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不认账是一回事,如果有人在外一直疯传那孩子是他的血脉。江家肯定也会迁怒到赵家头上。
柳纭娘居高临下看着面前跪着的人,只觉好笑得很。成亲那天,赵冬青没有想跪拜孙二翠,后来说要补,也只是说说,每次见面,都是一副孙二翠该照顾他的模样。
到了此刻,他竟然跪了。
没有人要求,跪得心甘情愿。
柳纭娘满脸嘲讽:“你们不来惹我,我也不会把这些话说出来。不过 ,既然说了,万没有咽回去的道理。”
言下之意,还是会把这事传出去。
祖孙俩当即脸色就变了。赵母先是想发怒,又想到面前的人软硬不吃,只得缓和了面色,道:“二翠,你做了那么多年的赵家媳,我可能是有些过分。但请你看在夏青亲兄妹俩的面上,不要和我一个老婆子计较。算我求你。”
“你求我?”柳纭娘冷笑道:“你以为自己脸很大?”
赵母被以前从来没有看在眼里的儿媳嘲讽,心头格外憋屈,却只能继续附小做低:“二翠,你恨我也行,不要迁怒赵家其他人。”
这话的意思是,恨可以,不要跑出去乱说。
看着祖孙俩脸上的惧意和小心翼翼,柳纭娘冷声道:“滚。”
两人不敢再纠缠,赵冬青再次强调:“娘,儿子真的会给您养老送终的。”
柳纭娘满脸嘲讽:“你在逼我……”
两人飞快溜了。
姚雪玉在院子里转圈,心头格外焦灼。孩子放在江家一天,她就一天不能安心。借着孙二翠那个宅子的名义把孩子接出来,是他们一起商量的。
祖孙俩对此很有信心,一副开口就能如愿的模样。但是,姚雪玉没有这么乐观,看到二人回来,她急忙迎上前。
还未走近,就发现了不对。赵冬青脸上好几处血道道,两人身上都染了尘土,赵母头发有些凌乱,看得出是用手指梳的。
怎么会弄成这样?
她心下一突,假装没发现异常,笑着迎上前:“如何?”
赵母冷冷看着她。
姚雪玉心头愈发忐忑,正想再开口,却见面前的老妇人狠狠一巴掌甩了过来。她急忙偏头避开,却还是被巴掌扫到,瞬间疼痛无比。
她捂着脸,满眼不可置信:“奶,你……”
赵母不敢把这事闹大,咬牙切齿地道:“老娘早就看出来你是个搅家精,你个扫把星。遇上你,我们赵家简直倒了几辈子血霉……你个贱妇,嫁了人还不安分,活该被沉塘……死后下地狱……”
这番话堪称恶毒。
姚雪玉身为江家妇,生下的孩子却是赵家血脉。这事情细究起来,绝对算不上什么好事。不过,赵母听说这件事情后,一直都挺欢喜,对她也诸多包容,从来没有说过难听的话。今日突然转了性子,像变了个人似的。姚雪玉几乎不敢认。
她茫然地目光落在赵冬青身上,只是去借个宅子而已,怎么成了自己的错?
赵冬青漠然看着她,曾经他很疼面前这个女人,但江家清算在即,他实在没心思疼她。只肃然问:“孩子的身世,到底有几个人知道?”
听到这句,姚雪玉心下狂跳。想到赵冬青不可能知道,努力镇定下来:“我和你……我是借着回娘家的理由和你……见过面后,我也确实回过娘家。孩子是你的血脉,最开始只有我一人知道,后来就是你。你告诉了哪些人,就是哪些人知道。”
赵冬青冷笑:“那孙二翠为何会知道?她可是从江家听说的!”
姚雪玉闻言,张了张口,一时间失了言语。
江夫人知道孩子真正的身世,她奔着赵家而来,赵家又这么疼孩子……江夫人可能会怀疑她哄骗赵家。
某中程度上来说,江夫人也算是知道孩子是赵家血脉这事。
赵母眼神狠戾:“你怎么不说话?”
姚雪玉沉默了下:“江家不可能知道,他们故意诈你!”
祖孙俩一惊,顿时面面相觑。
但是,孙二翠没事为何要疑心孩子的身世?
赵母疼爱那个孩子,平时自己都是一副贪财模样,明摆着是看着月银的份上才善待孩子,村里都没人怀疑。只说赵家为了银子不择手段,让人不齿。
那些异样的目光和议论确实让人不爽。但赵母觉得,自家得了实惠,也无所谓外人怎么说了。
祖孙俩也希望是孙二翠故意诈他们,但仔细回想一下,孙二翠说这些话时语气笃定,根本就不可能有诈。
赵母看着面前的姚雪玉,越想越气,又是一巴掌狠狠甩过去。
“不要脸的贱妇,赵家要是因你被江家记恨,老娘绝不会放过你。”她眼神里满是怨毒,一字一句道:“我赵家活不成,你休想独活。”
姚雪玉捂着脸,疼得眼泪直掉,心里却已经后悔招惹赵家。
要不是娘家哥哥嫂嫂刻薄,江家又实在不是个久留之地,她说什么也不找赵冬青。
本以为他对自己一片痴心,又是淳朴的村里人,自己嫁过来能在这里过一段安稳的日子……待以后母凭子贵,不成想弄成这样。
她垂下眼眸:“我对冬青一片痴心,才做下这些错事。不然,好好做我的少夫人,哪里会有这些事?”
赵母冷笑:“分明就是江少爷身子虚弱,你才跑来找冬青借中,想凭着孩子在江家站稳脚跟……”
“不是这样的。”姚雪玉泪眼汪汪地看着赵冬青:“你知道我的心意,也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对么?”
赵冬青看着面前这个痴恋了多年的人,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给自己带来灭顶的灾祸。闯了这么大的祸事,那些年的迷恋好像瞬间就消失了大半。
“雪玉,”他艰难道:“江家会来找我们算账。”
姚雪玉:“……”其实不会。
那孩子本身就不是江家血脉,江夫人早就知晓。是赵家还是别人家,压根也没区别。
但是,这话不能说出来。
她低下头:“夫人是个讲道理的,绝不会轻信外头的流言蜚语,更不会因为这个就对付谁,你们放心。”
赵母冷笑连连:“你当我们蠢?这中事我一个乡下妇人都接受不了,大家夫人会不计较?”
第270章 第十个婆婆 二十七
当然是要计较的。
但江夫人不敢计较!
姚雪玉有些微的烦躁,跟赵家人说不清楚。她低着头:“你们若不放心,我去江家试探一下夫人。”
她敢主动登门,这又是赵母没想到的。
“你就不怕?”赵母半信半疑。
姚雪玉不疾不徐:“我早说过,夫人不是不讲理的人。”她看向赵冬青:“若是你不信,就跟我一起去。本来夫人也说过我随时可以上门探望孩子。”
赵冬青有些害怕,不想去。
赵母也怕:“我跟你们一起。”她不进去,就在路口看看。
三人跑了一趟,江家一切如常。
赵冬青甚至还进了门,看到了被照顾得白白胖胖的孩子。只看孩子的状态,不像是被怀疑了身世。
出了门,三人会合,姚雪玉低声道:“我就说没事吧,你们偏不信。”
祖孙俩深以为然,就像是赵母一开始说的那样,谁都容忍不了自己儿子帮别人养孩子。既然江家没反应,那就是没怀疑。
赵母想明白这些,恼怒非常:“孙二翠胆子忒大,竟然敢骗老娘!不行,我得问问去!”
柳纭娘站在屋檐下做衣,现在母子三人不缺料子,想做什么样的衣衫都行,大概是小时候缺了衣,兄妹俩很喜欢给自己置办新衣。
敲门声传来,看到门口的三人一脸愤然,柳纭娘并不意外:“去过江家了?”
赵母怒斥:“你为何要骗我?”
柳纭娘似笑非笑:“你们会害怕,本身就心里有鬼。”
听到这一句,祖孙俩都有些心虚。正因为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才会被吓着。
倒是姚雪玉上前一步:“我不明白你为何要针对我。”
柳纭娘看她一眼:“我不是针对你,只是讨厌你们家的人一次次找上门来纠缠。大家好聚好散,我过得好好的,偏偏你们出现在我面前,提醒我曾经做的那些蠢事。看到你们我就烦,一天的好心情都没了。”
赵母被下了这一遭,最害怕的时候连举家搬走都想到了。此时知道是一场乌龙,顿觉舒心:“二翠,你不答应帮忙,也别诓我啊。”
柳纭娘扬眉:“谁说我骗人了?”
赵母:“……”
赵冬青皱眉:“你明明说江家知道了孩子的……身世,可我们去了后一切如常。他们没有苛待孩子,对雪玉也特别尊重,江夫人问都没问我们进去的事。”
“我没骗你们。”柳纭娘语气意味深长:“至于江夫人为何不对付孩子,也不对付你们,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姚雪玉心下一跳,一时间有些不敢看面前女子的眼睛。孙二翠一个村妇,以前都在家里忙里忙外,应该不可能知道这么隐秘的事才对。
祖孙俩一头雾水。
赵母呵斥道:“装神弄鬼。”
“无知是福啊!”柳纭娘感慨道:“我好心提点,你们却不听。不过,你们家是死是活也与我无关。”她抬手关门:“记得,以后少上门。不然我就不客气了哦。”
赵母强调:“那孩子本就是江家血脉,你要是敢胡说,江家不会放过你。”
柳纭娘摆了摆手:“你才是想诓我。滚吧。”
三人站在紧闭的大门前,面色惊疑不定。赵母皱眉沉声,赵冬青也有些不安。
祖孙俩看看大门,又看看身边的姚雪玉。
姚雪玉被他们看得心里发毛,不安地问:“她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赵母冷哼一声:“我也想知道,雪玉,你老实说,江夫人到底知不知道孩子是我赵家血脉?”
姚雪玉心下慌乱,面上一派镇定:“不知。方才冬青也看到了,孩子被照顾得很好。”她叹了口气:“不过,江家其余两位少爷不是好相与的,家财就那么多,他们俩从来就不想分给福宝,可要是一点都不给也说不过去……我就是担心他们对孩子动手。”
说着,眼圈就红了,她擦了擦眼泪:“福宝不会说话,被人灌药也只能哭。偏偏孩子哭是很正常的事,并不会让人怀疑。我一想到这些,这心里就揪着疼。”
祖孙俩对视一眼,虽然很想相信姚雪玉的话。但孙二翠那副模样,明显是言之有物。那么,这俩人之间肯定有一个撒了谎。
三人往回走,去了打铁的铺子里。赵母找了个机会跑去了母子三人的铺子,兄妹俩正在里面忙活。
夏青看到祖母,脸上的笑容微敛。
祖母向来偏心兄长,夏青小时候为此没少哭鼻子。长大了也很难习惯。加上他看到母亲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对待祖母,并不如面上那么恭敬,甚至还有点厌烦。
“奶,我们这里忙着呢,你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