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屯驻二十余万兵马的大营,正自屯驻在山麓之下,可见青砖黛瓦的营房,外面的兵将手执军械,进进出出。
整个大营透着一股井然有序之态。
而此刻,汝南侯卫麒、魏王陈然、还有忠勤侯谢再义、蔡权、庞师立等人一同迎出。
楚王陈钦这会儿倒是不在京营,而是前往军器监坐镇。
“见过卫国公。”众人纷纷向着那气度威严的蟒服少年,拱手行了一礼,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诸位将校免礼。”
说话之间,在一众军将的相迎下,进入中军大营的军帐。
贾珩在一方条案之后落座下来,目光落在那几位将校身上,声音威严、凛然,说道:“诸位,圣上的旨意,想来诸位也都知晓了,命本帅拣选京营精锐骁果,出兵平灭辽东。”
下方一众将校,面上现出一抹繁盛喜色。
贾珩将众将脸上难掩的喜色收入眼底,暗暗点头。
暗道,这就是百战强军的气质。
闻战则喜,而非闻战则怯。
一般而言,在一些开国军队身上,这种百战余死的悍勇之卒的气质才能看得到。
贾珩点了点头,朗声道:“此次出征,抽调立威营、扬威营等四威营,以及果勇营、鼓勇营等八营为主力,而后再调拨京营十二图营的精锐兵马,共同组成讨逆大军,发兵辽东,这几天,本帅会校阅十二团营的兵丁,拣选骁果精锐,以佐王事。”
众将闻言,连忙拱手称是。
这时,忠勤侯谢再义拱手道:“卫国公,平定辽东,末将原为先锋,一马争先。”
贾珩温声道:“谢将军此战当为方面部署,统帅兵马,支应大军。”
谢再义闻听此言,面色微顿,抱拳应是。
贾珩轻声道:“等会儿,谢将军可留在军帐,一同商议军务。”
所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集思广益才是。
说着,吩咐一旁的亲卫,温声说道:“去将舆图挂出来。”
顿时,就有两个差役,拿起一副略有几许泛黄的舆图,悬挂在一张锦绣屏风上。
舆图其上河流纵横,城池巍巍,而周围几个将校,都将粲然目光投向那蟒服少年。
贾珩点了点头,清声道:“我军自山海关出兵,可进逼高台堡、塔山、松山,这一路并无多少女真兵马拦阻,女真得信之后,多半会派兵马前往锦州。”
这时候倒没有松山大战,但女真的兵马却屯驻在锦州,重兵防御,作为盛京的第一道防线。
贾珩点了点头,目光逡巡过下方一众将校,道:“诸位将校可以踊跃出言,不必拘束。”
这时,下方的汝南侯卫麒,抬眸看向那蟒服少年,拱手道:“卫国公,如果敌寇之盟友科尔沁、内喀尔喀诸部,彼等自蒙古草原出兵,未知如何应对?”
贾珩道:“此一路,有宣大二地的总兵,出兵抵御。”
这会儿,下方的京营大将庞师立,粗重的浓眉之下,那双圆瞪的虎目咄咄而闪,道:“节帅,此行攻打城池,可否带上红夷大炮?”
贾珩点了点头,轻声道:“红衣大炮自是要全部带上,这次军器监,又造了大约三十门红衣大炮,全部以骡马运输,一路随军,用来攻城拔寨。”
庞师立那带着络腮胡的面容上,现出一抹难以言说的喜色,低声道:“卫国公,有红衣大炮在,攻城拔寨,势必能够事半功倍。”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据探子来报,这次西北的准噶尔与和硕特人,将会出兵策应辽东的女真人,但京营方面并不出兵,而是将战事托付于西北的边军还有察哈尔的蒙王。”
谢再义道:“卫国公,未知此次进兵辽东,分兵几路?”
说着,贾珩抬眸看向谢再义,轻轻点了点头,道:“谢将军,昔日我大汉在隆治年间,曾经率兵讨伐辽东,分兵几路,为辽东各路击破,故而这一次,我大军在陆路只分一路,全军出击,以我大汉国力之盛,足可碾压其人。”
这就是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结硬寨、打呆仗,绝不硬碰硬。
谢再义拱手说道:“卫国公所言甚是。”
贾珩朗声道:“说是没有分兵几路,但其实还是分了几路,如朝鲜和辽东,几路进兵至盛京,可使女真顾此失彼,而在进兵之路上,冒险分兵,只是可能会被女真鞑寇各个击破。”
这是战略层面的分兵数路,使其左右不能顾,而在具体的战役层面,以战术上分兵数路,其实是冒险之举。
谢再义面上若有所思,目中晶莹闪烁,低声道:“节帅之言,实是高屋建瓴。”
贾珩笑了笑,道:“不过纵是只有一路,前锋后军,也当各有照应,这次大军出动,牵涉兵丁、仆役众多,军需粮秣转运,需要不少民夫丁壮,护送粮秣押运。”
这会儿,魏王陈然出得军列,朗声道:“子钰还请放心,大军粮秣押运,小王在户部,当勤加操持,以保证大军没有缺粮之忧。”
贾珩点了点头,道:“一切都有劳魏王殿下操持了。”
其实,魏楚两藩能做的也就是这样,否则,总不能让魏楚两藩担任大军的监军?
这样隋唐朝廷的做法,其实有些落于痕迹。
如何两位藩王控制了军械和粮秣,更能掌控一支大军的生死存亡,而且也更为隐秘。
魏王陈然点了点头,朗声道:“子钰,这是小王分内之责。”
贾珩面色微顿,然后,将目光逡巡过下方的一众军将,沉吟道:“诸位将军,这次由谢侯主持征辽兵丁的拣选。”
因为,他近大半年都在外面领兵打仗,所以对京营的兵马情况不知分毫。
谢再义拱手应是。
贾珩道:“诸位将军先下去忙着吧,宋主簿、范参军,陪着本帅前往诸团营营盘视察军务。”
宋源与范仪两人,齐齐拱手应了一声是,而后,随着贾珩向着中军大帐外行去。
贾珩沉吟片刻,问道:“最近,京营作训事务如何?可是一切顺利?”
宋源面色微肃,说道:“回节帅的话,军卒演训一如往常,原本经西北之战以后,诸营兵马缺额,先前经过补充,已经基本全员归军。”
贾珩一路看去,剑眉之下,冷眸中渐渐现出一抹赞赏,道:“一眼望去,军容很是严整,看见你平常和范参军,带兵练兵,的确是用了心的。”
宋源道:“都是节帅先前的训练纲要科目,给的比较好。”
贾珩摆了摆手,说道:“你我都多少年的交情了,就别恭维了,京营新军和老卒交融在一起演训,这次还是要区分一些,尽量选用老卒,以便与辽东女真相争。”
宋源点头应是。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这段时间不见,营帐中倒是多了一些新面孔。”
方才,在魏王身旁,可见一些将校的新面孔。
范仪语气莫名,说道:“魏王殿下最近在考功记事上,提拔了一些将校。”
可见就是在防范节帅,一旦辽东平定,只怕节帅和他们这些京营旧将,都会被坐冷板凳。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魏王殿下是天潢贵胄,最好也当知兵才是。”
范仪两道如苍松的瘦眉之下,目光闪了闪,嘴唇翕动不停,将到了嘴边儿的话,转而又咽了回去。
贾珩点了点头,清声道:“都是哪些将校?范先生回去给我一份名单。”
范仪闻听此言,心头一惊,旋即欣喜莫名,抱拳道:“是,节帅。”
果然,节帅对魏王此举也颇为不满,这是对皇室有所提防了。
而宋源听着贾珩与范仪所言,脸上现出一抹幽思。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难道真是他想的这个意思?
可节帅明明是天子的女婿,宠信有加,甚于子侄,但愿是他想多了吧。
……
……
贾珩这边儿校阅完一应军卒,倒也没有多言,离了京营营盘,骑着一匹枣红色骏马,向着京营而去。
陈潇点了点头,说道:“怎么样?这次校阅过后,京营兵马可还堪大用?”
贾珩沉声道:“这几年,京营战力突飞猛进,比之在辽东遇到的盖州卫、海州卫,没有什么两样?”
陈潇道:“这几年,也经历了大大小小不少战事,京营军卒的战力,倒也锤炼上去了。”
贾珩而后,也不多说其他,与陈潇并辔而行,返回宁国府。
此刻,已是傍晚时分,晚霞满天,恍若为青砖黛瓦的房舍披上了一层金红色纱衣。
宁国府——
贾珩进入府宅当中,来到书房落座,陈潇提过一旁的茶壶,给贾珩“哗啦啦”斟满了一杯清茶。
贾珩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香茶,就觉齿颊生香,感慨说道:“魏王,在京营中倒是笼络了一些将校。”
只能说魏王这种皇后元子,走到哪儿都自带“追随”光环,随着时间过去,羽翼渐丰。
“那你准备怎么办?”陈潇点了点头,柔声说道。
“对其所用将校,提防、警戒也就是了。”贾珩目光幽晦几许,低声说道。
只怕天子也默认此事,毕竟相比他这位女婿,魏王毕竟是自家亲儿子,要防备也是防备他这个外人。
陈潇说道:“这次两位藩王押运粮秣和军械,考察之意颇为明显。”
贾珩点了点头,柔声道:“不过,两人也知道此意,更多还是卖力表现。”
与陈潇说了一会话儿,贾珩也没有在书房多留,而是趁着暮色沉沉,向着稻香村而去。
李纨毕竟怀了他的孩子,他这次回来,终究是要去看看的。
稻香村,厢房之中——
李纨此刻挺着隆起成球的大肚子,坐在一扇雕花轩窗下,那张秀雅、温婉的脸蛋儿,好似蒙起一层胭脂如醉的红晕。
随着时间过去,李纨的肚子也渐渐大了起来,此刻一张脸蛋儿因为怀孕,丰润滚滚。
曹氏容色微顿,关切说道:“你这多多吃点儿才是。”
李纨抬眸看了一眼那曹氏,柔声道:“先前吐的厉害,还是不吃了。”
说着,又“呕”了起来,连忙拿着手帕遮住嘴巴。
曹氏目光关切地拍了一拍李纨的后背,柔声道:“快喝点茶压压。”
说着,吩咐着碧月,清斥道:“还愣着做什么?”
这会儿,屋外的丫鬟素云,脸上带着兴奋之色,开口说道:“奶奶,珩大爷来了。”
贾珩说话之间,举步来到厅堂中,问道:“纨嫂子,怎么了这是?”
李纨那张温柔、婉丽的玉颜,似是羞红如霞,彤彤如火,清声说道:“有些孕吐。”