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镇国公府和理国公府两个老妖婆,拿着她家大姑娘的年龄和亲事说事儿,现在好了,最个发卖到教坊司,一个儿子又被下了差事。
「老姐姐,咱们几家祖上」也是过命的交情,有些话也不瞒老姐姐。」南安太妃叹了一气,说道:「现在镇国公府上倒了霉,京里就传了不少闲话。」
贾母皱了皱眉,面色笑纹已经彻底消失,道:「这能传什么闲话。」
其实什么闲话,就不想听,但人就是这样,不听又有些好奇外面是怎么传着的。
南安太妃道:「外间说牛家主要还是因为得罪了衍哥儿,才落得这么惨,不然也不会,三族都夷灭不说,女眷还都发放到教坊云司,继宗听说再有一两天也到京里开刀问现在呢,得罪他的理国公家的柳芳侄子也被拿了差事,去派了押送粮草的苦差事,玩哥儿是个有能为的,这个京里都知道,柱国之才,少年俊産,没的说,但年轻人,日子以后还长些,是不是,也得饶人处且饶人一最些?」
此言一出,甘氏转眸看向自家女儿甄雪和甄睛,目带询问,似在问着南安郡王家的什么情况?因为甄家远在江南,对京中近年以来,尤其是贾珩崛起以后,四王八公间的政治暗流并不是十分清楚,遑论甘氏只是一个妇人。
甄睛轻轻摇了摇头,示意看着就好,不要多言。
甄雪容色顿了顿,据了抵粉唇,也是
冷眼旁观。
元春美眸凝了凝,丰润脸蛋儿上神色就有几分冷,以少女温婉性情,心底都涌起一最股不喜。
这个南安太妃,总是说着衍弟的坏话。
贾母默然了下,道:"这个……衍哥儿现在不在家,老身对外面的事儿不清楚,等珩哥儿回来再说如何?」
南安太妃道:「我就是这么一说,我都说了,这是外面的人乱嚼舌根子说的,我还说这怎么能怨着衍哥儿?衍哥儿他在朝堂当官,走到今天这一步也不容易。」
说到此处,笑了笑道:「老姐姐您看是不是给在河南的衍哥儿去一封信,给宫里说说,柳家侄子他年轻时打仗受过伤,这次押运粮草,旧伤复发就不好说了,理国公的老姐姐说过几天来府上为先前的事儿向老姐姐赔礼,先前是柳芳侄子口无遮拦,冲撞着珩哥儿,咱们几家都是几代人的老亲了,老姐姐,说来这些也都是误会。」
就在这时,秦可卿忽而开口说道:「听太妃的话说,这是宫里的意思?」
「是,宫里不清楚,柳芳侄子也是个要强的。」南安太妃笑了笑说道。
秦可卿道:「既是武勋,累受国恩,为国押送粮草而已,又不用和敌人厮杀,也不算苦差事罢?如论苦我家夫君现在河南,千里奔袭,前不久还和贼人亲自动手,还能比着这个苦?」
南安太妃:「……「
好家伙,这个秦氏,现在竟然敢拿话顶她了?
元春此刻紧紧捏着手帕,忍着叫好的心冲动,温宁目光敬佩地看向秦可卿。
宝钗看着那丽人,白腻如雪的玉容上现着欣然之色,水润杏眸现出失神。
这话,她碍于身份,在心里不好说,不然,非要……
甘氏也看了一眼秦可卿,目露异色。这个秦氏,看着美艳过人,方才一最副温婉娴静的模样,不想竟也有着几分锋芒。
见南安太妃脸色变幻,贾母轻笑了笑,似是打着圆场,说道:「我想着也是这个意思,既是宫里的旨意,不说衍哥儿他在河南,就是在京里,也不好多言,再说衍哥儿媳妇说的是,看着也不像是苦差事,都说东边儿***闹的厉害,也没让柳芳侄子领兵去北边儿。」
第597章 元春:永者,恒也,这是长长久久之意
宁国府
天香楼中,随着贾母与秦可卿先后出言驳斥着南安太妃,厅堂中陷入短暂的安静。
南安太妃先是一愣,然后白净面皮上现出一丝不自在的笑意,说道:「老姐姐,理是这个理儿,但人家可不这么想,况且常言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秦可卿弯弯秀眉之下,晶莹美眸冷色蕴起,寒声说道:「牛家夷族,满京城都知道缘由,变节投敌,国法难容!如果南安太妃为着牛家叫屈,现在就可向宫里求情,也不必拿我家夫君来说事儿,我家夫君在中原就是收拾他们留下的烂摊子。」
这一去,这么久都没有回来,如果不是中原寇乱,夫君也不会去平叛,更不会与那位咸宁公主一同前往中原之地。
南安太妃闻言,一张老脸彻底挂不住,悻悻然道:「谁也没说不是,珩哥儿他在河南打的胜仗,京里这几天都知道的……罢了,也是外面那么一说,我就是这般说说。」
天香楼中众人听着南安太妃和秦可卿的「言辞交锋」,冷眼旁观,一言不发,只是心头生出不同程度的厌恶。
事实上,在场之人中,也就秦可卿既为一品诰命夫人,又为贾珩之妻,才有资格说这个话,旁人都不行。
因为,南安太妃身份贵重,又是长辈,凤纨、尤氏双姝不管是身份还是地位,都不合适。
至于钗黛、四春、云岫等年轻姑娘,大人说话,小孩儿就不能胡乱插嘴,否则,也会被外人说闲话。
贾母年岁大了,又不好与人起争执,故而最终秦可卿以言驳斥,就恰如其分。
南安太妃身旁的南安王妃罗氏,容色变了变,张了张嘴,想要帮腔。
却在这时,楚王妃甄晴秀眉之下的美眸闪了闪,忽而开口说道:「贾夫人这话说的是,那牛家变节投敌,将父皇气成那样,说来,那天牛家的请功奏疏,还搅乱了魏王弟的封妃大典,在喜庆的日子,闹出多大的难堪来,太妃如是为着牛家叫屈,魏王弟只怕第一个不答应吧?人成亲的婚礼,一辈子就那么一遭儿,老太妃若是想帮着说话,先前就该进宫求情才是。」
此言一出,恍若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南安太妃的脸上,火辣辣的痛。
秦可卿道:「前不久牛家出事,听说牛家去老太妃府上求情,老太妃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现在偏偏过来说这些话?」
甄雪正端坐着,明眸抬起,诧异地看了一眼自家姐姐。
心道,这是卖着秦氏的好了,不过见着自家姐姐和秦氏联手说落南安太妃,看着怎么就有一些古怪。
甄晴玉容微顿,凤眸光芒凌冽,轻声道:「如说理国公家的柳同知,当初军报造假诨骗文武百官,就属他最为积极,如今父皇派他去北疆押运军需粮草,也有几分诫勉之意,老太妃如是觉得处置重了,可以让魏王弟进宫求情嘛。」
南安太妃眼神一凝,心头不悦。
让魏王去求情,宫里的皇帝怎么想,这个楚王家的,就是在使着绊子,分明是想拉拢着掌着兵权的贾家。
听着甄晴所言,甘氏凝了凝秀眉,心思就有着几分古怪,她家大女儿,为着贾家说话,好吧,虽然两家是老亲,可这是不是有些太卖力了?
思量了会儿,心头了然。还是因为贾珩,如今权势炙手可热,这是为着她那个楚王女婿在使力气。
南安王妃罗氏笑了笑,说道:「王妃,婆婆她也只是做个中人,想着一众老亲,都是几十年的交情,不好让外人说了闲话。」
南安太妃也顺势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这不是外面胡乱说着,那既然这般,老姐姐,我回去和柳家说说就是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老姐姐,你说是不是?
」
见气氛有些古怪,贾母也顺势岔开话题,缓和了语气,说道:「外间的事儿,自有他们朝堂上的那些大臣操心,咱们也不好说什么,再说珩哥儿他现在既然在河南忙着宫里交办的差事,也不好因这些琐碎的事儿分了心。」
众人都纷纷说着附和的话,这个插曲算是过去了。
贾母旋即又寻着甘氏说话,多是问着南省的一些趣闻,甘氏也微笑叙说着,一时间气氛重又和谐、融洽起来。
南安太妃坐在原地,手中拿着手帕,多少就有一些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与自家儿媳妇儿对视一眼。
就在这时,只听外间一个嬷嬷踩着木梯上得阁楼,那张宛如橘子皮皱巴的面容上,褶子都笑开了花,欢天喜地说道:「老太太,奶奶,宫里天使传旨来了,说是朝廷封了珩大爷伯爵,让老太太和珩大奶奶前去听旨呢。」
此言一出,恍若一股喜气洋洋的春风,吹进了整个天香楼二楼,所过之处,红桃绿柳,姹紫嫣红,皆是随风摇曳,又惊又喜。
这是……封了伯爵?
哪怕这几天都有所猜测,多少有了一些心理准备,可突然就这般「最后一个靴子落地」,也让众人惊喜交加。
坐在探春之侧,着粉红色袄裙,头戴珠钗步摇的宝钗,那张丰润、白腻的脸蛋儿,容色喜色浮起,弯弯秀眉下,那双水润莹光的杏眸明亮熠熠,其中流溢的动人光采,而少女因为心也急促几分,如雪的脸蛋儿上,现出一抹异样的红晕。
伯爵……这是超品的公侯伯。
珩大哥他如今不足二十岁,已然封着超品之伯,以后如开国之时那些年轻勋贵,为公侯,甚至郡王,都是指日可待。
元春那张与自家表妹宝钗一样丰美、温婉的玉容,同样涌现欣喜之色,玉颜生晕,明艳动人,眉梢眼角流露的风情,几让人心神一跳。
珩弟……他终于靠着自己的能为走到这一步,她们贾家到现在,比之开国荣宁两公在时也不遑多让了。
薛姨妈原本旁观着南安太妃以及贾母叙话,也不好插嘴,此刻闻言,目中满是复杂,心头欣喜、艳羡等思绪涌起。
欣喜之处在于,贾史王薛,贾家起势,薛家也能沾一些光。
珩哥儿媳妇儿真是大福气,这是嫁了什么样的好夫婿?
念及此处,不由将目光投向那位丰姿丽韵,绮霞云鬓的玉人。
此刻不仅是薛姨妈心思复杂,时不时偷瞧着秦可卿的神色。
凤姐瞥了一眼秦可卿,艳丽的少妇脸上复杂无比,笑了笑道:「老祖宗,这可真是皇恩浩荡了。」
贾母已是笑的合不拢嘴,说道:「是啊,皇恩浩荡。」
荣宁两府,哪怕爵位都还未除之时,也只是拥有一个三等将军,一个一等将军,莫说公侯伯这等超品爵位,就是子男这样的五等爵都不见一个。
如今封着伯爵,而且还是因为珩哥儿一刀一枪打出来的,这比起小国公爷都……差不离儿了。
而就在凤姐身旁坐着的李纨,手中捏着一方手帕,心底早已涌起一股深深无力感,神情恍惚,心思复杂。
她教导着儿子读书进学,科举出仕,这辈子……或许下辈子,都不可能走到这一步,伯爵。
当一个人的成就,超越了大家的认知时,嫉妒已然没有了任何意义,只有羡慕、无奈等等情绪,甚至于……道心动摇。
王夫人面色苍白,嘴角抽了抽,手中捏着的一串儿佛珠,已因为用力而轻轻颤抖着。
那位珩大爷功封伯爵,这是超品的爵位,她们王家祖上,也不过是才伯爵而已。
可这是人家一刀一枪打出来的。
事实上,当初如果贾珩没有固辞宁国之爵,以其为晋身之阶,那么现在多半要引起府中一些嘀咕,比如王夫人说不得,如不是当初让你继承了宁国的爵位,你会有今天?
因为贾珩由白身而因功劳封爵,这种想法和说法完全没有存在的余地。
邢夫人看了一眼「强颜欢笑」的王夫人,心头暗暗摇头,这个弟妹现在还看不清形势,念及此处,看向在惜春身旁坐着的邢岫烟,见着少女面上见着一丝喜色,心头微动。
另外一边儿,秦可卿芙蓉玉面,弯弯秀眉下,乌珠流盼的美眸,也涌起喜色。
在这个妻凭夫贵的时代,伯爵夫人,比一品诰命更在其上。
这时,身旁的尤二姐、尤三姐同样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面上的雀跃之色。
两姐妹住在宁国府,不仅是下面的丫鬟,就是尤二姐,心底也隐将自己视为贾珩的姬妾。
至于尤三姐,艳冶、妖媚的玉容上,那张白里透红的脸颊,因心绪激荡已然嫣红如血,恍若红艳桃蕊,美眸更是水光盈盈,蒙上一层雾气,粉红马面裙之下,一双绣花鞋的后脚跟轻轻并拢,似是轻轻蹭了下脚跟,同样是道心动摇,心旌摇曳。
黛玉春山黛眉之下的明眸,粲然星眸晶光闪烁,目光也有几分恍惚,尤其是怀中的羊纹玉符,似有一股绵绵不绝的热力般,灼得心口微热。
见证着贾珩,从当初那个从柳条胡同面对贾珍逼迫,还需在荣庆堂中仗剑而鸣的少年,一步一步走到现在,没有比这位心思细腻的少女明白,那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少年,究竟经历了多少艰辛。
不说其他,那天雨夜的血腥气……
黛玉捏着某人遗落而来手帕的纤纤玉手,轻轻抚了抚心口,握住羊符,胃烟眉下如潇湘之水的清眸,宛如蒙上一层朦胧烟雨,心底幽幽叹了一口气。
他这会儿,许是和那位咸宁公主朝夕相处,言谈甚欢罢。
哪怕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去想一些有的没的,可心底仍是有着没来由的烦躁。
南安太妃脸色又白又红,目光阴沉不定,将天香楼二楼的众人面上的喜色收入眼底。
心头冷嗤,区区伯爵而已,他们家还是世袭罔替的郡王,那贾珩一辈子,也比不上,不定哪次马高蹬短,就丢了性命。
这会儿,众人正沉浸在欢喜不胜的心情中,都没心思理会南安太妃以及南安王妃这一对儿「恶客」的神态变化。
甄晴美眸闪了闪,心头也有几分感慨。
封爵为伯,哪怕在大汉顶级武勋中也算是有了一席之地,这才是武勋立身存世的底蕴,先前的一等男,爵位终究还是有些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