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妈换了身衣裳,打理过自己,面上敷着粉,擦着鲜艳的口脂,看着又是一个风情妇人。
要不是眼里还有红血丝,赵鲤几乎以为她已经没事了。
“卢爷,您这也挺长时间没来了,要不要我去给你安排一下?”张妈妈甩着手中香帕,开口道。
“去外边给您订桌席面,慢慢等,哪能像现在这样坐着干等呢。”
她面上都是讨好的笑。
“行了行了,执行公务呢,吃什么席,你别害我。”
卢照搁下茶杯,随意的摆摆手,然后道:“都是老熟人,你也别担心,这事牵连不到你头上。”
教坊司这样的地方出了事,可大可小,全看靖宁卫处置从轻还是从重。
若是从重,牵连者不知其数。
张妈妈就是心有担忧,这才撑着发软的腿,来探卢照口风。
得了卢照的准话,她猛的松了一口气:“那就多谢卢爷了。”
说着,她在卢照胸前拍了一把:“下次开了冬酿,卢爷带着弟兄们过来。”
卢照正想顺嘴答应,就看见赵鲤来了,顿时变了个正经嘴脸:“不必了。”
赵鲤隐晦的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看见赵鲤来,张妈妈也顺便丢下卢照,走了过来:“阿鲤姑娘,你回来了?累不累?”
她已经得到了护院首领的禀告,知道这王婆子变成了什么东西,张妈妈险些腿软没站起来。
她无法想象,要是赵鲤不在,这东西得在这藏多久,害多少人。
现在看见赵鲤,哪里还有最初的为难和不满,脸上的笑比对着卢照还要灿烂三分。
一顿嘘寒问暖。
赵鲤本担心厨房这边那具碎尸,处置不好会出问题,现在看见卢照在,顿时心安。
摆出一副与靖宁卫势不两立的模样,转身就走。
张妈妈也不确定他们到底是不是在做戏,急忙对卢照告罪一声。
小厨房里有卢照坐镇,赵鲤不再管,回到住处,打算再多剪几个小纸人,送去祖师爷庙。
张妈妈是一个思虑周全的的人,已经叫人撤下了那一桌没法吃的菜,将满地的污物清理干净,摆上了熏屋子的茉莉。
赵鲤一进门,欢迎她的,就是两声汪汪的狗叫声。
昨日那只半大小黑狗,取血的一只腿上,还包着纱布。
赵鲤叮嘱张妈妈好生照料,张妈妈也不知如何处置,命人处理好了伤口,又送回了赵鲤这。
它倒不记仇,一看赵鲤,就跑上来,热情的在她脚边转悠。
短短的小尾巴摇成了风扇。
赵鲤袖子里的阿白顿时探出头来,和地上的小狗看了个对眼。
然后两个智商差不太多的,瞬间玩到了一块。
延续了小纸人时期建立起的友谊。
赵鲤也随它们,先叫仆妇送来沐浴的热水,洗去自己满身的烟灰,换上干净的衣裳。
因为小厨房发生的事情,富乐院中营业停了五日。
将大小厨房,全都重新修整了一次,更换了一些厨具。
储存食材的地下冰库房也清理了一遍,大夏天损失了这么些冰,叫张妈妈吃了一顿瓜落。
第144章 开口,线索
这出意外事件,让富乐院歇夜整顿了几日。
赵鲤在院中打探着消息,心中担忧,若是此次变故引起南斋的警觉,放弃在富乐院中的目标,那就麻烦了。
他们之前,不知道一桩厌胜巫术可以引出那么大的麻烦,直接动手已经打草惊蛇。
若是富乐院此事,再影响,下一次还想摸到南斋的尾巴就太难了。
因此由赵鲤在富乐院中查访,而在外,沈晏正四处遍撒眼线,从常年与南斋春宫画的画斋,到河房珠市,暗探四下查访。
……
夜幕降临,重新修整完毕的富乐院,再次开业。
门前高高的木质灯柱上,悬挂起一串串点亮的灯笼。
夜晚看去,微黄的烛光,好似流淌的瀑布。
那件耸人听闻的大案,最终没有外传。
毕竟整个教坊司十四楼都是皇家的钱袋子,楼中卖身女子赚的皮肉钱,都补贴进皇家的口袋。
是那些王爷们的暗处进项,后妃公主们的脂粉钱。
因此这样影响大的恶劣案件,悄无声息的被掩盖,生怕影响到生意。
赵鲤依旧坐在一个正对大厅的高处房间里,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小心的操纵着小纸人。
现在她最多可以操纵六个小纸人。
坐在屋里,就像是保安室的大爷一般,在脑海中分频监视。
这小半会,不该听的,不该看的,都听了个够,看了个够。
其中一个在赵鲤的操作下,顺着天花板的梁子,爬到大厅顶上悬挂的超大青铜烛枝的枝桠上坐着。
在最佳位置,晃着小脚看下面的歌舞。
随着节奏如急雨的琵琶声,十来个身穿西域舞衣的美丽舞姬,手腕脚踝系着银铃,正在画着七彩莲花的大鼓上翩翩起舞。
她们在跳的是一种胡旋舞,赤足踏在鼓上,随着飞快的节奏,不停旋转。
周身彩帛飞舞,手足之上的银铃发出一声声轻响。
足尖点动,她们交错旋舞于鼓上,好似精灵一般。
引来堂下无数叫好之声。
赵鲤借着小纸人的视角,着实长了一番见识。
其中领舞的女子,蒙着面纱,眼尾挑了一抹红色,眼神媚得叫赵鲤看见了都心动。
这就是赵鲤几日来,锁定的眼睛好看的目标之一。
因有苏三姑娘的歌舞表演,堂下坐满了人。
二楼凭栏的方桌旁,甚至有士子打扮的人,用筷子敲着酒杯,应和琵琶声,玩行酒令。
赵鲤正支着下巴,看得来劲,一只手在她面前挥了一下。
见没能唤醒她的注意力,那只手探来摸了摸她的头:“阿鲤。”
赵鲤猛然拉回注意力。
沈晏正站在她的面前,垂头看着她,眉头紧蹙,担心道:“你怎么了?”
赵鲤也不能说自己工作时间,看小姐姐看入神了。
她神色一肃道:“正通过纸人监视可疑人士。”
沈晏本来有些担心她,但看见她这嘴脸就知道,这姑娘又在瞎扯。
便安心下来。
毕竟她有瞎扯的功夫,说明不是身体出了问题。
沈晏忍不住摇了摇头,坐到她的旁边。
摸鱼被抓包,终究有些心虚,赵鲤很是狗腿的站起来,给沈晏倒茶:“沈大人怎么又来了?”
沈晏接了她递来的茶杯,掏出一包糖给她,一边道:“老刘撬开了姓常那木匠的嘴。”
事实上,不仅是撬开了嘴,连人都快给老刘撬开了。
现在那个姓常的,招供的唯一要求,就是让他死。
听说撬开了常木匠的嘴,赵鲤也高兴,立刻问道:“审出什么了吗?”
沈晏没有带出机密的卷宗,只是口头给赵鲤解说:“这对师徒本只是普通的木匠,徒有巧夺天工的手艺,但无人欣赏,没有专门的工坊。”
“三年前,绍刚的手被打断,告官无门,反倒是被皮货商雇佣的泼皮无赖日夜滋扰欺辱。”
“就在那时,一个人找到常木匠,授予了他厌胜之法,并且教导他对付皮货商一家。”
“代价,就是常木匠师徒,用一双巧手,帮他打造一尊活人偶。”
“南斋?”赵鲤面上露出一点喜悦,追问道,“常木匠有供出那个南斋先生什么年纪,长什么样吗?”
如果有详细的信息,主动追察搜捕比他们守株待兔强太多。
她的美好愿望到底没能实现,沈晏摇了摇头:“南斋十分谨慎,与常木匠见面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见赵鲤猛的失落下去,沈晏补充道:“但常木匠透露了几个很重要的信息。”
“第一,南斋是个年轻的男人。”
沈晏的指节在桌上有节奏的敲击:“第二,南斋,对自己的画有强烈的自信,对诋毁画作的人会采取猛烈报复。”
“曾有一私塾夫子,公开言道南斋所画风月图,有辱斯文。”
“南斋得知,便命常木匠再施厌胜之术,暗害了这私塾夫子全家。”
赵鲤托着下巴点点头,这种得个差评,杀人全家的酷烈心性,确实可怕。
沈晏继续道:“我还命暗探假作南斋欣赏者,去画斋打探。”
“南斋的画多是从那画斋雕版复印,老板与南斋有多次书信交流,画斋老板也言,南斋看似谦逊,其实最是骄傲。”
“每次风月图新画师崛起,他便出新作打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