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闻听此言,悻悻然地笑了笑,然后在厅内落座,说道:“妹夫今天怎么这么得闲?”
贾珩也顺势一下子落座下来,说道:“过年了,就过来看看。”
说着,凝眸看向薛蟠,问道:“家中生意怎么样?”
薛蟠浓眉之下,目光凝眸看向那蟒服青年,温声道:“妹夫,现在生意不好做了,海贸生意都被南方那些大商贾还有豪强大族给垄断了,我们薛家既要管着内务府的皇商生意,又要在海贸上做生意,难免力有未逮。”
贾珩笑了笑,说道:“天下的钱,也不能都让一家人赚了,现在情况就差不多了,贪多嚼不烂。”
薛蟠脸上不由现出担忧之色,说道:“妹夫不知道,现在家里人口多,各项开销也大,这生意不做也是不行。”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好做着,万万不可仗势欺人。”
“妹夫说笑了,我这哪敢啊?”薛蟠笑了笑,说道:“妹夫,如今工部方面整修官道,上次见过二叔,他已经承接了部分工部的官道,我在说我也接这种活计,好好做上这一笔生意?”
贾珩道:“倒也不是不可,只是官道整修关乎国策,断断不可用材料以次充好,以免败坏了名声。”
薛蟠两只铜铃大的眸子咄咄而闪,胸脯拍的震道:“妹夫,你就放心吧。”
贾珩道:“一切仍要按招标投标流程而来。”
薛蟠点了点头,旋即,也不多说其他。
贾珩端起一只茶盅,目光注视着薛蟠,说道:“文龙,我还要和薛妹妹说几句话。”
薛蟠笑了笑,温声道:“妹夫,你和薛妹妹叙话,我先过去了。”
贾珩一直目送薛蟠离去,然后起得身来,向着暖阁转身而去。
“兄长他走了?”宝钗翠羽如黛的修眉之下,美眸柔润微微,柔声唤道。
贾珩点了点头,道:“回去了,也没有什么事儿,估计就是想看看你,我想着他别吓到了肚子里的孩子。”
宝钗翠羽黛眉之下,那双妩媚流波的美眸嗔恼地白了一眼那蟒服青年,轻声说道:“兄长哪有那般凶?”
贾珩伸手轻轻揽过宝钗的肩头,低声道:“好了,你这有了孩子以后,还当静养才是。”
宝钗轻轻“嗯”了一声,脸蛋儿酡红如醺,明眸柔润微微,将螓首依偎在那蟒服青年的怀里,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现出一抹红晕。
感受这片刻的甜蜜,心头不由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安宁。
……
……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就是半个月时间过去。
乾德十条新政的具体施策,在整个神京城内迅速扩散,已是引起朝野群臣的议论纷纷。
不过,贾珩的新政十条,也没有太大的问题,因为不管是哪一条都无可指摘。
比如广开言路,虚心纳谏,这都是圣明煌煌之象。
然而,江南之地却因为贾珩的新政议论纷纷,虽然新政十条并未提及一字江南,但江南士绅却从中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金陵城,沈府——
沈邡身穿一袭蜀锦的家居常服,靠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手里拿着一份邸报,垂眸而视。
下首落座的主簿傅敬本,快步而来,凝眸看向沈邡,低声说道:“沈部堂,这卫王所行新政,有何门道?”
沈邡放下手中正在观阅的邸报,冷声道:“科教兴国?就不知与圣人孔孟之学孰高孰下?”
傅敬本闻听此言,目中现出一抹诧异之色,沉声道:“部堂的意思是?”
沈邡默然片刻,道:“卫王视奇技淫巧为治国重器,如今又提科教兴国,而不提礼教,悖逆圣贤之道远矣。”
傅敬本闻听此言,面上若有所思,倏而眼前一亮。
沈邡眉头挑了挑,目中现出一抹冷厉之色,道:“让人在江南宣扬卫王轻名教,重匠工,自有江南士林对其口诛笔伐。”
傅敬本赞了一声,说道:“东翁此策,借刀杀人,实在妙不可言。”
白思行在一旁接话说道:“如果卫王对江南士林抨击打压,势必为江南士林仇视。”
沈邡手捻颌下几缕胡须,道:“卫王其人狡诈多端,或许另会应对之策,也不可大意。”
傅敬本眸光深深,朗声道:“那东翁,我这就派人在江南传扬此事。”
沈邡说话之间,也不多言,离了厅堂,来到后宅。
刚刚穿过青砖黛瓦的月亮门洞,进入厅堂,迎面看到一个身穿素色裙裳的丽人,正是小郑氏。
小郑氏行至近前,那张温柔可人的脸蛋儿酡红生晕,柔声道:“兄长,我煮了一些银耳莲子羹,你过来吃一些吧。”
沈邡两道黛青粗眉之下的苍老目光对上小郑氏那双柔润莹莹的目光,心神当中不由涌起几许慌乱。
这么多年过去,沈邡再是风骨俨然,作风正派,也抵挡不住身边儿的美人计诱惑。
沈邡点了点头,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入厅堂,然后在一张梨花木椅子上落座下来。
小郑氏端起一只青花瓷的茶盅,行至近前,声音轻柔几许,说道:“我这已经加了糖,兄长可以尝一盅。”
沈邡端过一只青花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面上现出一抹诧异之色。
小郑氏道:“兄长,我听说那卫王如今已经做到了辅政王。”
想着当初能够为自家丈夫报仇,但何曾想那贾珩,从永宁伯一直晋爵至卫王,现在更成了权倾朝野的辅政王。
沈邡冷声说道:“所谓高处不胜寒,卫王如今位极人臣,却贪心不足,这就福祸无门,唯人自招。”
而随着沈邡在整个金陵的散播,金陵国子监以及都察院的清流,开始纷纷鼓噪起来。
首先是江南士林在质问,科教乃为何物,这在之后,江南士子争相串联,对此议论纷纷。
先前,朝野上就有传言,卫王想要推崇墨家之术,重用浊流,而远清流。
但另一方面,又有人为卫王说话,卫王只是用匠师而行实务,并未有动摇孔孟圣贤之学的意思。
……
……
神京,两江总督衙门——
今日是新任两江总督李守中到任的日子,此刻,总督衙门门前立身着小吏和大批差役兵丁,此外还有两江官员,以及一些闻讯而来的江南士绅。
“来了,来了。”
这时,一个面颊黢黑,身形高大的差役忽而高声说道,旋即,原本翘首而望的江南诸官员人群当中,顿时引起一阵喧闹。
不多之时,就见官道尽头,八人抬着一顶蓝色青泥轿子,周围都是护卫,伴随着师爷的声音,可见那轿子落将下来,掀开的一方垂挂的车帘,起身一个面容儒雅,身形挺拔的老者。
不是旁人,正是李守中。
李守中一袭仙鹤补子的官服,头戴一顶黑色乌纱帽,随着官位渐高,虽是相貌清颧,但愈见威严、深凝的气度。
“下官见过制台大人。”在衙门门口前相迎的诸员吏,纷纷行礼说道。
李守中两道蚕眉下的目光,逡巡过下方一众员吏,双手虚扶着拜见的众人,说道:“诸位请起。”
一众吏员佐僚,远远见得此幕,连忙道了一声谢,纷纷起来。
李守中面上现出威严而不失亲和的笑意,低声道:“诸位,此地非讲话之所,皆至总督衙门叙话。”
在一众官员的簇拥下,新任两江总督李守中几乎如众星捧月般进入衙堂之中,来到一张漆木条案之后落座下来。
李守中浓眉之下,明眸眸光咄咄而闪,道:“诸位,本督至金陵督抚两江,未知朝廷新政在两江推广如何?”
在场官吏闻言,面面相觑,有些拿捏不住李守中的意图。
这时,江苏巡抚章永川面色凛肃,拱手道:“制台大人,江西和江苏两地,新政推广卓有成效,自新政施行以来,两江百姓欢呼雀跃,皆心向新政。”
李守中沉声道:“前日,中枢行文地方,朝廷将会派出御史前来,查阅新政在两江施行成效。”
章永川闻听此言,也不多说其他,拱手应是。
心头暗暗叹了一口气,这两江总督的位置本来应该是他的。
第1671章 贾珩:大道之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
……
金陵,两江总督衙门
李守中一袭绯红色蜀锦官袍,正自落座在一张漆木条案之后,眸光逡巡过在场一众官吏,下方有江苏巡抚章永川,江苏布政使张翰文,按察使严士用,以及藩司参政匡可梁。
江西方面的官员,也有巡抚戚观,江西按察使潘世守等赫然在座。
在场官员皆是身穿绯袍,腰系玉带,面上皆是挂着热切、繁盛的笑意。
李守中道:“诸位,近年以来,两江之地,推行新政可谓不瘟不火,虽为朝廷解送粮秣岁增八百万石,但地方侵占粮田之事,仍然时有发生,本官在安徽为官之时,听说去年苏州方面甚至发生了官绅打死了商户,夺其粮田和妻女,可谓骇人听闻,令人发指。”
新政虽然已经推行了三四年,取得了一定成效,但地方士绅的守旧力量依然十分庞大。
说着,李守中凝眸看向一旁拱手而立的章永川,问道:“章巡抚,此事发生在你治下,你可曾听到风声?”
章永川面色倏变,连忙起得身来,道:“制台大人容禀,此事实在另有隐情。”
李守中眉头皱了皱,眸光咄咄而闪,问道:“如何另有隐情?”
章永川转眸看了一眼周围的场景,说道:“制台大人,可否在宴后再与制台大人细言。”
旋即,章永川脸上笑意繁盛无比,道:“制台大人,下官准备了酒菜,为制台大人接风洗尘。”
江西巡抚戚观说道:“制台大人,先行用过酒菜。”
李守中见此,目光闪烁了闪,没有再继续追问,而是与章永川和戚观等众官员至后堂饮宴。
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众人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厅堂之中的气氛渐渐喧闹、热烈。
待至宴席散去,李守中方唤过章永川至厅堂之中,目光盯着章永川,说道:“章抚台,有话不妨直言。”
章永川压低了声音,说道:“制台大人有所不知,苏州案子的幕后主使,乃是吴王府所为。”
李守中讶异了下,问道:“吴王?”
吴王是太宗十二子一脉,当初年岁尚幼,封在吴中,而经过几代繁衍,在苏州之地子嗣颇多,家资富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