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陪在盛骄旁边,绕着这座城慢悠悠地走着。
盛骄伸手抓了抓头发,也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
如果两个人出现在同一个时空里,确实是一种奇怪的悖论。
良久,盛骄整理好思绪,问他:“想不想吃这边的特色?”
“味道和你做的包子完全不一样。”
游鹤鸣眉眼微动,没问她为什么知道这边的味道。
但他问了也没关系,或者猜到了也没关系。
盛骄从来没有掩饰过。
街道上人来人往,戴着草帽推着单车的青年纷纷走入饭店里,里面早就坐满了等着吃早茶的人。
季华这里远比宛东镇繁华,甚至比省城更为热闹。
明明是忙着上工劳动的时候,还有大批的人在饭店里闲聊,享受着早茶。
盛骄看了眼桌上的东西,和她以前吃的也差不多,也许是经典永流传吧。
她随意点了几样自己喜欢的,又问:“你想吃什么?”
游鹤鸣看向那笼子里的菜式,精致又小巧,他都叫不出名字来。
只是他已经没了那种窘迫之感,坦然说道:“我都不认识,你来就好。”
盛骄说他:“总得有个偏好吧。”
“比如我现在想吃虾,看到有虾的东西都会点一份,至少能保证这桌菜上有一样我喜欢吃的。”
都说掌权者不要过多的暴露自己的喜好,容易被人陷害,或者是抓住把柄。
但轮得到盛骄点菜的场合极少,而且她也不常在外面吃太多东西。
而且,如果身边一个能分享喜好的人都没有,每个人都需要防着,那会过得很累。
现在盛骄不想那么累。谁现在还会这样在意一个小小的盛骄啊?
早就不是过去那种喝杯酒都要晃一晃,掂量着里面是不是加了东西的时候了。
游鹤鸣看了眼她点的虾饺,说道:“我也喜欢吃这个。”
盛骄睨了他一眼:“你吃过吗?”
没吃过就说自己喜欢。
游鹤鸣说:“这不妨碍我想喜欢。”
他可以从今天开始喜欢吃虾肉,反正他以前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东西。
尤其是他确实喜欢看到虾。
从那天晚上的面上浮着虾皮的时候,他开始对这种食物抱有好感。
盛骄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随便你。”
盛骄只以为他是没尝过太多好吃的,还没找到自己钟情的食物。
虾饺晶莹剔透,外面的褶子都不多不少,精致得像是一种艺术品。
游鹤鸣觉得这样的生活和自己格格不入,像是两个世界。
盛骄毫不客气一口一个,全然没有细嚼慢咽的想法。
她嘴里含着半截虾肉,问他:“干嘛?你怎么不吃?”
游鹤鸣从刚刚那种恍惚中回过神来,伸筷子夹过虾饺。
味道鲜嫩细腻,和以往吃过的水饺太不一样了。
吃完以后,盛骄像是缓过来了,来到旅社里面打电话:“章老爷子,我们到南粤啦,给你报个平安。”
章老爷子坐在椅子上,烤着火炉,哼笑一声:“大冬天的,跑那么老远去,也不晓得你哪来的经历折腾。”
盛骄很是赞许地点头:“年轻人就是精力旺盛。”
章老爷子又是不服气地哼了一声,隔了一个电话和一小段距离,游鹤鸣也能听到章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
章老爷子掏出自己的本子来,举在眼前和她报:“我给好几个老朋友打过电话了,还有好多学生也在这边,现在那个李永新在社区医院里面,地址是......”
盛骄连连点头,语气诚恳地夸他:“还好有我们老爷子在这里,不然我可真是两眼一抹黑啊。”
章老爷子翘着嘴角,很是得意。
“这就是徒弟和学生遍布大江南北的作用,你个小丫头不晓得吧,书就不读,学也不上,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这老爷子说三句话就离不开挖苦盛骄,小小年纪不好好读书,非要跑那么远地方去。
人生地不熟的。
盛骄摸着下巴,也没恼,只是随意撑在一旁的桌子上笑:“老爷子,最近身体怎么样啊?”
章老爷子停下话茬,说道:“咋了,我老头子很健康,比你那破身子还健康呢。”
盛骄语气漫不经心:“那我怎么还听到煤炭吹风的声音?”
类似于用电吹风往煤炭顶上吹风,给煤炭吹燃吹大的声音。
声音很响,也很特别。
老爷子没想到这丫头耳朵这么尖,连忙遮盖般把自己的椅子拖远一点:“你听啥呢?没有。”
椅子发出一声长长的拖拽之声,很是嘈杂。
盛骄点头:“那就是我听错了咯?”
她又说道:“老爷子既然不冷,那就把窗户打开呗。”
章老爷子不乐意了:“我为什么要开窗?这大冷天的凭什么开窗。”
盛骄站直了身子,语气也认真了些:“那你烤火的时候没开窗?”
没出片刻,她又恢复自己不着调的声音:“不晓得哪里的老爷子,读了书也不晓得二氧化碳是要流通的。”
“这读书的,比没读书的还不如呢。”
老爷子自知理亏,没敢吭声。
盛骄就惦着这点继续说道:“还身体好呢,一点风都吹不得了,比不得我们年轻人年轻力壮,身体壮实得跟小牛犊一样。”
“老了,就是比不了了啊,比不过哦。”
章老爷子哪里受得了这个挖苦劲,立马起身大步走过去打开窗户,北风呼啸。
他吃了一嘴的雪渣子,回来说道:“我现在就通风,肯定比你身子好使。”
盛骄嘴角带着笑:“身体倍儿壮实的老爷子,睡觉的时候肯定也不会烤着火炉,还紧闭窗户的吧。”
章老爷子涨红着脸:“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和鹤鸣小子说话。”
盛骄故意气他:“你想和游鹤鸣说话我就让你去说话啊。”
把老爷子气得不行,她又乐颠颠地:“好吧好吧,我让游鹤鸣过来和你说。”
盛骄嘴角憋着笑意,把电话递给了游鹤鸣。
游鹤鸣没她这样的脾气,很是温和地和老爷子说话:“章爷爷。”
章老爷子一听游鹤鸣的声音,也不气了,声音也缓和下来,有些气鼓鼓地和他告状:“鹤鸣,你快管管她啊,小丫头都要无法无天了。”
游鹤鸣偷偷看了眼盛骄,女人姿态随意,倚靠在电话边上,还从口袋里拿了颗放入嘴里,此时嘴角带笑看向自己,眉梢上扬,眼神极具侵略性和力量感。
年轻人低声道:“我也没法子啊。”
这一老一少对着电话沉默不语,最后老爷子低咳了两声,绕开这个话题:“算了算了,我们说点别的。”
游鹤鸣顺势问道:“章爷爷,你感冒咳嗽了吗?”
章老爷子说:“没呢,这风太大了,给我呛的。”
游鹤鸣嘴角噙着笑意:“你把窗户关一点吧,只是屋里面烧着煤炭的时候,不能是紧闭的状态,必须要通风。”
“盛骄......”他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都有些小心翼翼,低声咳了一下,“她也只是担心你一个人在家,二氧化碳过渡被毒到了。”
“您一个人在北京,我们都不是很放心。”
章老爷子嘚吧嘚地把窗户闭起来一点,还是鹤鸣这小子说话比较好听,也让老人家心里舒坦。
明明是一样的话,从那小丫头嘴里说出来非要给他气出病来。
盛骄在旁边悠悠地拉长声音:“我可没有担心那个小老头哦。”
“只是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在北京,感受不到我们江南的大好风光啊。”
章老爷子隐隐约约听到一点,尤其是那个“老爷子”,他的耳朵对这个词很是灵便,忙问道:“那丫头是不是又在说我了?”
游鹤鸣连忙说道:“没有没有,只是说我们两边的风景不同,她觉得这边山花烂漫好看,您没看到而已。”
盛骄吃着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游鹤鸣愣是语气不变,把话说完了。
章老爷子哼了一声:“不就是江南水秀风光吗?好像谁年轻的时候没看过一样。”
游鹤鸣也顺着他,声音一贯的清冽好听:“章爷爷,您注意身体,冬天的时候路边结冰,您不要摔着了。”
章老爷子忙说道:“好啦好啦,我还不晓得吗?我在这边待了那么多年了。”
盛骄听到这里,忙说道:“你跟老爷子说,要是逞强去上班,我可是会和体育馆打电话过去嘲笑他的。”
章老爷子又问:“我听到那丫头的声音了,她又说啥了?”
听到那丫头说自己,心里会怄气。
但是听不到她说话,只迷糊听到她背后说自己,心里又是抓心挠肝的难受。
游鹤鸣闭了闭眼睛,夹在中间不好说话,只能换了个话语:“她说您在体育馆当医生,可不要自己也摔倒了,摔倒了我们会担心。”
章老爷子晓得盛骄的原话肯定不是这个,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气呼呼地说道:“我晓得咧。”
直到旅馆里人多了,后面还有人排队要打电话,他们才把电话给挂了。
盛骄笑了几声:“还会当着面阳奉阴违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