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她话一说出口,清风客连带断头岭子村的村民都跪了一地。
村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公主娘娘,您孤身一人去,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全村都得陪葬。”
他一哭,整个断头岭子村的都跟着哭。
便是三岁小屁孩也跟着抹眼泪。
赵鲤没得奈何,只好允了村老的要求——村中出一些青壮,跟着赵鲤去引路干些杂活。
左右都带了那么青壮,赵鲤想了想决定将冯宝一起带上。
这孩子的成长太快,已经是需要人引导教育的阶段。
赵鲤弄了个山民背小孩的竹兜将他背上,史上最年幼的实习生就此开始了人生的第一次研学之旅。
背着冯宝一出门,满院的人齐刷刷站起来,看着就有小二十来号。
一见赵鲤齐声喊:“见过公主娘娘。”
赵鲤不由看村老,村老脸上还骄傲得很:“公主娘娘,这些都是咱村中的本事人,搬什么扛什么您交给他们。”
话说着,一个看着又黑又瘦,但是一双眼睛特别亮的小姑娘上来接冯宝和赵鲤手里的东西。
村老又道:“这是我家孙女岳影,您有什么事便使唤她。”
这叫岳影的小姑娘赤着双脚,看赵鲤的眼神莫名敬畏崇拜。
赵鲤不要她背东西,小姑娘失落无比。
见人都来了,时间也快到中午,赵鲤不想再耽搁。
安顿了马匹又命清风客好生看守两只山魈。
她一声令下,带着断头岭子村的二十来号人进山去。
进了山林,听她爷爷命令跟着赵鲤的小姑娘岳影,便急忙从后腰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藤编小球,里边塞着驱蛇虫的草药。
这小球以麻绳拴着,岳影点燃后拽着麻绳呼啦啦一转。
刺鼻烟气立时罩住人的全身。
赵鲤闻得鼻尖发痒,但她清楚感觉到山中嗡嗡不止的蚊虫声散去。
被赵鲤背在背上的冯宝,好奇伸出小手去捞那些烟雾。
山中道路难行,赵鲤这一票人中午时停下随意吃了些干粮便继续上路。
一直走到晚上,林子里温度骤降,肉眼可见的潮湿和原始。
终于,一轮荒月月上中天时,领路的一个中年汉子略气喘来禀道:“公主娘娘,我们到了。”
沿着众人让出的道路,赵鲤上前看。
便见远方山坳子中,影影绰绰有一座荒废的庙祠。
月光洒下,这破旧的庙祠镀上一层银白外衣。
庙祠应当是近几年才荒废,朱红色廊柱彩漆发白剥落,屋顶瓦片保存尚算完好。
几束枯黄的茅草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音。
庙祠门半遮半掩,看不清里面供奉的什么。
赵鲤并未掉以轻心,开启心眼观看。
却只见这废旧庙祠中晦气盘旋,都不是什么厉害货色。
赵鲤放心,将小背篼中睡得正香的冯宝摇醒:“冯宝,要认真看,认真学哦。”
冯宝是个好脾气的小孩,夜半三更被叫醒也不闹,打哈欠揉眼睛乖乖点头道:“嗯,我会的。”
赵鲤忍不住搓了一把他的小肥脸,率先朝着那废旧庙祠走去。
看她就这般过去小姑娘岳影有点着急,急忙吆喝两声。
断头岭子村的人,便打着火把跟在赵鲤后头。
下到山坡底,赵鲤脚步微顿。
环绕废旧庙祠的这片土地,不知为何土壤都感觉有些黏脚。
身侧的草中听得窸窸窣窣,不知是何物在草中爬动。
考虑到这么多人跟着,赵鲤行事更谨慎了些,反手抽出腰间佩刀。
刀一出鞘,扒在竹篓边上的冯宝便瞪大了眼睛:“都被吓跑了。”
他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远处的黑暗,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吓得小姑娘岳影一哆嗦。
赵鲤却有点惊讶于冯宝的敏锐和胆大,笑着摸了摸他的脑门:“都是来讨东西的,待会还了便是。”
冯宝乖巧一点头:“晓得了。”
言罢,他又扒在竹篓边看,突然一指远处的草:“姨姨,小球球好看,我可以抓走吗?”
赵鲤看了一眼,只见得草外露出一根蓬松松的狐狸尾巴。
大约是察觉到赵鲤的视线,草丛猛一哆嗦,一个脑袋上套着个死人头骨的红毛狐狸从草里钻了出来。
没头苍蝇似的乱撞了两圈,嗑到一块突出的石头上,脑袋上套着的人头骨发出一声清脆响。
赵鲤微蹙眉,一指那套人头骨拜月的狐狸,对同行人中射术最好猎户道:“杀了。”
冯宝哎了一声,想来没料到赵鲤为何突然杀生。
便听得赵鲤在他耳边教:“我们应当学会与其他生物共存,不可随意强行御使,违背它们的意愿。”
“但对危险物,便应该及时清除。”
她对冯宝道:“你看小球球可爱,却有没有注意到它顶着的人骨上有啃食痕迹和新鲜血肉?”
“还未觉醒灵智便想走捷径靠人骨血修炼,此种异类必须斩除。”
自制的白羽箭破空,一箭穿透红狐头颅。
吱一声后,顶着人头骨的狐狸两腿一蹬。
第1106章 永寿寺
月下的破庙,一股子潮湿腐朽的味道扑面而来。
门上挂的牌匾掉在地上,摔成了两截。
赵鲤还没说话,村老家的孙女岳影便领着村人将两块牌匾从荒草中扒拉出来。
拂去牌匾上的湿泥给赵鲤看。
但见掉色牌匾上,模模糊糊三个字:永寿寺。
看见这三个字,赵鲤就晓得,这特意藏在深山里的庙祠绝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寻常寺庙取个长寿已是口气大得很,这鸟不拉屎破地方的庙居然称永寿?
又念及三个贪财鬼对家人所述,里头供奉了很多长寿牌,赵鲤几乎可以想见这也是个庙小妖风大的破地方。
她提步上前,手按半掩的门扉上一推。
年久失修的门轴,立时发出刺耳吱嘎声。
才下过雨,门上有蛛娘结网,赵鲤一推掉落了好些缠着蚊子的蛛网。
她举手挥动,全部拂开。
这空挡里,本安静的永寿寺中四面八方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因赵鲤这自带几重威慑性的人形核弹不请自来,寄居在这里头的玩意慌不择路的逃命去了。
断头岭子村的人瞧不见,只觉着耳边哪哪都是声音,手中火把无风晃动,不由陡然生畏。
冯宝却扒拉在篓子边看。
忽而见得远处廊柱后,有一个穿着黑衣寿字底宽袍的‘人’藏身窥看。
露出的半边白脸上,一双黑黢黢的眼睛。
冯宝虽一出生接触的就是他诡娘亲和阿洵,但恐惧这种东西不会说没就没。
在冯宝看见那东西的时候,那东西也会看见他。
藏身柱后窥看,周身都是对活人的妒恨。
只因赵鲤在不敢上前滋扰。
猝不及防跟那东西对上眼,冯宝一个激灵,忙转身抱住赵鲤的脖颈:“姨姨,害怕。”
他晓得怕,赵鲤反倒欣慰。
灵门之中,最忌讳的便是对诡神与未知失去敬畏。
冯宝的起点太高,失去敬畏只余狂妄恣意,未来有一天他一定会栽个大跟头。
赵鲤轻声道:“不害怕,姨姨教你怎么办。”
言罢,赵鲤也不管周遭躲藏远处窥视的东西,只叮嘱断头岭子村的人一定跟紧她。
其实没她这句提醒也无妨,早在他们踏进这永寿寺中的瞬间,是个活物都能感觉到不对劲。
周遭让人不舒服的视线哪里都是,侧目望去却什么也看不见。
如此情况下,谁敢乱走。
待赵鲤踏进寺中,便先听见一阵木片相互撞击的噼啪声。
手持的火把中,印目是无数以红布挂在梁上的木牌。
这些木牌上都以黑笔写着名字生辰。
寺庙四角有几座看起来极沉的铜香炉,都有挪动的痕迹,只是因太重不好带没遭了贼人的手。
除了这些牌子和铜香炉,正面香案后还供奉着许多青瓷盘的油灯。
每个油灯后都有一个名字,想来是捐了香油,为家人祈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