,此刻眼睛通红。
他杀了赵王是没错,可萧秉承看他神色,也不像是能做出这等事的人。也许是赵王为了手下弟兄甘愿赴死,但如今人都死了,再追究这些也无用。
死者为大,对于明光帝和赵王两人,萧秉承也无法说什么。
说到底,是宣平帝儿子太多,顾虑太多,迟迟不肯立太子,才有了如今这么多事。
而萧秉承也是深受其害,幼时不被重视,养成了谨慎小心的性子,后来屡屡被打压,去了永城就藩。
阴差阳错又卷入赵王明光帝争斗之中,皇位给了他,也许是命运使然。
而有些人大概这辈子都不能再打仗了。
赵王的亲信慢慢地放下了兵器,晨风吹过,众人被吹得一抖,四顾之下,心中茫然,也不知此时该做些什么。
就好像失去了领头羊的羊群,此刻任人宰割。
后面的是自有营中将领来办,萧秉承刚刚说的话是真的,这些日子羌族得知越朝朝内动乱,屡屡来犯。
毕竟赵王总在西北,一个月没见到赵王人影,兵马也削减了,他们自然能有所察觉。
从前忌惮赵王,忌惮大军,如今没了忌惮,就跟疯狗似的来撕咬。不过,的确是越朝这些年国富兵强,兵部花的银子不在少数,炮车弩车这些东西羌族没有,所以一个月来没占到什么便宜。
但长此以往肯定不行,还是需要主事之人。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朝廷花了很大力气养兵,这些将士依旧得报效越朝,西北战事,萧秉承交给了赵王从前的副将李将军。
这些日他镇守西北劳苦功高,萧秉承也并未因为他从前是赵王的人而怀疑,有道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不过因为朝内动乱,不少西北将领都死了,还有许多有罪之人,如今正是用人之际。
宁广山用兵平平,萧秉承下令让他回京北军营,疏忽之处等回京再定罪。
一直跟着萧秉承的陈副将调去西北,还有一人,是他私兵中的,萧秉承也和楚沂提过,那人功夫好,一点就透,是个好苗子。
萧秉承已经给迟砚传信,让这人去西北军营历练。本来没有名字,后来起了个,名叫徐宣。
至于赵王的妻眷,听说萧允铮是个好苗子,只不过萧秉承也听过,当初在盛京时萧允铮屡屡犯事,不服管教。
他父亲已经死了,就算是再好的苗子,日后也不能进军营,否则对江山稳固不利。
若萧允铮因记恨他父亲惨死,再入营参军,日后轻而易举地寻到赵王亲信,今日之事,他日必定再次发生。
萧秉承有生之年都不想再经历一次朝内动乱了。
萧允铮年纪还小,看在赵王军功的份上,把人带回盛京,幽禁于赵王府,做一辈子富贵闲散之人。
人这一辈子,并非只有从戎一条路。
黑云压城,但此刻天光乍泄,照在每个人脸上,往日的厮杀争斗烟消云散。
时辰已经不早了,太阳一出来,就驱散了晨起的寒气,西北江山是美,若日后有机会,萧秉承想带着楚沂来看看。
从正月十三到二月二十三,历经四十余天,越朝内乱总算结束了,明光帝死了,赵王也死了,朝中还剩下不少烂摊子。
萧秉承这个时候得把天给支起来。
回到鹿城已经是傍晚,城内俘虏三万余人,休整之后由陈将军带回西北,共抗羌族。
秦临渊早已得到消息,心中对赵王身死不免感叹,毕竟是护卫越朝多年的有功之臣,实在可惜啊。
感叹过后,心有余悸对萧秉承说道:“皇上,不管如何,之后不打了就好,西北还是需要人盯着。”
萧秉承点了点头,“这边已经留了人,先回永城吧。”
秦临渊闻言皱了皱眉,他觉得皇上此刻可以传信回永城,知会王妃回京,若不放心,大可找大批人马护送。
皇上则赶紧回盛京,准备登基事宜,王妃在永城虽然不是同时出发,但脚程应该相差不多,这样是最好的办法。
若皇上此时先去永城再回盛京,岂不白白耽误时间。
可萧秉承如今是皇上,他一臣子,就做好臣子的本分。
秦临渊张了张嘴,最后又合上,“微臣这就去安排。”
他一大臣,就别置喙多管闲事了。
说实话也不急在这一时
不仅萧秉承没有立刻回京,秦临渊也没有,他奉命留下处理后面大大小小的杂事。
造反总不能反了,什么惩处都没有,那日后人人都可反。
还有便是,秦临渊不仅负责督军,他是吏部尚书,管着官员的任免,也算是好刀用在了正地方。
萧秉承其实知道秦临渊那些未尽之言想说的是什么,传信给楚沂,两人分开回京不耽误时间,的确是一个办法,可他和楚沂当初一起来的永城,回去自然也要一起回去。
他想楚沂了,打了这么多天仗,看过将士死去,看过将士受伤,看百姓卷着包裹躲避战乱,这些事在他脑中,只偶尔片刻清闲,才能想起楚沂。
他不想再发生这样的事,他想快点见楚沂。
而且在路上,身上的伤差不多也能养好。
大军大获全胜,但萧秉承这些日子也没见多高兴,死了很多将士,百姓也受惊,羌族占了便宜,朝内动乱,对越朝是半点好处都没有。
可事情都过去了,再说这些也无用。
这边把所有事交代好,萧秉承就带着一队人马回永城了。
二月二十四晨起出发,没到快马加鞭、日夜不休的地步,但也是紧赶着回去的。
有个六七日,估计也能到了。
阳春二月,官路两边一片青翠,骑马在路上时能闻见清脆的鸟叫和虫鸣声。
月份好,再过十几天就赶上清明春种。
秦临渊希望萧秉承早些回去,也是希望他能顺顺利利祭天,祈求风调雨顺,若是耽误了,虽说也没什么事,可是今年大事频发,还是该祭天以安民心。
萧秉承还没有回京,可京中众人依旧盼着观望着。
云州的消息传得慢,现在也不知谁胜谁败。
别看明光帝遗诏写着传位于成王,可是成王在跟赵王打仗,此战若是赵王赢了,那这皇位必然要换另一个人坐了。
虽然总有捷报,战事告捷,可在很多人心里依旧觉得赵王骁勇善战,一时不慎输了,却不代表总输,反正谁做皇帝都好,甚至有人在赌坊下了赌注。
不过第二天赌坊就被查封了。
别人都在等,陆枕言得到消息快一些。
一收到消息他就告诉楚瑾了,“皇上快回来了。”
楚瑾明白,陆枕言说的皇上是萧秉承,在名义上还是她的妹夫,可如今,楚瑾也不敢自称一句姐姐。
那是天子,叫你姐姐是抬举,若是不叫,就不能上赶着攀关系。
楚瑾这些日子也担惊受怕,闻言终是松了口气,说道:“都这么久了,可算要回来了。”
她又问陆枕言:“那皇上此番回来是先回永城,还是直接回盛京?”
虽说最后都得回京,可这两条路大不一样。若是直接回京,那她三妹妹就得自己回来,自然比不上跟皇上一起回京来得风光。
正妃日后是要立为皇后的,该有的体面要有。
陆枕言知道楚瑾在想什么,笑着拍了拍妻子的手,“皇上传信,说先回永城,然后再回京,你且放心吧,军马将士护送,可保万无一失。”
封后大典尚未举行,陆枕言觉得此时称楚沂为皇后也不妥当。
夫妻俩都是谨慎的人,便是如今知道了,也不会往外说。
楚瑾最多回国公府看看,她笑了笑,“那就好,那就好。”
皇上回来,陆枕言又是自己人,前程一片光明。并非楚家人,也不会有外戚干政之事,这是成王继位,对陆家明晃晃的好处。
陆枕言道:“放心吧,皇上早就做好了打算。”
楚瑾眉头舒展了些,“我知道的。”
自从知道成王继位,京城内达官显贵观望的多,看热闹的也多,让家中女儿准备起来的也多。楚瑾也不知说什么好,总之三妹妹有娘家。
楚瑾对陆枕言道:“这两日我打算回国公府看看,母亲这些日子担忧良多,恐怕觉都睡不好,告诉她也能让她安心一点。”
陆枕言道了声好,眉目舒朗,“你带安姐儿一块儿回去看看吧,许久不见,母亲应该也想她了。”
别看陆枕言年纪比楚瑾小,可是很多事他考虑得更为周全细致。
两人如今只有一个女儿,但陆枕言十分疼爱安姐儿,想起女儿楚瑾笑了笑,心里盼着三妹妹也快有个孩子了,一朝皇后,自是做成王正妃是不一样的,好在两人还年轻,倒也不急。
楚瑾其实也听过关于先帝那些传闻,子嗣的确重要,但情分也重要,希望成王做了皇上之后,还能好好地对三妹妹。
次日,陆枕言上职之后,楚瑾和陆母说了一声,就带着孩子回国公府了。两家住得并不近,楚瑾也没声张,坐着马车出门,到楚国公府后也没下车,直接从侧门进去的。
女儿就由乳母抱着,然后身后还跟着个丫鬟,手里提着给国公府带的礼物和母女二人方便换洗的衣物。
侧门的丫鬟在前头引路,楚瑾脚步轻盈,很快就到了正院,由着丫鬟通禀,楚瑾才进去。
严氏已经迎出来了。
严氏眉目中透着欢喜,直接把安姐儿抱了过来,随了楚家人和陆枕言的好相貌,别看安姐儿今年才两岁,可冰雪可爱,也极其聪明。
见了严氏就扑了过去,喊着外祖母。
严氏眼睛都没从外孙女身上移开,抱着掂了掂,道:“我们安姐儿又长大了。”
楚瑾看着严氏在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过来看看母亲,许久未见了,母亲可好?”
说是许久未见,其实不然,楚瑾隔二十多天便来一次,偶尔一个月来两次,比起楚沂将近两年未见过,她来得可算是勤的。
严氏把安姐儿交给乳母,对女儿说道:“我这里还用你担心?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