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今日的陈汉,贾芸派兵马直抵成都府城之下,平复叛军,在历史上似乎成了某种重现。
而成都府府衙当中,四川总督曾书鸿坐在一张黑色漆木条案之后,尚对马上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
其人威严、刚毅的面容上分明现出几许憔悴之色,分明是为蜀军战事心忧不已。
这段时间,曾书鸿坐镇后方,除却为大军转运粮秣,还要为平复最近成都府城的汹涌暗流操心,可以说心力憔悴。
在甄晴听从了贾珩的攻心之计,降旨招降巴蜀之内附逆高家的官员、将校以后,成都府城的氛围在这半个月中就变得诡异起来。
如果不是高铖等人在葭萌关阻遏朝廷兵马一月之久,表现出能够抵挡朝廷的势头,只怕巴蜀之内的一些官员和兵将早就逐高家,以响应朝廷。
“制台大人,这是剑门关递送而来的军令。”一个身形高挑的青年小吏进得衙堂,对着曾书鸿沉声说道。
曾书鸿点了点头,就是从那小吏手中接过军令奏疏,垂眸之间,阅览而毕,说道:“传令诸府县,筹措五十万石粮秣,征发一万丁夫,运送至剑门关。”
那小吏应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去。
曾书鸿端起茶盅,面上神色也有些忧愁。
这段时间搜集粮秣,1征发丁夫,川人已然心生怨气。
而就在这时,一个青年小吏神色匆匆地从外间而来,温声道:“制台大人,剑门关方向来了一支蜀军。”
曾书鸿皱了皱眉,诧异问道:“剑门关?剑门关方向什么时候来蜀军了?”
因为先前,都是成都府向剑门关方向驰援,故而曾书鸿还以为是剑门关的蜀军得了高铖的军令来成都府护送粮秣,但命名没有收到军令。
就在曾书鸿心头疑惑之时,一个面容黝黑,身披玄色铁甲的军将,慌慌张张地从外间跑来,脸上满是血污之色,说道:“制台,不好了,朝廷的兵马打进城了!”
此言一出,曾书鸿威严、刚毅的面容之上顿时现出一抹慌乱之色,朗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那禀告的军将急声道:“朝廷兵马打着我军的旗帜,守城的肖将军未察觉出来,就让朝廷的兵马进了城。”
曾书鸿心头不由为之一急,道:“怎么能让朝廷兵马进城?来人,调拨总督府卫队,将朝廷的兵马打出去!”
而后,总督府官衙的兵将,手持军械,组织总督府的三千卫队兵马向着外间迎之战而去。
此刻,成都府城的街道上,两旁鳞次栉比的房舍当中,一间间商铺紧闭,分明是为外间的刀兵之气所吓到。
而街道之上马蹄声繁乱,喊杀声震天,响彻云霄。
贾芸率领大批军士,已然冲进了成都府城,沿着四通发达轩敞无比的街道,向着蜀军的兵马队列大举冲杀而去。
成都府城的百姓承平日久,未曾遭遇兵燹,在这一刻,见到如狼似虎的京营兵马,惊惧无比,四散奔逃。
贾芸率领京营兵马向着蜀军冲杀,一路之上,京营锐士沿着城墙,与把守在城头上的蜀军厮杀来回。
没有多大一会儿,京营锐士就牢牢占据着关城城门,而贾芸则是率领兵卒,向着总督府的方向杀去,打算擒贼擒王,控制总督衙门。
曾书鸿此刻派兵将调集总督府的卫队,慌慌忙忙地向着冲杀进城的京营兵马迎战而去,待双方在凤鸣街的街道上猝然相遇,短兵相接。
“铛铛……”
兵刃交击之声不绝于耳,伴随着军士的喊杀声和闷哼声,两股洪流相撞一起,展开厮杀。
朝廷京营兵马向着蜀军冲杀而去,蜀军疏于战阵,正面交锋自然落了下风,大批蜀军将校在京营兵马的攻势下,节节溃败,渐渐被逼至总督衙门周围的凤鸣街和三泉街。
用一句话总结,蜀军战力羸弱,几无还手之力!
“制台大人,顶不住了。”这会儿,一个紫红脸膛的将校见蜀军节节而败,就在一旁对曾书鸿开口说道。
因为成都府方面压根就不知道京营来了多少兵马,骤然见到朝廷兵马“从天而降”,还以为京营大举攻来成都,自是方寸大乱,
大批蜀军将校并无战心,只是向关城不停后撤,而这无疑冲乱了大军阵线。
贾芸此刻骑在马匹,握紧了手中的那把雁翎刀,在一团血雾当中,挥刀砍杀着一个抵抗的蜀军,而后,向着总督衙门抵近。
而曾书鸿在衙门之中已然是急得团团转,额头密布的汗水如黄豆一般渗透出来,脸上满是惶惧之色。
“挡住,不能让汉军冲杀进来。”曾书鸿急声说道。
“大人,汉军战力凶猛,实在是挡不住了。”总督府的将校,在一旁开口说道。
曾书鸿颓然地坐在大堂之中,面如土色,一颗心沉入谷底。
成都府城破了……
他如何向大公子交待?
成都府城一旦被攻破,意味着后路被断,粮秣辎重也转运不上,而前线大军势必军心浮动,弄不好又是一场溃败。
如果再加上前不久,朝廷降旨劝降巴蜀的官员、兵将……
曾书鸿只觉一股厚厚的阴霾笼罩了心头。
紫红色脸膛的中年将校道:“制台大人,府城不可久留,我等护送大人离开成都府城。”
曾书鸿闻言,似是反应过来,语气坚决说道:“我受高家所托,守卫成都府城,如今被京营汉军断了后路,如何还有颜面逃出府城?”
这位四川总督吃的是皇粮,做的是朝廷的官,但此刻却言称高家,的确让人费解。
小校闻听此言,面色倏然为之一白,诧异地看向曾书鸿,说道:“制台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曾书鸿脸上现出漠然之色,当机立断说道:“你们从后门走,逃命去吧。”
此刻的曾书鸿已然萌生死志,与成都府城共存亡。
曾书鸿说着,面容苍白如纸,也不多言,迈着沉重的步伐离了厅堂,向着后衙而去。
过了一会儿,一个将校从后衙快步而出,对着正从外间浴血奋战而归的蜀军将校,说道:“制台大人自裁了。”
众将校心头大为惊惧。
制台大人自裁,大势已去!
“铛铛……”
就听得刀剑交击之声,由远及近,繁乱无比,伴随着声嘶力竭的喊杀声,大批京营汉军手持军械,涌入总督衙门。
而后,因为曾书鸿已死,蜀军群龙无首,纷纷向京营朝廷兵马请降。
待到傍晚时分,暮色四合,华灯初上,可听得各处的喊杀声陆陆续续平息下来。
贾芸说话之间,快步来到总督衙门的厅堂,心头仍是被一股激动的情绪充斥着,这次立下功劳之后,应该能封五等爵了。
他贾芸也有今日!
在贾家一众小将当中,以贾芳官爵最高,而后就是贾菖、贾菱两人,而贾芸先前其实属于不瘟不火,但经过四川成都府之战,大抵会和贾芳并驾齐驱。
贾芸俊朗的面容密布血污,喝问道:“曾书鸿呢?”
“回禀贾将军,曾书鸿见大势已去,已经自尽了。”这会儿,一个将校开口道。
贾芸冷哼一声,道:“彼等受朝廷皇命督川,抚治万民,却附逆高家,为虎作伥,对抗朝廷,诚是死不足惜!”
“来人,将其首级割了,装进木匣,待本官前往朝廷之时,递送至京!”贾芸旋即,沉声说道。
一个青年将校快步近前,面色凛然一肃,抱拳称是。
贾芸剑眉挑了挑,目光逡巡四顾,沉声道:“诸军把守府城城门,严防蜀军从关前返回,寻得成都府中的锦衣府探事,以飞鸽传书给辽国公,就说成都府已下。”
亲兵闻言,抱拳应是。
贾芸而后吩咐着兵将接管城池,清点府库仓禀的粮秣,同时在成都府城当中张贴安民告示。
忙完这些,贾芸看向副将项泰,道:“项游击,派人寻找锦衣府的探事,此外让人严守城门,收拢蜀军兵将,原本投靠朝廷的,皆至总督衙门,本将要训话。”
项泰拱手称是。
贾芸吩咐完这些,落座在条案之后,目中现出思索之色。
通过锦衣府留守在成都府城的探事,联络一部分原就心向朝廷的兵将和官员,协助安抚局势。
否则,单独凭着他带来的五千兵马,不对蜀将和蜀兵招降纳叛,根本就无法完成对剑门关蜀军的前后夹攻。
大汉建兴元年,九月初三,京营汉军攻破成都府城,至此,蜀中三陈之乱的老巢被端,僵持许久的战事,终于迎来了转机。
……
……
而就在贾芸率领兵马攻破成都府城之时,位于剑门关的高铖对此却一无所知,正在催动着兵马加固关隘,设置守御城池的城防设施,打算将剑门关作为与朝廷死磕的屏障。
高铖此刻外披玄色披风,内罩枣红色山文甲,按着腰间宝剑,立身在城头上,进入九月以后,原本犹如火炉的炎热天气渐渐恢复平常,远处青山翁翁郁郁,翠意惹目,凉风扑面而来,让人心神舒爽。
高镛近得前来,忧心忡忡道:“兄长,你说我们能否得挡住汉军的攻势?”
随着战事迁延日久,高镛也没有先前那般信心满满,开始对渺茫的前途感到担忧不胜。
高铖面容一如玄水,目光幽远,道:“挡住挡不住,我等也要挡!”
高铖沉声道:“父亲为大汉社稷呕心沥血,督川十余年,却为贾珩小儿戕害,天理难容!”
高镛沉声道:“兄长,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高铖目光幽冷,言辞激烈说道:“这一战,纵然我高家阖族全灭,也要为父亲讨一个公道!”
高镛容色微顿,凝眸看向高铖,说道:“兄长,为我高家一丝骨血延续而计,还是派人将胜儿送至西南安置吧,纵然最终事败,来日也能保留香火不绝。”
高铖面色一整,沉声道:“如果我军兵败,那阖族纵然殉于王事,又何足道哉?”
高镛道:“兄长,我高家总要留下一些骨血。”
高铖默然了下,目光黯然了下,点了点头,道:“如果城破,你带着你侄子,向藏地逃亡。”
高镛闻言,沉声道:“兄长,我和那贾珩小儿决一死战,绝不退让!”
而就在这时,关城之前忽而出现一面面破破烂烂的旗帜和兵甲的身影,见其军容混乱,高铖心头不由就是一凛。
高铖目光凝滞了下,端详着那旗帜,心头一顿,喝问道:“这是哪里的兵马?”
“是葭萌关来的兵马。”高镛在这一刻,目力极佳,开口说道。
此刻,陈渊以及魏王陈然、梁王陈炜、高渤三人率领两三千兵马,行迹狼狈地赶至城池。
葭萌关城破之时,四人当机立断,果断率领亲卫扈从弃关城而走,沿着金牛道,向着剑门关方向逃遁。
但而整个关城在朝廷京营兵马的攻打下,蜀军四散奔逃,一路向着金牛道狂奔而去。
高铖见得这一幕,容色微顿,心头不由一紧,朗声问道:“怎么这般狼狈?”
先前,高铖就已经派亲卫前去知会陈渊等人,让其迅速撤军,但这显然不是一场有序撤军,而是一场毫无章法的大溃败。
高铖面色淡漠无比,沉声道:“告知府卫,让大军在城外三里扎营,主将前来叙话!”
“兄长,不大开城门?迎接我军入城?”高镛疑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