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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珩看向少妇,笑了笑,轻声说道:“那也好,我就不问了。”
看了一眼天色,说道:“这天也不早了,今天就先到这儿,这两天,林妹妹正说想着四下转转,尤嫂子知道哪里有好玩的,可以做个向导。”
尤氏讶异道:“林丫头也过来了?”
贾珩笑了笑道:“是啊,从扬州过来转转,金陵为数朝国都,想来也有不少名胜古迹。”
说着,也没有多做停留,起身离开。
尤氏重又返回厢房,坐在圆桌之畔的几凳上,看着那散着热气的半盅残茶,心底幽幽叹了一口气。
拿起手中的书信,目光一时出神。
三姐儿倒是得偿所愿了,二姐儿想来也能有个着落,只是她……许是这辈子都守寡了罢。
贾珩离了尤氏院落,忽而一愣,看向抱剑而立的青衣少女,头戴斗笠,垂下的青色烟罗纱在肩头两侧细碎而落,煞是清幽。
“你怎么神出鬼没的?”贾珩皱了皱眉,问道。
陈潇瞟了一眼身后橘黄灯火通明的宅院,低声道:“汪寿祺果然去了两江总督衙门去见沉邡。”
贾珩道:“这个汪寿祺未必不知我们在监视他,如此大摇大摆,本身也是做给我看的,两江总督,一位封疆大吏,可是好靠山。”
这是商贾在这片土地上的生存智慧,以官制官。
陈潇面上若有所思,问道:“那你怎么办?”
“再看看,稍安勿躁。”贾珩目光幽沉,低声说着,旋即,向着黛玉庭院中行去,忽而步伐顿了下,看向身形窈窕明丽的陈潇。
陈潇清眸闪了闪,神色疑惑问道:“怎么了?”
“斗笠面纱,女侠装束,倒是挺配你的。”贾珩轻声说着,轻轻拍着陈潇的肩头,拍去其上的雨水。
陈潇瞥了一眼贾珩,倒也没打落那手,羞恼道:“莫名其妙。”
反正就是夸人的话?这个倒是听了出来。
贾珩说着,来到黛玉所在的庭院,厢房之中一灯如豆,静谧无声,朝袭人点了点头,进得厢房之中。
黛玉坐在书桉之后伏桉看书,精致如画的眉眼间现着思忖,听到外间传来的对话声音,循声望去,只见那熟悉的身影,芳心不由一喜。
“妹妹,还没睡着呢。”贾珩凝眸看向黛玉,温声问道。
因为鸳鸯去了宁国府,与正在看着房子的金父、金母团聚,贾珩反而少了几许“但凡平头正脸的……”的几许不自在。
黛玉放下手中的诗词文集,秀眉之下星眸如露,凝睇看向那少年,道:“睡不着,珩大哥忙完了吗?”
贾珩点了点头,笑道:“忙完了。”
说着,缓步走到黛玉身侧,紫娟恰在这时悄悄出了厢房,分明是到廊檐之下望风去了。
贾珩与黛玉两个人并排坐在书桉之后,黛玉将螓首靠在一旁的少年怀里,也不说话,两人静静相拥着。
贾珩轻轻捉住黛玉的素手,低声道:“妹妹看着有心事?
其实不需怎么察言观色,黛玉的心事都写在一双罥烟眉和婉转秋波之上。
“我没有。”黛玉轻轻摇了摇头,罥烟眉下的星眸凝了凝,芳心深处却涌起一股甜蜜。
贾珩拿起桌上的信笺,轻笑说道:“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这是易安居士的词,妹妹还说没心事呢。”
其实也能猜出一些,还是他在船上吃羊闹的,这不是前世那个快餐爱情的时代,在这个时代,搁谁身上都会觉得心神不宁。
何况是一个少女,先前也是一个没忍住,吃上了羊肉自然要惹上一身烧。
贾珩目光闪了闪,倒也猜出一些原委,轻轻拨着黛玉的刘海儿,低声道:“妹妹是在担忧不能嫁给我?”
黛玉:“???”
少女一下子被戳破心事,而且是一种打趣的语气,几是让黛玉又羞又恼,一时却不知说什么。
贾珩笑了笑,轻声道:“林妹妹,我肯定是要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只是我在想一件事儿。”
黛玉闻言,芳心一喜,脸颊微羞,嗔恼道:“谁,谁要嫁你了。”
说着,又问道:“珩大哥在想什么事儿?”
贾珩目光看向烛火,轻声道:“姑父年岁大了,多年以来,子嗣无出,林家祖上列侯,至今却有绝嗣之险,让人心实忧痛,人言念念不忘,必有回响,香火绵延,大抵此理。”
这时代的人为何重视男丁,根本不是家里有皇位继承,除却祖先崇拜的血脉记忆,还有生命的延续,薪火相传。
好似三体中的人类文明,最终人类的勇气在宇宙中谱写一首史诗的赞歌,人类的足迹遍布宇宙,而世上本来就无人可以永生,唯有死神。
如果古老的祖先没有这样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那么这片华夏大地上又是谁家之天下?真就黑白纵横,腾笼换鸟?
他尊重工业文明时代个人价值的自我选择,但放眼整个族群,生命与繁衍,文明薪火相传,生生不息…都是永恒的主题。
听提及自家父亲,黛玉一时有些不明所以,贝齿咬着粉唇,低声道:“这爹爹他……”
贾珩轻轻抚着黛玉的秀发,低声道:“我在想,要不妹妹别嫁了。”
黛玉闻言,“刷”地小脸雪白,娇躯颤抖不停,只觉心口一阵绞痛,往日熠熠生辉的星眸暗然无光。
他原来都是骗她的,得了她的身子,然后就……始乱终弃了。
她别嫁了,别嫁了……
贾珩低头看向泪眼朦胧,悲痛欲绝的少女,捏了捏那粉腻的小脸,轻轻啄了下少女的樱唇,轻声道:“林妹妹怎么又在胡思乱想了?”
“啊?”黛玉星眸微动,蓄着的泪水沿着脸颊缓缓流淌,抿着粉唇,心头委屈不胜。
这时候还在取笑她?贾珩捧着粉腻柔软的小脸,用大拇指轻轻揩拭着黛玉的泪珠,温声道:“我是想着姑父膝下无子,如是与妹妹有了男丁,那时得给林家入继香火,此外,等来日于国社有着大功,看能不能让宫里赐婚,我仍是娶着妹妹,但妹妹也不算嫁。”
其实,他也是可以强行给黛玉、宝钗请封诰命夫人,之后如果他真的有朝一日成了郡王,也就成了侧妃。
只是,他的心中隐隐有一个设想,或者说强烈的冲动。
既然是兼祧,一个公主一个郡主,那么一个是天家的兼祧,一个是民间的兼祧,算是一明一暗,四角俱全。
理由他都想好了,皇室以为礼制表率,下嫁公主与郡主,为推广民间计,恒为常法,择二民女赐永宁伯为妻,以为兼祧。
因为驸马都尉本身就有些入赘的意味。
可这想法毕竟太过一厢情愿,太过惊世骇俗,太过完美无缺……以致天妒。
可以说,这一切需要十分大的功劳,可以说几乎需要天子或者汉廷群臣在沉浸在大胜之后…欢乐的海洋中,在爽的意识模湖中,几乎是哭笑不得地承认他这个略显荒唐的提议。
最多说一句,英雄难过美人关,下不为例。
那或许等灭了女真,以为自我保全之道,或许如废掉多铎一样,如毙掉虏酋皇太极,趁机相请,“挟虏自重”。
嗯,当然以上就是类比,他也不可能亲自去辽东刺杀皇太极,总之想要压下非议,就需要一定的代价。
对天子而言,其实为了东虏战事,真的没那么重视这些礼教,未必不乐意造就一段千古佳话。
对朝臣而言,他们正巴不得他荒唐不经,从此私德多了一些可以攻讦之处。
说白了,就是你功劳太大,旁人除了攻讦私德,已经视而不见了。
那时,或许才真是,“揽钗黛于东南兮,乐朝夕之与共,拥帝女之宫阙兮,二甄妃之左右。”
阴阳五行流转,东南西北中,他是拥有一切的,秦可卿正中而居,左右前后就是咸宁、清河,钗黛。
好在黛玉和宝钗年岁还很小,还能等着那一天。
这是上策,嗯,近乎白日梦了都。
当然次一点儿的中策,就是皆为郡王侧妃,当然在此之前,或者“兼祧”林家,生的头一个儿子姓林,换取林如海情感上的让步。
相当于以他之贵,来帮林家伏低做小,不让黛玉受世人白眼,同样仍然需要莫大功业以为支撑,而且要摆平来自皇室,如宋皇后以及端容贵妃的压力,这个压力不会太大。
下策那就是,乾坤方圆,自成规矩,言出法随,一言九鼎,那时或许晋阳也能……前朝长公主,今朝皇后。
但那是一条荆棘遍地之路,而且他并无窃国之念,再说为了这么点儿饮食男女的事儿,也太过儿戏了,况咸宁、晋阳那边儿,情感上也不会允许他篡着老丈人、大舅哥的基业。
嗯,总之,他有上中下三策,能够解决名分问题,实在不行,金陵十二房有绝户的没有?
然后,可能又回到演义老番,上策虽好,完美天妒,可遇而不可求,下策激进,失之儿戏,古来岂有因立五宫皇后而篡位为帝者乎?
青史之上只有北周的宣帝宇文赟,立了五位皇后,还被骂成荒唐。
最终,还是中策刚柔并济,可以施行,虽然有一些小小的遗憾,但人生如果没有遗憾,那该是……何等的无趣啊?
可不管是上中下三策还是别的,都有一个前提,让世俗礼法去适应他,而不是他去适应世俗礼法。
现在的困境,仍然是发展不充分、不平衡,还是要在发展中解决问题,甚至黛玉的这种担忧依然是他发展的问题。
黛玉这时,听着贾珩的“求婚”设想,原本苍白的脸颊已然羞红如霞,彤彤如火,心底思忖着贾珩所言的“子嗣”云云,心绪一时安宁了下来。
第726章 甄晴:不,她也是为了甄家!
厢房之中,一灯如豆,橘黄烛火将一颀长,一绮丽的身影投映在屏风上。
贾珩与黛玉相拥而立,将心中盘算和盘托出,垂眸看向脸颊彤彤如火,星眸见着羞意的黛玉,柔声说道:“妹妹现在可还担忧着?”
名分的问题,还是那句话,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黛玉心头甜蜜,一下子心思彻底定了下来,将螓首倚靠在贾珩怀里,低声道:“珩大哥,原也没担忧着,珩大哥心头有数就好。”
贾珩垂眸看向空气刘海儿的黛玉,轻声道:“妹妹既然这般说,那我也不用着急了。”
“珩大哥。”黛玉羞红了脸蛋儿,嗔恼说道。
贾珩轻轻抚着那俏丽容颜,暗影凑近,噙住柔润唇瓣,攫取甘美。
过了一会儿,黛玉目光莹润如水,轻轻拨着贾珩正自牧羊的手,颤声道:“珩大哥,别闹了。”
贾珩嗅着黛玉秀发之间的清香,低声说道:“妹妹有些瘦弱了,医书上说如是太过瘦弱,只怕于子嗣不利。”
在后世如果要孩子,还讲究一个备孕。
黛玉脸颊嫣然如桃芯,口中轻轻“嗯”了一声,也不好说什么,只觉今天一天所遇羞人之事比一辈子经过的事都要羞涩几分。
贾珩看了一眼外间天色,说道:“今天不讲话本故事了,妹妹一路坐船,想来也累了,早些歇息罢。”
待出了黛玉所在的院落,来到前院,听到晴雯说着贾蓉已在花厅相候。
此刻,贾蓉坐在花厅中,有些焦急不安的等着。
忽而听到廊檐下传来轻快的脚步声,抬眸看去,见得那青衫直裰、身形挺拔的少年步入厢房,连忙起身相迎道:“侄儿见过珩叔。”
贾珩打量向贾蓉,这位少年身形倒是俭朴,但红扑扑的脸蛋儿似是在哪儿喝酒刚刚回来,点了点头道:“坐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