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珩沉声道:“去让人到高府之中看看,这会儿,人是否还在宅邸当中。”
只怕人已经跑了。
这个高仲平,绝非等闲之辈。
如果已经跑回蜀中,的确要棘手一些。
曲朗闻听此言,先是一愣,旋即心头猛地一惊,说道:“刘积贤,派人去高宅看看。”
刘积贤剑眉冷峻,心头也隐约意识到不妙,应了一声,率领锦衣府卫出了锦衣府衙堂。
高宅,宅邸厅堂——
大批锦衣府卫快步向着高宅涌来,不大一会儿,就登上廊檐的石阶。
高府门前的一个仆人,近前,怒道:“你们要做什么,这里是高阁老府上,你们是哪里的?”
刘积贤身旁的一个锦衣府校尉,开口说道:“你也不看看我们这一身飞鱼服?锦衣府的人都不认识了。”
那仆人闻听此言,道:“锦衣府也不能胡乱进府中抓捕人。”
刘积贤脸上就有些不耐之色,道:“府上最近潜入了歹人,我等进府搜捕歹人,来人,进去!”
随着刘积贤一声令下,身后的锦衣府卫快步而来,凶神恶煞,一拥而上,进入宅邸当中。
“哎,哎,你们好大的胆子……”那仆人在门口嚷嚷了几句,但只能看着黑压压的一大片锦衣府卫涌入宅邸,然后沿着回廊两侧,向着厅堂和宅院大步而去。
但,经过一番搜捕,高宅赫然已经人去楼空!
“镇抚使,高阁老不在府中。”这会儿,几个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将校,向着刘积贤开口说道。
这会儿,刘积贤目光炯炯有神,后背也渗出冷汗来。
跑了?
此念一起,只觉那张胡须密布的面容又羞又愧,一颗心不由沉入谷底。
“去寻人问问。”刘积贤身旁的将校沉声吩咐道。
不大一会儿,就见一个面如土色的小厮被几个锦衣府卫提溜过来,打着颤儿,说道:“你们要做什么?”
“你们府上老爷呢。”
那小厮道:“老爷告了病。”
“告了病,不在家中告病,这是到了何处?”刘积贤沉声道。
这会儿,另外一个锦衣百户从后堂慌慌张张而来,说道:“镇抚使,搜遍府中不见高阁老的踪迹,马厩里看守马匹的小厮说,高阁老在昨日穿上家丁的衣裳,借着买办货物的车队,出了高宅。”
“有没有说是去了何处?”刘积贤身边儿的千户,扯着那小厮的衣领,目光炯炯,喝问道。
“小的也不知道,阁老出行之前,也不会交代给我们。”那小厮面上现出畏惧之色。
刘积贤闻听此言,面色变幻不定,心头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
暂且不提刘积贤,让时间倒退回一天之前。
长安,渭南,平陵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苍山如黛,蜿蜒起伏,犹如青龙。
而就在一条碎石铺就的官道上,三骑随风疾驰,快马扬鞭而来,在彤彤如火的晚霞之下,三道人影拉得颇长,在蓝天白云之下,颇见萧索、凄凉之景。
“唏律律~~”,随着骏马策马奔腾至陵寝范围,远而望之,可见翁翁郁郁的苍松翠柏,如笼青烟。
“东翁,我们这般化妆潜出,如是被贾珩的爪牙看到,后果不堪设想。”邝守正,开口说道。
吴贤成心头隐隐有所明了,开口说道:“东翁,是否还要回去?”
而高仲平却将目光投向那远处的坟丘,道:“出京之前,再来看看宪宗皇帝一面。”
他此去山高路险,前程未卜,唯有提携玉龙,舍生忘死,以报答宪宗皇帝的知遇之恩!
高仲平说话之间,从一匹红色鬃毛的骏马上下来,沿着崎岖难行的山道来到那一道白色石碑面前。
这时,一个守陵的年轻内监,带着十来个侍卫,快步近前,喝问道:“什么人?”
高仲平剑眉挑了挑,目光炯炯有神,沉声道:“本官内阁次辅高仲平,特来觐见宪宗皇帝。”
说着,将一面令牌递了上去。
那年轻内监接过一面令牌,检视片刻,心头不由一惊,连忙说道:“高阁老,里面请。”
而另一方面,年轻内监则是进入里厢,禀告着在里厢守陵的戴权。
戴权此刻,正在一间茅草庵蹲着,这位曾经炙手可热的大明宫内相,此刻头发灰白、脸上沟壑深深,手中正在拿着一只黑瓷酒盅,低头之间,正在自斟自饮。
那张苍老的眼眸,在神情恍惚之间,似乎在追昔日的风光荣华和崇平帝。
这会儿,一个年轻内监进入厅堂当中,低声说了几句。
戴权听那小内监所言,高仲平已至皇陵,不由诧异了下,说道:“高阁老来了?”
戴权说话之间,将手中的一只酒壶放下,连忙起得身来,向着外间而去。
只见,高仲平已然跪在皇陵神道石碑近前,眼圈儿发红,在这一刻百感交集,痛哭失声。
而身后两个幕僚则是跪在高仲平身后,脸上同样见着悲怆、凄然之色。
戴权见此,苍老佝偻的身形如遭雷击,面上现出惊悚之意。
暗道,高阁老这是……哭宪宗皇帝?
这会儿,高仲平微微眯起眼眸,目中蓄满泪水,看向前方的神道碑文,喃喃说道:“陛下,朝中虎狼当道,秽乱宫闱,窃夺神器,此獠忘恩负义,狼子野心,微臣为陛下托孤之臣,必不负陛下知遇之恩,为陛下靖诛贼子!”
卫王,此乃汉家天下,寸寸山河皆是陛下呕心沥血浇筑而成,岂容乱臣贼子染指!
陛下当年何曾器重于你,你竟做出这等欺君罔上,枉顾人伦的畜生之事?
他高仲平不答应!
高仲平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愤慨,先帝何曾恩厚似海,贾子钰竟做出这等白眼狼之事。
高仲平这会儿,目光深深,待收拾了复杂的心绪,转眸之间,迎上戴权的苍老目光,神情一时间也有几许恍惚,在这一刻,戴权身后似乎有着崇平帝的身影。
高仲平定了定心神,唤道:“戴公公。”
戴权心头惊异不已,问道:“高阁老,这是……”
高仲平面容刚毅,目光锐利如剑,沉声道:“陛辞,讨逆!”
戴权闻听此言,心头就有些不明所以。
讨逆?逆在何处?
高仲平目光炯炯有神,温声道:“戴公公还请护得陛下周全,本阁来日定提佞臣之头颅,祭奠陛下在天之灵!”
戴权:“……”
佞臣在何处?此言何意?
一时间,心头忽而闪过一道亮光。
高仲平剑眉挑了挑,也不多言,转身离了陵寝,唤上两个人,一路下了山。
此刻,戴权看向那在夕阳映照下渐渐远去的高大、魁梧身影,心头忽而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触。
高阁老这是为先帝讨公道去了!
……
……
第1585章 贾珩:我亲自去追!
锦衣府,官衙
官厅之中,如冰凝结,气氛如六月的天气,阴云密布,似酝酿着一场雷霆。
贾珩面色阴沉如铁,目光冷冷地看向去而复返的刘积贤,道:“究竟怎么回事儿?”
刘积贤面色颓然,抱拳道:“都督,高仲平人已经跑了。”
此言一出,曲朗面色刷的苍白,只觉手足冰凉。
“京城数万兵马,看不住一人?锦衣府数万探事,看不住一人?”贾珩此刻也有些怒火涌起。
一会儿不盯着,就出了这般纰漏?锦衣府是干什么吃的?
陈潇在一旁开口道:“府卫以其为内阁次辅,不敢对其莽撞无礼,犹疑之间,就给了高仲平机会。”
因为此刻的高仲平还未造反,还是正二八经的内阁次辅,而让锦衣府卫监视一位阁臣尚可,但真的无礼莽撞,对待犯人般十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控制,却有些投鼠忌器。
而这没有寸步不离的监视,以及行动之间的迁延迟疑,恰恰就给了高仲平的机会。
或者说,其人乃是从锦衣府的监视中,察觉出京中气氛诡异,遂当机立断,打算逃出京城。
这是一位从隆治年间混迹至崇平年间,担任十余年封疆大吏培养的敏锐嗅觉。
对危险的敏锐洞察。
或者说,正是锦衣府上了强度的监视,让高仲平提前逃走。
曲朗面色苍白如纸,心头已是懊恼不已。
当初就该直接将人拿捕起来。
贾珩压下心头的怒火,目光紧紧盯着刘积贤,喝问道:“什么时候跑的?”
“据管事交代,昨日乔妆打扮,出了神京,已有一夜。”刘积贤愣怔了下,连忙回道。
贾珩脑海中迅速盘算着距离,沉声说道:“应该还追得上!”
这不是一个有高铁飞机的时代,神京城距离四川路途迢迢。
陈潇容色微顿,在一旁看向那蟒服少年,心头也有些担忧,道:“让缇骑出去追踪。”
贾珩摆了摆手,沉声说道:“我亲自去追!”
现在只有他,别人他都觉得靠不住。
贾珩道:“让人知会内阁首辅,就说高仲平勾结陈渊等一干逆党,叛逃朝廷,在四川发动叛乱,朝廷将其打入叛贼之流,以飞鸽传书递送至关中之地诸锦衣府卫,知会各地官府、卫所,把守关隘要道,在一个月中,不准放一人一马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