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不由生出一念,如果皇嫂最后发现,咸宁和她亲密的竟如母女一样,会不会面上笑意盈盈,背后气的咬牙切齿?
“姑姑。”咸宁公主清冷如雪的脸颊上浮起一抹晕红,低声道:“是我对不起你,先前我也不想的,但现在……覆水难收。”
晋阳长公主点了点头,也不再卖关子,说道:“你父皇的意思是兼祧,我想着荣宁两府,你们两姐妹一人一个位置,以后也能多个照应,只是你不许欺负婵月。”
说着,就是将兼祧的关要说了。
咸宁公主闻言,如冰山雪莲的清丽玉容上见着思索,讶异道:“一人兼祧三房,秦氏,我,婵月都为正妻……这也?”
晋阳长公主整容敛色,道:“止儿,他什么性子,你也瞧见了,你若是不能容人,趁着现在还没有走到那一步,该回京回京,那些就当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
如果不能将咸宁及早安排好,将来只怕家宅不宁,人人都要分个大小,争个长短,但可惜只有一个人。
事实上,这种担忧大概率,哪怕是为了孩子,也有可能争个高下,而后宫争宠往往都是……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我不是那个意思,就……就是有些惊讶?”闻听晋阳长公主之言,咸宁公主明丽玉容微变,芳心剧震,道:“这应是两全其美之策了,以后和婵月妹妹也不用分开,只是……委屈了姑姑。”
旋即,清丽玉颜上见着思索。
勐然反应过来,这应是姑姑的反制之策。
这是担心她赐了婚后,反客为主,那时候名位一定,她自己为了皇室的颜面,就需避之三舍,甚至不能再和先生在一起?
念及此处,心头不由一震。
她能不答应吗?
不能,这就是她默认此事的条件,不然她就要给父皇说,那么她虽和先生并无夫妻之实,但先前那些与夫妻又有什么两样。
那时,会不会连累先生?
少女心头一惊,只觉得这是一个死局,而唯一的解开方法就是荣宁两府兼祧,她和婵月都有了归宿。
晋阳长公主看着咸宁公主明晖不定的眸光,柔声道:“想明白了?”
“嗯。”咸宁公主贝齿咬着樱唇,低声道:“就这样办吧,只是终究委屈了姑姑。”
严格论起来,姑姑是能谁也不让的,如果易地而处,她会不会让?
突然发现她……
而这个答桉,让少女心头的喜悦散去了许多,只是一种复杂的心思涌起。
只怕他对姑姑也是如此,如果他在两人之间选择一个……
只怕纵然她定了名分,也无法奈何……
不,她不能这般设想,她和先生才刚刚开始,先生终有一天会在心头给她更多的位置。
晋阳长公主目光幽幽,轻声道:“本宫可以不计较你和他的事儿,但你我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嫁给他。”
春秋时候倒是有媵嫁之制,许多事情,在古代不足为奇,但那是王侯,贾珩显然不够资格。
咸宁公主芳心一震,低声道:“我知道了。”
晋阳长公主转眸盯着咸宁公主,幽幽道:“所以,婵月年岁也不小了,也该许人家了,你们小时候一起长大,情同姐妹,你们以后要互帮互助,不过现在先别告诉子玉这桩事儿。”
“为什么?”咸宁公主秀眉凝了凝,清冷的眉眼间浮起诧异。
晋阳长公主轻叹一口气道:“婵月她是个没脑子的,她的事儿,本宫还得为她操心着,起码将来,再说这桩事儿,还需他将来立着功劳,不管是你还是旁人,他以后的难处还有不少,你这时候就别添乱了。”
咸宁公主一时默然,轻声道:“好,不过,婵月妹妹心地善良,只是心思单纯,可能年岁还太小了一些,等大了就好了,能跟着先生,有先生教着她。”
她如何不能容人?她的母后就是她的大姨,从小在后宫中一起长大,这样的事儿,见得太多太多。
不过兼祧,父皇和母后原来藏着这般的主意。
“过来给本宫揉揉肩。”晋阳长公主螓首点了点,轻声说道。
咸宁公主应了一声,给晋阳长公主揉着肩膀,关切道:“姑姑,水榭周围潮气太重,对身子骨儿不好,您毕竟……”
晋阳长公主挑了挑秀眉,狭长清冽的凤眸闪着幽光,冷声道:“你是想说本宫老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咸宁公主玉容微变,贝齿抿了抿唇,连忙说着,乖乖认错。
“等你到本宫这个年纪,你觉得,他是整天缠着你,还是不缠着你?”晋阳长公主玉容幽幽,语气平静地问出一句扎心的问题。
咸宁:“……”
简单的一句疑问,无疑让少女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等到她年过三十,青春不再,韶华将逝,先生应该……还迷恋着她吧?也许,大概?
晋阳长公主轻叹了一口气,道:“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年轻貌美的姑娘,一茬儿一茬儿,不要觉得公主就不会失宠,你父皇,你祖父,你见得少了?所谓,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你长在深宫,不可能不知这个道理。”
咸宁公主轻轻“嗯”了一声,芳心深处生出一股复杂,明眸晶莹闪烁,低声道:“先生不是那样的人。”
只是虽是这般说着,心头难免生出一念,先生是因为喜欢看她跳舞,才喜欢她,还是因为喜欢她,才喜欢看她跳舞呢?
晋阳长公主秀眉微凝,轻声道:“本宫当然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还需你提醒?”
这个咸宁,自从和他有了关系后,时不时找个机会都想反驳她,估计一开始还想……独占鳌头。
“哦。”咸宁公主清丽如雪的玉颜顿了顿,轻轻撇了撇嘴,手中轻轻揉捏着晋阳长公主的肩头,秀眉之下,幽清冷艳的清眸现出失神。
先生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否则为了她也好,早就对那秦氏……也不会前日频繁写着书信。
“对了,还有最后一句话叮嘱你。”晋阳长公主端起茶盅,灯火映照下,那张芙蓉玉面上见着些微复杂。
咸宁公主打断思绪,明眸灿然闪烁,诧异道:“什么?”
“床上无大小,床下立规矩,本宫以后说话,你不许顶嘴,本宫以后……总之,你都要谦让。”晋阳长公主抿了一口茶,转过那张艳若桃李的脸蛋儿。
咸宁公主:“……”
什么床上,什么床下?什么都要谦让,这些都是什么?
她完全听不懂,这究竟说的什么呀?
想了想,面色认真道:“好,我都听姑姑的。”
晋阳长公主任由咸宁捏了肩,看了一眼外间的夜色,柔声说道:“好了,时候也不早了,先去用饭吧。”
咸宁公主“嗯”地一声,然后随着去了。
第618章 贾珩:难道是……小郡主?
洛阳城,晋阳长公主府
夜色温柔如水,在夏夜晚风中笼罩了整个宅邸,廊檐下悬起一只只红色灯笼,凉风习习,灯笼随风摇曳,晕出一圈圈橘黄色的光芒。
花厅之中,前后左右各以屏风和木橱隔断,正厅中悬着一副中堂画,下方摆着长几,两侧是半人高的插着花卉的蓝白色青花瓷瓶,澹黄色帷幔,陈设精美,花香宜人,目之所及,钗裙环袄,珠辉玉丽。
地毯上,摆设着一方圆桌,罩着桌布的桌桉上,摆放着杯盘碗盏,各式菜肴,玉壶流光,内里装着葡萄酒。
而绣墩上,晋阳长公主坐在主位,左手边儿是李婵月,右手侧是咸宁公主,元春、探春、湘云几个都围座左右。
“可去请了贾子玉。”晋阳长公主凝眸看向一旁侍立的怜雪,问道。
怜雪道:“回殿下,已经着两拨人去请了。”
晋阳长公主点了点头,迎着元春、探春、湘云以及李婵月还有咸宁公主的注视,轻声道:“再等一会儿吧。”
如是此间无他,倒也无心用饭。
恰在这时,从屏风后快步走来一个嬷嬷,笑着说道:“公主殿下,永宁伯来了。”
众人都是心头一喜。
不多时,屏风上倒映着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一身蟒服的少年在女官的引领下,进得厅中。
“珩哥哥,怎么来这么晚?”湘云笑问道。
贾珩笑道:“方才在河南府藩库,与河南府的官员说了会儿话,你们等久了吧,先用着饭菜。”
将库银暂存在河南府的藩库,并着锦衣府卫和京营军卒看守。
贾珩落座下来,余光瞥了一眼咸宁公主,凝眸看向晋阳长公主,见其面无异色,心下稍松一口气,轻声道:“银子暂存在河南府的藩库,并着锦衣府卫和京营军卒看守好了。”
这时,怜雪招呼着丫鬟递来铜盆以及手巾等擦手之物。
贾珩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伸手在铜盆中洗着手。
晋阳长公主玉容温婉,丹唇轻启,柔声道:“本宫只负责将内务府库银押送到藩库,剩下的,你来做主就好。”
“给,珩弟。”元春就近起来,拿过毛巾递给贾珩。
贾珩道了一声谢,点了点头道:“大姐姐,明天需要会见河南府县官员,集议春耕以及大计事宜,大姐姐领着三妹妹和云妹妹先在府上转转,也是歇息一天。”
他总督河南军政,经过一段时间的筹备,正需借“大计”之机,对河南的人事进行大范围的调整。
京察大计,对两京官员的吏部考核为京察,在地方则为大计,而他最近就要对河南下辖八府十二州(含一直隶州)九十六个县的相关官员,进行考计以及职事调整,汇呈吏部。
所谓考计,包括不仅限于钱粮、户册、刑名、教育、水利等相关事宜的考核。
元春眉眼柔美,轻笑道:“不急,珩弟忙着就好,暂且不用管着我们的。”
昨天在船上久旱逢甘霖的丽人,已然心满意足,故而倒没什么四处游玩名胜古迹的迫切需要,去哪游玩都一样,纵是贾珩在自家闺房三日游,都不会觉得腻。
只有探春和湘云,原本存着想要游玩景色的心思。
湘云怏怏道:“珩哥哥还要忙啊。”
“也就忙着这几天,该休沐的时候,也会休沐的。”贾珩笑了笑道。
他需要在河南留下自己的影响力,就需得调整人事,提拔一批官吏。
可惜之处在于,只能在既有的士林官场中辗转腾挪,如是主持一次科考就好了,那样门生故吏就能遍布全国。
但也只是想想,武勋想要主持科考,这都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儿,他这个总督差事也仅仅是临时差遣,事罢后,能不能在巡抚位置上廷推自己的人,都需好生谋划。
李婵月低声道:“娘亲,咱们吃饭吧。”
说着,偷瞧了一眼自家表姐的神色,见其玉颜清冷,似无喜无悲,暗道,先前没发生着什么。
晋阳长公主轻笑说道:“好了,都别坐那看着了,动快用饭罢,再等会儿,饭菜都凉了。”
说着,当先拿起快子。
元春连忙轻笑应着,招呼着探春和湘云两个妹妹。
不管是元春、探春、抑或是湘云,终究是与国同休的武勋之家,与宗室贵女相处,虽有礼节性拘谨,但也不至于战战兢兢,连一同坐下用饭的资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