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听着十分耳熟,但又想不起来。
田齐险些下意识的回答,只是他及时咬住了自己的舌头。
没有扭头,梗着脖子斜眼看,却没看见任何人。
田齐心道不好,咬紧了舌头,更不敢答话。
刚走了两步,他忽又听见那个声音喊道:“田齐。”
这一声他听得格外真切,仿佛就在耳边,甚至能感觉到凉凉的呼吸呵在耳朵后面。
田齐的心,猛然跳了一下。
浑身血液都快要冻结。
他认出了喊他名字的声音。
是在北地夜不收时,一个战死的袍泽兄弟。
他在敌后执行任务时,失手被俘。
被鞑子砍断了四肢,挂在杆子上,日晒雨淋三个日夜,活生生折磨而死。
夺回遗体后,是田齐亲自雕了木质的手脚给他缝上入殓的。
时隔多年,这声音让田齐一阵恍惚。
他的脚步不自觉的一顿。
强忍住眼底酸涩,他吸了一口气。
心中道了一声歉,田齐继续往前走,将那呼喊的声音抛在脑后。
前面的赵鲤手中提灯,侧头听了一下身后的动静,轻轻勾起唇角。
大雾中,赵鲤三人跟着前面一高一矮两个白影前行。
两个怨气组成的白影,边走边发出悲戚的哭声。
这声音飘飘忽忽,听着格外渗人。
走了一段距离,赵鲤突然眼睛一亮。
在前方的雾中,出现了一点暖黄的灯光。
一间小小的铺子,出现在三人面前。
和张荷描述的一样,这是间双层的小店。
门脸与源宁街头的商铺一般无二。
暖黄灯光,在这黑夜里看着格外温馨。
只与张荷所描述的不同,这小店的门死死关着。
赵鲤站在门前,仰头看。
没见门上有招牌。
田齐端着的诡丝杂玉,丝丝红线像是蚯蚓一般摇摆着探进店中。
前面引路的两个白影,直直穿过门扉。
看样子,地方没错。
宫战和田齐同时松了口气,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赵……”
宫战本想叫赵鲤,却想起雾中的忌讳,咽下称谓开口道:“我们如何进去?”
这店门紧闭,应当是要用什么秘法才能进去吧?
两人等着赵鲤的决断。
却见赵鲤立在门前,忽的抬起脚。
大力一脚踹出。
宫战一口气哽在胸口,眼睛险些瞪出眼眶。
只听一声巨响。
赵鲤的脚印在门板上。
门应声而开。
“临时搜查!抱头蹲下!”
赵鲤嚣张的喊声,回荡在雾气之中。
第377章 违约
嘭——
两扇关得严严实实的门板,在赵鲤的巨力之下轰然洞开。
趴在前堂舔毛的狸花猫,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
背毛竖起,冲着门龇牙,显见吓得不轻。
在田、宫二人惊恐的注视下,赵鲤嚣张地踱着四方步,走进店去。
“两位,今日便再教你们一课。”
赵鲤吊儿郎当将佩刀扛在肩上,说道:“在有把握的前提下,欺软怕硬嚣张一些也无妨。”
田齐和宫战下意识对视一眼,没见过人把欺软怕硬说这么大方的。
不过输人不输阵,两人摆出凶恶神态,跟着赵鲤进去。
前堂茶桌边那只狸花猫,露出尖牙,像是一只寻常的猫儿一样,冲着赵鲤三人哈气。
攀在赵鲤肩上的阿白,立刻直起身子。
飞快游到赵鲤右肩,头部立起,冲着狸花猫丝丝吐信。
阿白在狴犴神龛下蹭香火,早已不是当日那山间小蠢蛇。
靖宁卫骨气,它还是有的。
小龙对小虎,两方对峙,一时间谁也不服输。
赵鲤笑着看着那只狸花猫,缓步上前。
将刀杵在茶桌上,低头问道:“小花猫,此间主人呢?”
赵鲤的佩刀,自到手以来日日悉心养护。
斩杀数名妖邪,刀上缠绕的煞气逼人。
往桌上一摆,那狸猫终于往后退了半步,金黄色的眼瞳忌惮的缩起。
赵鲤环视这间店铺,在看见店中供奉的财神小像时,笑容微顿。
忍不住啧了一声。
此处有受过香火的财神像。
那些契约交易说不得是被允许的。
不能妥善找个说辞,只怕自己今日的找茬之行,会生出波折。
赵鲤瞬间心思转了几遭,脸上却还挂着挑衅的笑容。
“小猫咪,去告诉此间主人,他违反契约,构成诈骗,现在事发了。”
“出来受死。”
闻言,狸花猫的眼中闪过一丝人性化的疑惑。
跃下座椅,朝店后走去。
离开前,它回头看了一眼赵鲤。
赵鲤从茶桌上,捡起一只小小的黑罐子。
将这奇怪的小罐子捏在手心把玩同时,她似笑非笑对离开的狸花猫道:“可别想逃。”
诡丝的追踪能力天克画皮的伪装。
仇恨有时远比爱更长久。
诡丝中的怨气,在敌人被彻底消灭之前会永远存在。
从进入诡丝追踪范围,被诡丝黏上的瞬间,这只画皮纵有百种化身,也再无逃脱的可能。
闻言,那只狸花猫竖起的尾巴僵住。
阿白对峙得胜,得意地盘在赵鲤肩上,摇起尾巴。
赵鲤也不落座,站着把玩手里的小陶罐。
这黑色的小罐入手冰凉,摇着沙沙作响。
赵鲤暂不知里面装了什么,但不妨碍她占为己有。
把玩两圈之后,顺手揣进了自己的小口袋。
田、宫二人看见了她的小贼行径,两人不约而同当做没发生。
不就是一个小破罐子,赵千户拿便拿了。
和轻松的赵鲤相比,两人要紧张些。
分立左右,小心警戒着。
赵鲤抚摸着阿白头顶的鳞片,走到那架屏风前。
看屏风上蒙着的人皮。
田齐手中捧着诡丝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