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珩说话间,也打量着晴雯,因为最近营养跟得上,又不怎么劳作,少女原本单薄、瘦弱的身子,不减苗秀之余,倒是在一些该胖的地方,渐渐见着几分丰腴,起码这两天他洗澡之时抱着,都不怎么硌了。
晴雯被贾珩目光打量得脸颊羞红,柳叶眉下的明眸闪了闪,走到书案近前,俏声道:“我给公子收拾吧。”
贾珩温声道:“也没多少,我自己来就好了。”
倒不是不信任晴雯,而是他收拾机要文件,在没有寻找到合适机要秘书的情况下,一般都是亲历亲为。
晴雯,嗯,现在还只是生活秘书。
说着,将文档分门别类归拢好,锁进书柜,这才离得内书房,向着前院行去。
花厅之中
随着贾珩步入厅中,原本坐在楠木椅子上品着香茗、小声叙话的几人,都是呼啦啦纷纷站起,拱手抱拳道:
“见过大人。”
贾珩目光扫过几人,笑了笑,看向蔡权,行至近前,拍了拍其肩头,说道:“蔡游击还有几位兄弟,久候了。”
蔡权闻言,一张脸面色涨红,讷讷说道:“大人这是……寒碜我来着了。”
因为,前些日子,贾珩往兵部跑的勤了一些,原本拖延不办的武选清吏司,也在一个月前,将翠华山剿匪议定蔡权之功的告身文书发下。
按说功劳升迁为游击将军自是多少有些不足的,甚至有人质疑,蔡权刚刚由百户升迁为副千户未久,尚需磨勘一年,哪能再行迁转?
但后来,兵部堂官亲自发了话,再加上一些清剿三河帮前前后后,蔡权为之奔走,勉强算是拔擢为游击将军,步入中级将校之列。
贾珩笑了笑,温声道:“绝对没有,就是让你听听,是不是自家兄弟,私下里称呼随意一些比较好?”
蔡权笑道:“是这个理儿,方才心头咯噔一下,都喊着生分了一些。”
众人闻言都是笑了起来。
董迁笑着打趣道:“不过蔡兄这下,也真算是光耀门楣,哪怕出去也要被人唤一声将军。”
蔡权笑了笑,说道:“哪有那等体面,在京营,游击就有百十个,俺老蔡都排不上号的。”
贾珩轻轻笑了下,说道:“六品千户、五品游击、四品参将、三品佥事,二品都督,蔡兄如勤勉用事,来日,未尝没有机会都督一军。”
蔡权闻言,目光闪亮,心头震动,笑道:“珩兄弟这话说的,若是都督一军,俺老蔡就是祖坟冒青烟了,做梦都能笑醒。”
都督一方,开府建衙,树大纛、令三军,简直是武人的最高梦想了。
谢再义闻言,既是感慨,又是艳羡说道:“五品游击也不錯了,某家在京营中,见多少同僚,将脑袋提到裤腰带上,拼杀了半辈子,也混不到一个将军的称号,蔡兄年不过三十,前途不可限量。”
游击将军,在战时,已能单独领兵二三千,就算是在兵部那些老爷眼中,也算是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
如京营游击谢鲸,其人为定城侯之孙,世袭二等男。
蔡权谦虚道:“只是跟着珩兄弟,运气好罢。”
这就是跟对了人,只要有功劳,就有人在上面提拔你。
否则,除非立下泼天的功劳,想要擢升,难如登天。
曲朗默然看着这一幕,目光闪烁,心头也有类似的感慨。
他在锦衣府中何尝不是沉沦许久,直到遇上了这贾云麾,才得了机会。
再看眼前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如此?
年纪轻轻,一个游击将军、一个东城指挥、一个百户官,五六七品的武官,几乎都有了。
几人说笑着,重又落座。
贾珩转而看向董迁,说道:“表兄,现在常領兵下面执勤,五城兵马司诸部衙司试行改制之后,下面人观感如何?”
都不是外人,也没有藏着掖着。
董迁面色一肃,说道:“现在四城指挥、检丁,勤勉用事,各安其职,尤其自裘良、霍骏被都察院的御史带走之后,沈副指挥半月前被调任西城任指挥,司衙内怠惰、懒散风气为之一变,不说人人奋勇争先,但较之以往,行事大为改观。”
沈炎是当初贾珩接受投效的中城副指挥,升迁其为西城指挥,也算是酬功,当然也给了五城兵马司还想“进步”的人一个榜样。
至于裘良则是被贾珩亲自移送的都察院,前日在京兆衙门遇上於德,降罪已出,革去职务,至于其因景田侯之孙留下的爵位三等昭武将军,都察院无权擅动。
归根到底还是裘良的罪责不大,崇平帝不想太过刺激五军都督府的北靜王水溶等人。
至于霍骏,李金柱那边儿一落网,就是被锦衣府中人控制起来,什么调任山东蓬莱卫,担任卫指挥使,自是化作泡影。
齐王都自身难保,这一个多月,变卖家资,都快要把裤子都当了,全力以赴为崇平帝填补五百万两银子的亏空。
第239章 彼时……桥归桥,路归路!
花厅之中——
贾珩听董迁叙说完五城兵马司的情形,点了点头,看向谢再义,说道:“五城兵马司,自分城设司以来,于东城试行,治安状况可有改善?”
谢再义道:“巡警所,已基本筹建完毕,如大人所言,做到了一箭有警亭、执勤三班倒,只是手下兄弟,多有喊劳累者。”
巡警所,自是贾珩先前所言的巡警制,其实这时代也有,但如贾珩这般的岗亭密布,却是前所未有。
“五城兵马司,正在筹计发夜勤津贴,钱虽不多,但也算是一种安抚,你先把风声放出去。”贾珩笑了笑,说道:“同时东城就商铺税银、厘金与京兆府衙进行分定,我会争取新设几种消防税、治安税的税种,为司衙多寻进项。”
这时代也没有什么“税收法定”之言,西市的税银要截流一部分给五城兵马司,省得从户部再行拨付。
至于破坏营商环境,倒没这么严重,西市寸土寸金,而这时代的商税又不高,几同于无。
谢再义道:“如是这般,卑职心头就有数了。”
贾珩又看向蔡权,问道:“神枢、神机二营都回营了吧?”
蔡权道:“三日前已调回大营,现存五军营一部三千人,陆佥事前日还问,东城已事了,何时调回大营?”
一个多月的时间,果勇营前前后后充当了治安警备、漕运力工的角色,车铮、陆合二人颇有微词。
主要是配合锦衣府行动,好处是一点儿没落着。
因为锦衣府一直盯着,如翠华山先例赏银也不见,二人没听到兵部传来什么叙功的讯息,自然有些想法。
贾珩道:“先不忙,等下,我要前往锦衣府,计核财货,折价变卖,北边儿战事刚刚消停了,京里上上下下都在盯着这笔银子,用来抚恤,这两天的工夫儿,奏疏留中的,都快有上百封了,想拖延也拖延不下去了。”
众人闻言,都是面色微动。
贾珩然后看向曲朗,问道:“曲副千户,让南镇抚司也盯着,这次我看还有谁敢泄密!”
曲朗面色一整,沉声道:“大人,自上次整顿之后,府衙中人人警然,再有无敢泄密者。”
却是,贾珩在上次朝会后,自江南道御史陈端口中得知,在抄检过程中,一位锦衣府的账房先生泄密。
贾珩一来是转移话题,二来是小题大作,借机整顿。
否则,论走漏消息,五城兵马司,锦衣府,京营多方联动,根本就瞒不住。
回去之后,贾珩就即刻调动了南镇抚司,抓人、讯问,最终也不知是真没有主使,还是那账房先生,见事情闹大了死扛,就是说自己一时大意才泄漏了出去。
这件事儿,崇平帝闻知之后,也是颇为恼火,甚至让戴权从内厂派过来一位公公,整顿锦衣府,自此上下一肃。
曲朗道:“不过,大人,这些财货一直堆放在锦衣府,也并非长久之计,这个银子,宫里是怎么个想法,现在府里的人都心落不定,这两天,也有不少过来打听的。”
锦衣府也是人,也有家眷,有一些官员托了人来问这笔银子。
可以说,这笔浮财牵动了神京文武百官的心。
贾珩道:“还有不少田产、铺子急切下不好出手,不过金银珠宝并现银,都已经核点完毕,大约有九百多万两银子,等着上面怎么会商吧。”
这个银子,他都不好妄议分成,否则,被一群“见钱眼开”的官吏盯着,也不是闹着玩儿的。
还是由天子和群臣博弈。
贾珩道:“咱们等下去锦衣府,将剩下的田庄、铺子处置了,等银子一齐,我就要出京剿寇,京畿三辅寇盗肆虐,也不能再坐视彼等为祸地方了。”
因为田庄铺子这些产生的利银还很多,算是好产业,贾珩也不想急着出手,故而一直压到现在。
曲朗道:“大人,那现在就去锦衣府中?”
贾珩笑了笑,说道:“我已唤了范先生,我们一同去。”
然后看向蔡权道:“蔡兄,我半个月前,让你搜集的京畿三辅各地的寇情,都搜集了吧。”
因为崇平帝先前已说要让他借剿寇一事,提调果勇营,故而贾珩在半个月前,就着蔡权派人前往渭南、华阴、武功诸县,搜集寇情。
蔡权也敛去了面上笑意,说道:“已搜集了,正要呈给大人。”
说着,从身旁的小几上,拿过一个牛皮包,里面取出一本簿册。
蔡权一边递将过去,一边说道:“这上面记载了他们的活动范围,一些事迹,人手分布,但准确性不一,我们的人,刺探不到太多细节。”
京营斥候去作细作,专业性自是大打折扣,只能搜集一些“开源”情报。
贾珩接过簿册,刷刷翻阅着,眉头就是渐渐皱起。
不统计不知道,一统计吓一跳。
渭南、华阴、武功三县,盘踞着五伙贼寇,再远一些的泾阳、栎阳也有贼寇肆虐,林林总总,大大小小十几伙,从贼、事贼、助贼者估计多达一两万人。
“水旱不收,贼盗蜂起,官兵剿捕,这都是红楼梦原著的话,三辅贼寇,不剿是不行了,这不是疥癣之患,这些要是串联起来,都是要动摇社稷。”贾珩看着其上的舆图记载,几乎可以预想得到那一幕,陈汉再过个十来年,贼寇、东虏一起发作,大厦将倾。
“攘外必先安内!”贾珩念及此处,抬起头,看向蔡权,清声道:“此事,我会在入宫陈事之时,要求锦衣府协助。”
他虽有天子剑在手,似乎可以调度锦衣府从旁协助,但这种调度却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而通过不停地给崇平帝暗示,说不得,就直接吩咐一句,子钰,你先管着锦衣府得了。
曲朗显然没有看出贾珩的用心,接话道:“大人,锦衣府出了神京的情报力量大为衰弱,尤其是县、镇之地,想要如对付三河帮般,布下天罗地网,并不容易。”
贾珩道:“这个我知道,所以这也是一次尝试,孙子兵法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最近观之,京营诸军皆不重视刺探、收集军情,如今只能倚重锦衣府,而锦衣府也不要有畏难情绪,以后不仅是对这些贼寇,还是东虏,都要多派细作。”
他在书房中的“初拟经略安抚司典制”,就提议在经略安抚司下设军情司,用以刺探、搜集敌情。
这个军情司与锦衣府构建横纵的情报网络,并行不悖。
曲朗不由想起月前从江西召回的蓝千户,似是就被眼前这位大人先一步派往了北平,心头有所明悟。
贾珩放下簿册,说道:“剿寇一事先到这里罢,等我下午面圣后,再作计较。”
几人说话间,就有仆人来报,范仪从柳条儿胡同过来。
范仪一身石青色士子常衫,拄着拐杖,身旁由着一个青年小厮搀扶着,进入花厅,笑了笑,说道:“让大人久等了。”
“范先生,就等你了,我们正要前往锦衣府。”贾珩笑了笑,说道。
范仪看向贾珩,欲言又止,最终开口道:“那大人,现在就启程吧。”
贾珩点了点头,情知范仪有话要说,也是按下不表,看向一旁的曲朗以及谢再义、蔡权等人,轻声道:“曲副千户,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